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染江月 第53章 先扒马车再扒船底

“小林？”此时距离辛生打断林枝扶的手臂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事后回到桃花庵想想，觉得跟一个小辈起冲突还打断人的手臂这做法很小家子气，传到旁人耳朵里恐惹人非异。因此后来他就派了他的大徒弟岳虎去给林枝扶送了一批珍贵药材，一来他与庄主是多年挚友，此做法可维护友谊，二来也体现了长辈管教过小辈之后尽显关爱之情。

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再好，他还是不喜林枝扶，因为他经常听说林枝扶闯下的祸事，什么掀饭桌啦拆屋子啦烧衣服啦——他一直把江折月干的事都想象成是林枝扶干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辛生一声吼叫，声响大得水面阵起水波纹。

林枝扶吓得一哆嗦，小心脏砰砰砰砰直跳，她一直有些惧怕这位桃花庵庵主。当然不是因为被他打断过手臂，那条断臂之仇早就随着他送来的珍贵药材一笔勾销了——林枝扶靠那批药材赚了一大笔，半夜做梦都笑醒好几次。

只是断臂过后，林枝扶两三次跟他打招呼，明明不失礼数失，他却一直不待见自己，挑三拣四地训了自己好几次。搞得林枝扶很郁闷，见到他就挺烦躁的。

眼下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林枝扶动作很快地拉着江折月跳上了旁边飘荡着的小船上，小船随着惯性滑出去好远。林枝扶手忙脚乱地抄起船桨，江折月主动接过划了起来。

这边辛生发现他们两个要逃跑，也是气急攻心，这崽子真是不成体统，长辈在这头问话，她那头就跳上船跑了。

“不许走！不许走！林枝扶，我许你走了吗？！”

辛生气得想一掌轰死她，又想起她是好友仅剩的一个关门弟子，他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左右看了看，最后捡起石头朝林枝扶所在的小船丢过来，砸到水里溅起水花。

“喂！林枝扶！你给我回来说清楚！你干了什么！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你个孽障！”

林枝扶吓得哇哇叫，俯下身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划水，嘴里不断念叨：“快点，再快点……”

江折月果真速度极快，握着破木桨的手背开出两条小青筋，小船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只剩下辛生怒骂的回音。

“孽障！！不成体统！！”

船顺着水流飘到无人之际，江折月一把丢了桨，往往旁一眼，林枝扶已经倚靠在船边枕着自己的手臂要睡不睡了。

“姐姐。”江折月过去，坐在她旁边轻声喊。

本来就是夜半三更的，又经过怎么一场混乱又无厘头的打斗，林枝扶又饿又渴身心俱疲，意识模模糊糊的，江折月把她揽在怀里圈住，像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

林枝扶整个身子都软下来靠着江折月，鼻息间又闻到了那股香气，船在平静的水面上缓慢飘荡，让她脑子晕乎乎的，昏昏沉沉地抓住了江折月的衣领，靠近，鼻尖轻轻耸动，顺着曲线上去，碰到了江折月的脖颈和下巴。

“你身上好香……”

空气里似乎有东西在烧，水声潺潺，温度在上升。江折月低下头，用食指托起林枝扶的下巴，与她对视，目光沉静炽热，眸子里映着林枝扶干净懵懂的眼睛。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脑袋往下压，鼻尖与林枝扶的鼻尖相触碰，碰一下，退开，又碰一下，又退开……

鼻尖弄得痒痒的，周身的温度热融融的，船在水面上轻飘飘地晃，四周昏暗、安静又祥和，心仿佛落到实处。

林枝扶在笑，在躲。

很想亲，江折月忍不住偏了头低下去……

“我好饿啊。”

在唇瓣即将要相互碰上的时候，林枝扶摸着肚皮说道，言语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委屈意味。于是江折月又退开，抬头看了看。

天空灰蒙蒙的，地平线上泛着黄橙的光亮，将亮未亮的天空，黑与白的过渡交织出一片紫色。

“去吃东西吧。”江折月握起林枝扶的手腕，在她腕骨突出的位置揉了揉。

划船靠岸。

她们到早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早市上热闹得很，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

北方跟南方的饮食习惯不太一样，早市上的各类小吃也不太相同。在老苍山，林枝扶早晨起来会喝甜豆浆、吃蒸饺、烧麦、绿豆糕。在这北边的早市，林枝扶看到了胡辣汤、锅贴、油炸糕、吊炉饼。此刻她正拿着个糖火烧啃得一嘴唇油。

“豆腐脑！”不远处有个白发老婆婆在打雪白的豆腐花儿，一碗一碗打好，加了配料之后递给围在一旁的客人。林枝扶看到也嘴馋了，忍不住快步过去。很快就轮到了她，林枝扶双手接过，看了一眼江折月，对方把银子递过去。

她们俩出去从来都是江折月付钱，从江折月小到江折月大都是。本来一开始林枝扶是坚决不让她付钱的，就算她有钱也不让，养孩子就好好养，出门在外哪儿有让孩子付钱的理儿？

奈何林枝扶确实没什么钱，每个月的收入就是庄主给的那一点儿，那只够买两壶酒的。还有就是林枝扶接一些收妖除鬼的任务赚的，以及运气好遇到了天材地宝和药修小师妹给的灵丹妙药换的钱。可林枝扶实在懒，所以任务做得也少，好在她平时物欲不高，就爱吃些小食，所以那一点点钱在江折月来之前都是够用的。江折月来了之后，平白无故要养一个饭量挺大的孩子，又要添置衣服啊，玩具啊，书啊之类的，林枝扶的积蓄全都花完了。在江折月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时候，那段时间林枝扶缠着庄主接了很多任务，累得够呛。

后来有一次，她跟江折月出去买糖吃，江折月直接给了老板银子，然后拉着林枝扶走，那时江折月才到林枝扶的膝盖。这怎么行？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付钱呢？林枝扶坚持要把钱给回江折月，让她留着可以下次自己给自己买糖吃。江折月一直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怎么说林枝扶都坚持要给。直到江折月带她去自己的屋子里看，金银珠宝堆了半个屋子，抽屉里全是灵丹妙药，衣柜一打开奇珍异宝就涌了出来……

林枝扶张大的嘴好一会儿都没闭上去，不可置信地把那些个金银珠宝、灵丹妙药、奇珍异宝看了又看。

是真的……

“你这屋子晚上要点灯吗？”

“嗯？”江折月有些没懂这话的意思。

林枝扶手动把自己的嘴合上了：“我觉得这些珠宝自带的光芒或许足够照亮整个屋子了，不需要再用火烛照明。”

江折月笑道：“姐姐要是喜欢，这次都是你的。”

“那个，”林枝扶欲言又止，脸颊微微泛起红晕，似乎在害羞：“……我能不能请教一下，你，你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

“天生的。”江折月捡起一块金子，不以为意地道：“我生长的那座山下，全是这玩意儿。”说着就把那块拳头大小的金子随手丢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林枝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抑制住了把那块金子捡起来放在自己嘴里舔干净的冲动。

从那以后，林枝扶再也不担心钱财的问题了，虽然她从不跟江折月要钱，也不会接受江折月给她钱，但是很愿意跟着江折月吃香喝辣。

“这边的豆腐脑是咸的哎，还有点辣。”林枝扶捧着豆腐脑边走边吃，还边跟江折月说话。

北方的豆腐脑不加糖，而是浇卤子、加辣椒面，林枝扶不太喜欢葱花的味道所以没加。

“是吗。”江折月看了一眼碗里一片白中透红的吃食，接着就盯着林枝扶被辣得红肿湿润的唇看。

“是，你要吃一口吗？”

江折月是不爱吃豆制品的，所以刚刚只要了一份 ，林枝扶也知道她的口味，但看她的眼神有些热切，就礼貌性地问了问。

没想到江折月说：“好啊。”说着弯下腰低下头，好像在等林枝扶喂给她。

许是妖的天性使然，江折月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喜恶，从来都是直白表达自己喜欢什么，开不开心，有种天然的纯真。

所以她等着林枝扶喂她吃豆腐脑的时候，也是眼神热烈**、一错不错地盯着林枝扶瞧，仿佛林枝扶才是她即将要吞吃入腹的菜。

林枝扶这个有些含蓄的人类女子，被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就会觉得脸热。她心神不定地挖了勺豆腐脑，在这种近乎变态的注视下喂给了江折月，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好不容易喂完了，江折月还保持那个姿势那个眼神，当着林枝扶的面用火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林枝扶连忙转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拿起勺子吃起来，心脏跳得越发快。

她们最后坐在了一家面摊前，林枝扶吃了个半饱，也终于想起来质问江折月：“月儿，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好好照顾乌槐、每晚都要回家睡觉吗？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江折月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淡淡地说：“太想姐姐了，不想跟姐姐分开那么久。”

林枝扶听了，没觉得生气，可能是江折月之前惹的祸事太多了，她都习惯了，能很坦然很平静地接受各种各样离谱到家的事。

“老苍山与桃花庵一个在难一个在北，隔了千里之远，你是怎么来的？遁地吗？还是用法术？又怎么认识路的呢？”

虽然林枝扶不太懂他们妖的法术，但之前见过她用稳形盾影的术法。

“扒在马车后头跟来的。”

“就跟你同一辆马车。”江折月在林枝扶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下补充道。

“桃花庵四面临水，那你是怎么过的河？扒船底？”

江折月一脸平静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跟桃花庵的人打起来了？”

“他们不让我进去找你。”

“那为什么宣水芸说你骂了她？”

“她不让我进去找你。”

林枝扶没再说话了，不知道说什么，总不好骂她一顿，没什么好骂的；总不好把她赶回去，也没必要赶人回去。

就这样吧。她喝了一口茶，开始思考等下回桃花庵的对策，第一次来桃花庵，就把人家门中弄得一团乱，哄睡了人家弟子，给人家女儿喂了一肚子水，把人家首席大弟子的刀给折了……搞不好辛生会以为林枝扶是跟江折月里应外合来攻占他桃花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