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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棠枝 第6章 一石三鸟

作者:今夕令仪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2-01 07:26:51 来源:文学城

白年被“请”回漕司别院的当夜,便突发急症,上吐下泻,一度昏厥。

消息传来时,言幼微正于灯下翻阅医案。她执笔的手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

李棠春的手段,快得惊人。这究竟是灭口,还是做局?

“去看看。”李棠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不知何时来的,一身深色常服几乎与廊下阴影融为一体。

言幼微拎起药箱随他出门,夜风带着凉意。白年暂押的厢房外守卫森严,屋内灯火通明。

她入内诊脉,指尖下的脉象浮乱急促,确似急病。但她嗅到一丝极淡的不该出现在此的草药气味。

她不动声色,写下药方,以针灸暂时稳住其病情。

“如何?”退出厢房后,李棠春问。

“症状凶险,像是误食不洁之物。”她抬眼,直视他,“但若能及时用药,不至殒命。”

李棠春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言幼微解读出来的,是他洞悉一切的冷嘲。

“有人,比本官更心急。”

他吩咐另一名亲信赵铭:“按砚医师方子抓药,煎煮一事,由你亲自盯着。”

次日清晨,白年病情稍稳。李棠春并未再提审,反而将他移至一处更“舒适”的院落,美其名曰“静养”,看守却愈发严密。

当日下午,苏州通判蒋汉便亲自登门探病。

他官袍整洁,面容敦厚,言谈间满是同僚的关切与对漕运事务的忧心。

“李大人年轻有为,甫一上任便揪出此等蠹虫,实乃我苏州之幸。”蒋汉言辞恳切的说道。

话落,蒋汉笑容和煦,目光却似沾了油的蛛丝,轻轻扫过言幼微的脸,带着一种打量物件的估量。随后继续说道:

“只是白判官毕竟在漕司多年,骤然病重,恐惹非议。不若由下官寻几位名医,共同会诊,也好安众人之心。”

他来得太快,话也说得漂亮。

李棠春温和开口道:“蒋大人有心了。只是此案已上达天听,白年乃关键人证,圣上关切。在其康复之前,一切外人,不得近身。”

蒋汉连连称是,又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临走前,他对言幼微和蔼一笑:“砚青姑娘医术精湛,有劳照料李大人了。”

言幼微微微屈膝还礼,心中冷然。

此人比白年沉得住气,也更懂得如何用“规矩”和“舆论”来包装自己。

蒋汉走后,李棠春屏退左右。

“他慌了。”他淡淡道。

言幼微明白,他所指的不仅是蒋汉,更是他们背后的陈伸玉。白年如同一枚被推到前台的棋子,如今成了烫手山芋,弃与不弃,都两难。

“接下来如何?”她问。

“等。”李棠春看向窗外,“等他们下一步动作。也要等...京城的风来。”

她心中立刻浮现那盒已送出的“青矿”。

然而,三日后等来的,不是京城的风,而是冰冷的刀锋。

派往京城送密信与矿样的心腹小队,在官道百里外的山林中,遭遇了武装截杀。八名好手,仅一人重伤突围,拼死带回消息——

密信与矿样,皆被夺回,付之一炬。

消息传回时,风都未敢吹到李棠春所在的书房。他负手立于窗前,良久不语。

言幼微得知此事时正在配药。闻言,她手中的药匙磕在碗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对方的反扑,竟如此狠辣决绝,完全不留余地。

当晚,李棠春踏入了她的院子。他所经之处,裹挟而来的寒气与血腥味,先于他本人一步弥漫在空气里。

截杀事件后,别院的气氛愈发凝重。李棠春也似乎更忙了,常常夜深才归。

这一日,蒋汉再次来访,此次却并非为了白年,而是带着一脸为难的关切。

“李大人为公务操劳,身边总需人细心照料。砚青姑娘毕竟尚未过门,长久居于别院,于礼制恐有不合,于她清誉亦有碍。”

他言辞恳切地转向言幼微,继续说道:“下官家中有一处别苑,清静雅致,若砚青姑娘不弃,可移居暂住,一应供应俱全,也好让李大人免于非议。”

言幼微心下冷笑,此举堪称毒辣。若她离开别院,不仅失去李棠春羽翼的直接庇护,更可能落入他们手中,成为掣肘李棠春的棋子。

她正欲开口,李棠春已先一步放下茶盏。

“喀”的一声响,直接让蒋汉后续的话戛然而止。

“蒋大人。”李棠春语带讥诮,“本官的私事,何时需要漕司来过问了?”

他目光如冰刃,刮过蒋汉瞬间僵住的脸,“一纸婚约,金口玉言。砚青乃本官未婚妻,居于此地,名正言顺。”

“那些不相干的‘非议’,若传到本官耳中,便不是‘非议’,而是构陷朝廷命官家眷之罪。蒋大人,你说呢?”

蒋汉额角渗出细汗,连忙躬身:“是下官思虑不周,唐突了,大人恕罪!”

接连几次碰了壁,蒋汉没有多待,依旧匆匆离去。李棠春看向言幼微,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

“安济坊,你不必再回去。”

言幼微心头一沉。他这是在保护她,亦是将她更紧地束缚于他的视线之内。

她坚定回他:“我需要回去。陈沅、周饴皆在彼处,那亦是我的立足之处。”

更重要的是,如今眼线密布,慈幼局的那间便殿不能再去,安济坊是她仅存的能独立获取情报的窗口。

李棠春眼神转冷:“此刻外面有多危险,你当知晓。”

她垂眸,眼神有片刻失焦:

“正因知晓,才更不能缩于此,做一只引人注目的金丝雀。”

复又抬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他:“李大人,我们的盟约,是合作,而非依附。”

窗纱忽被风吹起,像一个窥探者无声的呼吸。

他凝视她片刻,忽而冷笑。

“随你。”

二字落下,他拂袖而去。

自此,两人陷入一种无声的僵持。他不再过问她的行止,她亦谨守界限。

别院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言幼微一重返安济坊,便察觉到坊外一些不同以往的注视。那目光更隐蔽粘稠,令她些许不适。

她甫一坐下,陈沅便凑过来,压低声音:“砚青,你可算回来了!前两日有个生面孔来打听你,问得可细了,从哪儿来,医术师承,平日与谁交往……”

言幼微心下凛然,只淡淡道:“或是好奇李大人未婚妻的身份罢了。”

“我看不像,”周饴在一旁整理药材,头也不抬地插话:“那人虽作寻常百姓打扮,但靴底干净,指甲缝里没有半点泥灰,倒像衙门里行走的。”

言幼微估摸着是蒋汉的人。他上次在李棠春那里碰了钉子,便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即便如此,她也不动声色,照常看诊、配药,静观其变。

令她意外的是,第二日,一道冷峻的身影踏入了那道门槛。陈鹭麾下的一名亲兵旧伤骤然复发,痛楚难当,他闻讯后竟亲自带人前来。

他只沉默地伫立在侧,看着言幼微全神贯注,以一套行云流水却又闻所未闻的针法为部下缓解剧痛。

直到那士兵痛苦的呻吟最终化为平稳的呼吸,他冰封般的目光才松动,越过众人,对着言幼微,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这日午后,陈鹭果然来了,依旧是为那名旧伤复发的士兵。他沉默地看着言幼微清洗创口、施针、上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在言幼微递过新配的药膏时,伸手接过。

“多谢。”他吐出两个字,目光却在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确认药品无误。

“费用多少?”

“按安济坊常例即可。”言幼微垂眸收拾着银针和药材。

陈鹭示意随行兵士付钱,自己则转身,大步离开。

漕司别院书房内,亲信顾衣照常汇报完毕,迟疑片刻又低声补充道:“今日,陈都监去了安济坊。”

李棠春握笔的手未停,只“嗯”了一声,仿佛不甚在意。

亲信退下,书房重归寂静。李棠春方才放下笔,踱至窗前,看着苏州城的粉墙黛瓦有些出神。

陈鹭。那个目光刚直却总在不经意间掠过她专注脸庞的年轻将领。

他无意识地拂过窗台叶片,回想起近日两人默契的“视而不见”,一种陌生的情绪如蚂蚁般啃噬着他理智的边缘。

“恩师……”他低声自语,将心头那点莫名的波动压了下去。

王衍的“弃子”密信应当已到陈伸玉手中,杭州那边,该有动静了。

又过了两日,一条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苏州官场的每个角落。它无声地钻过轿帘,渗进茶室,最终在所有官员的后颈凝成一道冰锥:

漕司判官白年,因急症久治不愈,加之涉嫌贪墨,惊惧交加,竟于昨夜在漕司衙门拘押处“暴毙”身亡。

安济坊内,言幼微正低头捣着药。那原本沉稳规律的杵臼声,在弥漫的药香中,生生空了一拍。

白年死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成了棋局上的尘埃。她浮现白年那张虚假热络的脸,一时心绪复杂。

这世道,救人难,杀人却如此轻易。

她下意识抬头望向窗外,想穿过这重重楼宇看向漕司。李棠春大概早已得知了消息吧,白年这突如其来的“暴毙”,会不会打乱他的布局?更甚者,对方在断尾求生,顺便将“逼死官员”的污名,隐隐扣向李棠春?

她捏着药杵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了,旋即又为她自己的反应蹙眉。她何时开始,竟将他的安危置于思虑之中?

药香依旧,心绪却已乱了一拍。

果然,当日下午,气氛便诡异起来。

几位原本对李棠春颇为奉迎的本地官员,前来安济坊“偶遇”言幼微时,言语间多了几分闪烁其词与疏离。

“白判官虽说有错,罪不至死啊……”

“李大人……唉,年轻气盛,手段未免过于凌厉了些。”

......

言幼微沉默地听着,心道果然是杀人不见血。用舆论来软化、孤立李棠春,确实是蒋汉那般伪善之人惯用的伎俩。

然而,未等这舆论发酵至顶峰,另一则更惊人的消息便传来了:

两浙路发运司判官陈伸玉,竟主动上疏请罪。

疏中言称,自己御下不严,失察于白年此等蠹虫,更痛心于故友言清舟当年蒙冤,恳请朝廷责罚,并自请暂停职务,归家待参。

言清舟之案,他将自己摘得干净,罪责却推给已“死”无对证的白年和更早的替罪羊。

此举,看似引咎辞职,实则以退为进。

消息是周饴从往来药商口中听来,即便是言幼微这般素来镇定的人,语气里也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陈伸玉,他竟舍得放下手中权柄?

言幼微失笑一声,可心底却满起了一层寒意。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李棠春那日所说的“等京城的风”是何意。

这根本不是京城的风,而是李棠春亲手投出的毒饵,逼得陈伸玉断尾求生。

陈伸玉此举,不仅暂时摆脱了白年一案的直接牵连,还落了个敢于担责的好名声。他主动提起“言清舟案”,看似仗义执言,不过是试探李棠春背后势力,以及朝廷对此事深究的决心。

一石三鸟。好手段。

那么,李棠春接下来,又该如何接招?

他伪造王衍密信离间陈伸玉,如今陈伸玉主动“请罪”,王衍那边,又会是何反应?自己的这位“夫君”,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她后知后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思绪已先于她的意志,去揣摩他的棋路。这不受控的惯性,让她心底生出一丝警惕。而警惕之下,却又混杂着一种对博弈的窥知欲。

白年“暴毙”,陈伸玉“请罪”,一连串的变故像一粒毒种落入土壤中,顷刻间便滋生开无数隐秘的藤蔓,缠绕上每个官员的脚踝。

一时间,苏州官场人人自危。

李棠春似乎更忙了,接连几日未曾踏足别院。言幼微乐得清静,却也在种种蛛丝马迹中,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言幼微发现每日往返安济坊的路上,身后总若即若离地跟着两个面生的“路人”,身手利落,不远不近。她认出其中一人,是李棠春亲卫队里的生面孔。

这日,暮色沉沉压下来,坊外的灯笼次第亮起。言幼微正准备离开安济坊,那位苏州通判蒋汉却像一条悄然滑出草丛的蛇,拦住了她的去路。

“砚青姑娘,留步。”

她瞥见了不远处李棠春派的护卫同她一起停了下来,正坐在茶摊上打量着她的方向。于是,她不动声色,心下的紧张消了几分,忽然意识到心底那份莫名的底气,竟大半来源于别院中那个与她正闹着别扭的人。

“蒋大人,不知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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