黛勒丝只能感觉到眼前是一片被染成红色的世界,当她挣扎着几乎快散架的身躯站起来的时候,铠甲的碎片掉落在雪地上,而其余部分依旧沉沉地压在身上,仿佛要把她压扁。
但她还是直直地站立着,靠武士对战斗的意志,靠强者不屈的信念!
她看到那个白色的家伙就躺在离自己不到几步之外,像条死鱼一样平躺着,一动不动。
她的“炎之使者”还插在他的胸膛上,高高地挺起剑柄。红色的血把本来就火红的刃口涂抹成更深一点的颜色,然后它们就肆无忌惮地张开爪子,往所有能够蔓延的方向逸开。
那个白色的家伙倒在一片血泊中,她看了觉得很爽快,但还不够解气!她认为他还没有死,而她必须用最后一点力气送他去地狱!
她慢慢地走向横倒的男子,她的血在地上留下一颗颗梅花印,它们串成歪歪扭扭的线,一直伸到男子身边。
“哼……该死的家伙……”她毫无意义地冷笑着,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思想已经只剩下杀戮,意识已经微弱得不能辨别男子的脸面。
也许那只是刻在她脑海里最深刻的诅咒而已,在滚落下屋檐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要杀死帕尔·韦恩!为了那个男人!
她的手抬起了好几次,都在勾到剑柄之前就无力地垂下了。于是她咬紧牙关,使劲地抬起冻僵的右手。
她握住了剑。
红色的剑刃慢慢地向上移动,更多的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她把剑从男子的身体里拔出来,然后用双手握得更牢,略微举过肩膀。
“下地狱吧!”这是几乎看到胜利的低吟。
剑刃随重力往下劈去,突然,一只苍白,同样布满血丝的手握住了剑口。
女将军的双眸刹那睁到最大,瞳孔却迅速缩小,她惊愕地看着地上的银发男子,他居然还没死!
男子在她红色的视野里晃成一团黑影,一道寒光在眼前划过,紧接着是飞渐出去连成一线的血……
她猛烈地往后退,直到被身后的建筑挡住。
她用手抹去眼中的血,视野又恢复了正常颜色,银发男子就站在她面前。她几乎反射性地举起巨剑,向男子砍去。
她的动作已经乱无章法,只是见人就砍,一切都已经停留在潜意识中。
尽管如此,她还是可以砍到对方,他的动作和她一样迟缓,他们像两个相互翻脸斗殴的孩子,女人用力地砍,男人也用力地挡,红刃和银刃又擦出刺目的火花。
他们的身体都摇摇欲坠,只是为了最后一线生机在拼斗。
“没用的!……你逃不掉的!……我的部下很快会把你包围!这回……你放不了大魔法了吧!!”女将军一边疯狂地砍向男子,一边大声咆哮。
银发男子用肉|体幻化成的刀刃挡住对方的剑,彼此的目光在刃与刃的寒光间相互仇视。
“我们当中……真的必须倒下一个吗?!”男子也用力地喊叫着,身体的力量正在向外流失,他已经不能再用那美妙的嗓子说出动听的声音了。
只有雪花,悠悠然地飘落,落在男子的白袍上,落在女人的黑甲上。
“没错!……你杀了我那么多人,我还会放你跑么!!”女将军愤怒地哀吼。
“那是你逼我的!你这个愚蠢的女人!”男子也怒不可喻,“你信任的那个人会毁了这个国家!……为什么你要为他拼命!!”
女将军的剑横扫过银发男子的腰际,男子迟钝地躲闪,身子已经不听使唤。
红色的血又飞渐出来,将女将军的铠甲当成画布涂染。
银发男子跌倒在地,女将军揪住他的衣领猛力把他拽起来:“这个国家毁了又怎么样!他的所有障碍,我都会一个一个清除!”
男子用力地推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躯:“这个国家毁了……你这个妖灵族的女人还能到哪去!”
女将军挥出的剑在半空迟疑了一下,阴影打没她的半张脸,血泊中只露出一对坚定的目光。
“不管到哪里……他在哪……我就去哪……”
她的手又顽强地举起剑,朝敌人砍去……
风雪又不知被什么力量惊动,狂乱地舞动起来。男子低低地沉吟:“霜之哀伤!”
一百来个骑士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二,鲁西达和尤拉比奥在刚才的魔法冲击中竟幸运地毫发无伤。
他们策马疾奔在队伍的最前列,沿着这条长长的街道,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一个黑点动也不动地定在那。
两位中队长惊异地对望了一下,心里淌过一股寒流。
“将军阁下——!”尤拉比奥忍不住先喊出声,并加快马骑冲了过去。
黑点慢慢扩大,变成一团黑影,然后变成一个人影,最后,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头红发的蕾德娜·黛勒丝直挺挺地屹立在雪地中,像一尊雕像。
她背对他们,火焰般的发夹杂着一些被染成血的颜色,在风中飘舞。
“将军阁下!”两人迅速下马,来到红发将军身边。“将军?将……”尤拉比奥看到满地都是血迹,两道冰痕从女将军的左右两边划过,那是魔法造成的迹象。
尤拉比奥后怕地看了看好友,鲁西达皱起眉头,看着表情凝结的将军的侧脸,将手搭在她的肩甲上:“将军阁下……”
“鲁西达,我们回宫!”那一如既往凌然威严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让两位中队长放下吊到嗓子眼的心。
黛勒丝继续沉沉地命令道:“尤拉比奥!你带二十个人继续追捕大神官帕尔·韦恩,如果他再反抗,格杀勿论!”
“是!”尤拉比奥行了军礼,刻不容缓地跨上战马,大声号令:“二中队的人,跟我走!”
马蹄扫过,在风雪中,沿着地上留下的一条长长的血痕远去了。
鲁西达又敬又怕地望着红发将军,敬的是她的意志,怕的是她的伤势……她的血从铠甲间流淌出来,滴落到地上,每一颗都让中队长的心更沉重。
“阁下……”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去搀扶伤势严重的将军,更不知道那样会不会冒犯将军的威严。
不过,女将军自动把袼褙架到他肩上,向他靠了过来:“扶我上马……”她的声音此时才显得那么虚弱不堪。
“是。”鲁西达低声领命。
附近的灯火亮了起来,不时错落地传出窃窃私语,那些议论的人当然不会想到刚刚在冷清的大街上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夜晚的落日大街,雪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血迹,它不知从哪来,也不知会消失在哪里,不断飘临的雪覆盖在红色上,使它看起来断断续续的。
而血迹的尽头,白色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寻找着黑暗的角落,他需要黑暗来遮盖那狼狈不堪的身躯,也需要黑暗为他带来生存下去的可能。
帕尔无力地拐进一条最黑最暗的巷子。
那也许不是巷子,而只是一条能够挤得进去的通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墙,他看不到光,也看不到除了黑暗以外的东西。也许还有其他东西,只不过他看不见……
远方那时隐时现的响声说不定是还在追踪他的帝国骑士团,他们继续骚扰着民众安逸的夜晚,让这个夜显得那么漫长,又那么恐怖。
那些家伙也该歇歇了吧……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幽默感还没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靠在什么东西上,也许是墙,也许是柱子,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它就和之前一路扶过来的东西一样冰冷,他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暖,索性连痛楚也慢慢减淡了。
没多久,所有感官都会消失吧?他有些无奈地想。
身体很沉重,思绪却很飘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不过,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影,所以他觉得很安全,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已经一步也挪不动了,却还在不停地往更深更深的黑暗里钻,那已经是本能的举动,他知道他必须要逃……
最后,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坠,手和脚都不知道在哪个位置,他感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了,连本能都消失了,连条件反射都做不到了,他还应该怎么办?
模糊的意识里,他不停问自己,他安全了吗?安全了吗?
他觉得,自己即使已经倒下了,但眼睛还是睁着的,因为他隐约可以看到有什么在黑暗里闪烁,那是光……光……生命的光芒……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在记忆里总是重复又重复着,几十次,几百次,也许几千次了……
脑子里只有一念头,随着那抹暗淡的光的节奏一起闪烁:
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在这……
不……
我是不会死的……我是不死的……
如果死了……就会……会……
会忘记……
不!……
绝对不能死……
不能……不能忘记……
……
“帕……尔……韦……恩……帕……尔……韦……恩……帕……”
他总是这样重复念着,为了防止忘记,为了防止体内的“它”启动,他总是这样念,重复念,一直念,念到它变成灵魂的一部分为止。
就好象它是一句咒语,可以封印“它”的无敌咒语……
不好意思,昨天一天都有事,今天才补全了这章。
锁掉的章节终于全部重新覆盖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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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