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问心录 第6章 望舒山恶鬼

夜色渐深，皎皎明月高高挂起，窗外树叶沙沙作响，裹挟着几分静谧的凉意。

身穿黑袍的男子立于窗前，衣摆随晚风轻拂，周身自带的尊贵气场使周围的气压瞬间骤降，语气却出奇和蔼：“听说，你不仅收留了妖族的孩子，最近还救了一只妖。”

沈卿垂眸坐在书案前，指尖轻搭在微凉的砚台上，内心对来人感到厌烦，但神色平静无波，连眼底都没泛起半分涟漪，只淡淡应了一字：“是。”

黑袍男子轻笑一声，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平静，道：“过去的一切，是否放下了。”

这话像是触到了沈卿心底某处，他抬眸直视对方，总归眼底闪过一丝情绪，道：“你来不是取我性命，而是来问我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黑袍男子道：“有个人一直想要找你。”

沈卿抬眸看他，神色未变，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终是没说话。

听他的语气，似乎那人并不是找他寻仇的。。

黑袍男子见状，唇角微勾：“看来，他可以再来找你了。”

话音落，他轻笑一声，淡淡道：“本尊先走了。”

“刷”的一声轻响，晚风卷动黑袍，窗外的身影已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一室寂静。

“再？”这人他怕是认识。

近几日，宅院比平常热闹了许多，孩子们往来穿梭，忙着打包行李、搬运物件，空气中满是忙碌的气息。

豆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凑到沈卿身边，满脸不解地问道：“夫子，我们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搬走啊？”

沈卿正在整理案上的书卷，闻言抬眸看向他，语气温和：“夫子带你们换个地方生活，不好吗？”

一旁的于灵见状，拍了拍豆子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莫要多问，按夫子的吩咐来，都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别耽误了行程。”

众人纷纷应道:“好~”

临走前，沈卿扫了眼宅院。十年前还是间漏风的破木屋，一砖一瓦攒下来，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沈卿还真有些舍不得。

没关系，一切还会有的。

在如此偏离人群的地方依旧被人类窥见，沈卿深知这些身负异禀的孩子，尚未做好融入人类生活的准备，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祸端。

这一次，必须寻一处更偏远、更隐蔽的地方才行。

在远离北翼国与邻国的中心地带，两国交界处矗立着一座山——望舒山。

此山风光旖旎，云雾缭绕，但因过于偏僻出行不便，人烟稀少，山下仅零散住着五户人家。

河边，一位浣洗衣物的妇人正低头忙碌，瞥见山道上走来一群陌生身影，不由得抬起头，满眼好奇地望向沈卿一行。

沈卿环顾四周，青山环抱，溪水潺潺，清幽的环境正适合孩子们的修炼；再看身旁，孩子们望着澄澈的溪水、葱郁的林木，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欢喜。

他心中一动，若是在山里搭建一处栖身之所，还能远离尘嚣纷扰，大自然的静谧与包容，才最适合孩子们安稳成长。

一行人正欲朝山里走去，妇人见状连忙放下手中衣物，扬声喊道：“小两口慢着！你们这是要进山去？”

沈卿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于灵，亦是一脸茫然，眼神里的错愕不比他少。

溪山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换来于灵一个巴掌和大大的白眼。

沈卿忙解释道：“大婶误会了，我们并不是夫妻，这些孩子也都是我的学生，我们只是路过。”

妇人望了望他们来时的方向，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神情，点点头道：“是北翼国不收你们，对吧？”

话音落，她又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愤懑：“不知怎的，旁人都能被收留，偏偏就我们这些人遭嫌弃，做善事还分什么三六九等，真是没道理！”

她嘟囔着摇了摇头，又放缓语气宽慰：“不过你们放心，这望舒山下还算太平，留下来过日子是没问题的，只是千万、千万别往那山里去。”

沈卿不解，追问：“大婶，此话怎讲？为何不能进山？”

妇人立刻警惕起来，随即凑上前来，把手掩在嘴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山里啊，有恶鬼！”

沈卿闻言，无奈地扶了扶额，心中暗自叹气——怎么到哪都会遇见妖魔鬼怪。

可这望舒山几乎满足了他们全部要求，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安身之地。

妇人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补充道：“许是那恶鬼怕光，从来不下山祸害咱们，你们晚上乖乖待在屋里别出去瞎跑，就不会招惹到它。”

沈卿见她说得真切，道：“大婶，你们这儿可有人真真切切见过那恶鬼？”

“有有有！怎么没有！”妇人连连点头，语气愈发肯定，“隔壁吴二狗刚来这儿的时候，想着上山打些野味补贴家用，偏就运气不好撞上了那恶鬼！后来村里几个人合计着，干脆进山去降服那恶鬼，也好让大伙儿讨生活更安稳些，可谁知……打那以后，那山咱们就再也进不去了，定是那恶鬼布下了陷阱！”

沈卿越听越奇怪，当真是恶鬼吗？若他是那恶鬼，当他们进山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动手，哪还会等到现在，任由他们在这里议论纷纷？

妇人瞧着沈卿一行人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行囊，便热情地摆了摆手：“看你们这模样，定是还没找着落脚的地方吧？只是你们人多，我屋小，不嫌弃的话，你们就先挤挤。”

沈卿正欲道谢，妇人又补充道：“我过几天要回趟家，你们尽管安心住着，不用拘束，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大婶不住在这里吗？”于灵略感诧异，问道。

“平时都住这儿，”妇人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等粮食攒得差不多了，就回去送些给家里人，不然他们在那边，都要饿死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家里人一同接来？”于灵追问。

妇人眼眶一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怎么不想接！可官老爷不放人啊！家里人谎称我病死了，我才得以脱身，一个人跑到北翼国来。本想先在这儿站稳脚跟，再偷偷把家人接过来，可北翼国估计嫌我家里人多费粮，说什么也不肯收留我。”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抽泣着继续道：“幸好这望舒山下没人管，我们种出来的粮食都能自己留着，才有存粮偷偷带回去给家里人救命。”

于灵早就深知这乱世的不堪。

看向在院内打闹嬉笑的孩子们。

这世道是人是妖都不好过。

沈卿一行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囊，简单果腹。

作为答谢，也邀请妇人一同。

妇人目光在沈卿和于灵身上打量了几番，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道：“说句实话，我怎么瞧着你们，不像是逃荒来的。”

沈卿神色坦然道：“不瞒您说，我们并非逃荒，只是想寻一处清静之地潜心修行，避开外面的乱局罢了。”

本来他大可不必和盘托出，只是日后在这住下，难免会和这几户人家打照面，不如从一开始就交代，省去其中麻烦。

“哎哟！”妇人惊呼一声，满脸诧异，连忙追问：“这么说，二位可是仙人？”

沈卿连忙摆手，道：“不……不是，只是略懂些自保的法术罢了，当不起‘仙人’二字。”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豆子便仰着小脸，脆生生插话：“夫子最最厉害！”

于灵无奈，赶紧掰了块干粮塞进他嘴里，低声道：“吃你的饭，别乱说话。”

豆子鼓着腮帮子，眼神里满是委屈，心里嘀咕着：人家又没有说错，夫子就是最最厉害的嘛！

妇人原本还想借机问问沈卿能否除去山里的恶鬼，可见他这般矢口否认修行本事，也只好按下念头，不再多问。

即便是她不问，沈卿也打算进山。

既有诡异之处，他便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