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山探幽录 第63章 奸官坠崖篇（二十五）

西堂顶上兵荒马乱，关主郑印淮在练功之时忽然咳血，寻了大夫过来瞧，大夫竟说关主中了毒，且这毒霸道厉害，听说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将人救回来。

这消息一传出来，便在龙首关里扬起声声鼎沸的猜疑与议论。

到底是谁给关主下了毒？

关里的客人来的早些的听闻过龙首关的八卦，知道这些年东堂主孙潜权势愈发煊盛，堪比关主郑印淮，于是郑印淮为制衡孙潜，便提拔了得力的护卫萧问做了西堂主。

因着萧问来龙首关时日尚浅资历不够，所以西堂手下那些护卫多半并不服气萧问，但因忌惮郑印淮这才对萧问维持着面上的恭敬。

可以说，如今的龙首关，银钱掌在孙潜手里，护卫握在郑印淮手中，而萧问这个西堂主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也因此，有人揣测，会不会是因为一直被郑印淮利用，萧问生了异心，这才借机毒害了郑印淮。

且也有消息传出，说是郑印淮身边伺候的阿察也承认，是萧问让他对郑印淮下的毒。

似乎因着阿察的佐证，让萧问对郑印淮下毒一事做的板上钉钉。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种猜想，毕竟那些来投奔龙首关的客人非富即贵，从前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于某些表面上看似水到渠成的说法，就越发让人怀疑。

于是便有人私下说着会不会是因为孙潜想做关主，便利用阿察对郑印淮下毒，又捏着阿察把柄借机将下毒的罪名推到了萧问身上，这样既弄死了郑印淮又除去了可与他竞争关主之位的西堂主。

龙首关的规矩，关主之位只能从东西堂主两人中择选，所以西堂主萧问一旦罪名坐实，那必然失去了做关主的资格，最后得利的只有孙潜。

此事此刻看来，似乎孙潜下毒的动机更大。

然而在龙首关，这些客人就算洞若观火又如何，他们也不过是受龙首关庇佑的一群人，龙首关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却从不允许他们插手龙首关的事务。

所以，这事说来，就一句话，在关主郑印淮咳血昏迷的时候，谁手中掌着龙首关的武力，谁便拥有制衡对方的话语权。

因而当西堂顶上萧问与孙潜的对峙被景瑟传到宋锦城耳里时，宋锦城早便看穿了这一次冲突最有可能的结果。

无外乎，萧问被指认成毒害郑印淮的凶手，要么被孙潜缉拿入龙首关的牢狱，要么被当场格杀。

在宋锦城的猜测里，孙潜绝不可能留萧问活口，所以萧问此次极有可能在劫难逃。

“要帮他吗？”

景瑟又去打探消息，边肃守在宋锦城身边，听见俩人谈话，不由皱着眉头问。

毕竟在龙首关里，唯一对他们怀有善意的只有萧问。

若是萧问败了或者被杀，待孙潜做了关主，他们再想离开龙首关，恐就没那么容易了。

要么趁着如今龙首关大乱离开，但看宋锦城的意思，似乎根本没离开的打算。

所以，边肃才会想着要不要去帮一下萧问。

“不用，”宋锦城却摇摇头，“我倒要看看萧问有什么本事从今天的局面下逃脱出去，再说还有景瑟。”

宋锦城手中把玩着一把木钥匙，这正是之前景瑟历经危险自盘龙峡谷里从赤斃手中夺来的，萧问后来将钥匙送给了她，她明白萧问的意思，是结善意，亦是求一个同盟，当时她未置可否，不过是觉得她自己想做的事已是千难万难，兼之她对萧问知之甚少，更不知萧问的目的又是为何，若是与她一般是这样灭族的大仇，岂不是给自己增添双倍的磨难。

宋锦城觉得，结盟总要利而往之，如今是萧问来求她结盟，而不是她去求萧问，所以她总要趁机考验一下萧问的能耐才好啊。

眼下龙首关的乱局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对她来说，能不能结成盟友，那就且看萧问能不能拿下这一局，或者说能否拿下整个龙首关。

当然在宋锦城的认知里，以萧问的心计，应是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所以，萧问必然也提前有准备。

如今，她并不操心萧问，只是忧心伶人阁的那些姑娘。

其实早在伶人阁与萧问碰面之前，她就已经打探过了，在婉娘被杀之后伶人阁的姑娘就被人带走了。

管事的说是关主派人带走的，但宋锦城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再见到萧问也去往伶人阁后，她更确定一件事，伶人阁的姑娘们恐怕是孙潜派来的人带走的。

这些姑娘被带往了哪里呢？

宋锦城想起这些，便狐疑道：“你说孙潜是不是也发现杀害秦穆和的凶手就藏在伶人阁里？”

想必孙潜并不关心婉娘的死活，他最关心的似乎一直都是杀害秦穆和的凶手到底是谁？

孙潜提前将人带走，最大的可能便是将人囚禁了起来，他为何要将人囚禁呢？

是因为他与秦穆和有些勾连，唯恐那杀手会趁着他与萧问对峙的时机来刺杀他，他防患于未然罢了。

宋锦城这般想想，又觉得郑印淮中毒被发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难道郑印淮咳血一事也在孙潜的预料之中？

“毒是孙潜下的毋庸置疑，”宋锦城对边肃道，“但从前血鼎阁的名号非浪得虚传，红袖书生能从血鼎阁被灭中全身而退又做了龙首关的关主，岂是这般容易被人算计的？”

“你是说，郑印淮有意顺水推舟？”

边肃一下便明白了宋锦城的意思。

“不好说，”宋锦城沉吟片刻，但又忽然笑了，“我们且等着瞧吧，到底谁是龙谁是虾，左右就这几日的时间。”

边肃睇了眼宋锦城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模样，也徐徐眯了眼，然后背靠着一旁的墙边望向了窗外。

远远的，西堂顶上隐隐传来厮杀声，想来这场争斗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边肃闭上眼，思绪不知怎的竟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北境的战场上。

同样的厮杀，一样的嘶吼，不同的他们是战士，是为国为民，而这里的人却为权为利。

如今想来，虽只过了数月，但却似过了经年，他已许久不曾回忆这些往事。

边肃的唇角隐隐透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却也止于此，下一刻便逐渐放空了心神。

宋锦城却凝视着边肃唇角的那抹若有似无的笑陷入了沉思。

她想，于边肃来说，北境的战场犹如他的第二个家，幼时长在临都城，少时活在北境，而他在北境待的时间要远远多于临都城，北境的一点一滴，他骑过的战马，他曾手握的长枪，以及他踏过的每寸土地，乃及他打过的每一场战役，甚至他掩埋过的每一具同伴的尸首，对他都有不一样的意义。

边肃，终究是属于战场的，或许有那么一天，边肃是要回去的，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依旧做他肆意驰骋的少年将军。

她相信有这么一天。

宋锦城起身到了门前，复杂目光也望向了西堂顶处，“走吧，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谁人都不知，此时此刻的西堂顶上的争端看似只是龙首关关主之位之争，却不知这却是一个动乱时代最微末的开始。

半个时辰后。

萧问颊边染血，身边跟随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地，他眼眸充斥着恼怒，扭身避过刺来的长剑，再转身，一掌击在了那人肩上，那人哼了声，须臾便摔倒在地。

只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身后只余下一个阿水，萧问将阿水护在身后，面对咄咄逼近的孙潜，逐步朝后退去。

孙潜缓缓上前，双手拢在袖中，面对身边已没了护卫的萧问，再也不做之前的伪装之态，“认了吧，西堂主，就是你下毒害的关主。”

萧问发丝凌乱，却站的一丝不苟，见孙潜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不屑的唾了一口，“贼喊捉贼，想做关主就正大光明的去挑战关主，使这般阴谋诡计做了关主又如何服众？”

萧问这话自然是说给孙潜身后的一众护卫听的，孙潜在龙首关经营多年，手中银钱充足，自是早早就笼络了一批护卫，所以在这关键时刻，孙潜也是用这批人与他对抗。

他来的匆忙，只带了阿水并几个护卫，因而眼下便有些寡不敌众。

“呵呵，”孙潜见萧问到了此刻还在挑拨离间，不由阴恻恻的笑了，“方才还想着留你一命，可眼下.......啧啧.......”

“还不出来吗？”

孙潜拍手，不远处走来一人。

萧问定睛一看，正是宋锦城。

宋锦城：对不住，我就是这么现实且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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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奸官坠崖篇（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