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 第120章 大掌柜

叶是贞下了楼，沈节提起酒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这酒好喝？”

阿恰趁沈节望着窗外出神，飞快地又捻起杯子自己也倒了一杯匆忙灌入口，一番挣扎咽下去之后“啊啊”地叫苦叫辣。

“这酒叫‘过江龙’，喝得下的都不是寻常人。”沈节闻着杯底残存的辛辣酒气，这种酒的酿造条件苛刻，知道的人少买来喝的人也少。初到雪山因为扛不住寒冷，尘墟老头叫她喝这种酒御寒，可每次入口都激得她内息乱窜，尘墟嗤之以鼻。等她慢慢习惯了这烈酒的劲道，自己的内功也被逼过了一个关口。

开茶楼的掌柜兄弟，为弟的身负深厚内功，为兄的又有什么本事？

“难喝。”阿恰掐着自己脖子吐出来两个字，连灌好几杯不要钱的茶水，“你为什么要喝别人剩的酒啊？”

“他请我喝的，怎么算剩——我在你们那连天把月连米浆都喝不上，好不容易有点好酒。”

沈节又自酌两杯，发现阿恰的目光变了，两眼发光正像看什么新鲜玩物一样打量着自己。

“太没劲了，找点事干。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没病的时候什么样了。”

沈节晃晃酒壶，里面所剩不多，便把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瞬间猛龙般的酒气顺着喉咙涌向全身气脉，仿佛浩荡的山风穿透四肢，然后迅速消融在血脉里。

她还是忍不住叹一句松师用半辈子练成的功力之浩荡，酒气进了身体就像蛟龙潜进深海，已经没了以往与恶龙搏斗的艰辛。

沈节提起刀把包袱甩到背上，心满意足打个酒嗝。

元贞茶楼的掌柜的确一表人才，也确实是个人物，他就笑吟吟地坐在沈节对面沏茶，沈节却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动什么心思。

已经寒暄过了，湖湘风物也聊过几样，叶是元始终不聊正事。阿恰数房梁数得百无聊赖望天长叹，叶是元的话题终于转到了她的身上：“阿恰姑娘在岳阳玩得可舒心？”

阿恰咧嘴：“就那样吧。”

叶是元不动声色地布茶，漫不经心道：“姑娘身怀奇术初涉江湖，外面诸多和万家不一样的地方，有沈大侠这位如师如友的引路人，实在幸运啊。”

“掌柜的是有备而来。”沈节说道。

“二位是客，做东的怎么能不留心。”叶是元忙着手上的茶活，嘴上客气，头也不抬，“茶楼里三教九流，一人一张口，我零零碎碎听到些传言而已。”

阿恰便问：“也算上蒲草仙听见的？”

掌柜垂眼笑道：“舍弟天生活泼，爱开玩笑，二位别在意。”

“说起来，就令弟的心性，再加上那么好的功夫，应该去走江湖，怎么做起行商来了？”

“是我不让他去。江湖上意气相争，要是惹起风雨来，我这样经营祖产维生的商贾怎么受得住？每次出门我都得叮嘱他少管别人的闲事，可是啊……每次都不让我省心。”

阿恰抿了一口热茶：“好茶啊！”

“这茶是君山的土产茶，舍弟每次回来都得先喝不少，今天我这就多备了点。可惜土茶不如浙江茶卖得好，也没人愿意学老一辈制茶手艺，喝一茬少一茬了。”

沈节不作声地看着叶是元，等他把话带到正题上。叶是元与她目光相交，微微笑道：“侠士也知道，元贞茶楼只在岳阳城有点声望，但只管市井中事，江湖事都由湖水那头的丐帮过问。只不过……”

有人在外轻敲了敲门，好像生怕得罪雅间里的人一样，但沈节感觉到一丝不对。

“有事先找二掌柜。”叶是元对门外说话的声音就疏远冷漠很多。

门外传来的是小姑娘怯生生的声音：“贵客要听曲吗？”

“哦，她是被教坊遣散的孤女，我留她在这自食其力卖唱，总比卖身到歌楼要好。照顾照顾生意吧？”

得到允准后，和琴差不多高的小姑娘进门先拜了恩人和贵客，把琴平放上琴台，再从屏风后膝行过来给沈节捧上曲单。

阿恰突然从座上下来，拉住小姑娘的胳膊，叫道：“你不是阿水家的吗？怎么到这来了？——把刀交出来！”

小姑娘看起来不认识阿恰，皱着眉摇着头往后躲，阿恰突然从袖子下面换出一把短剑顶上她的脖子，小姑娘吓得举起双手，抖得像筛糠。

“阿恰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是元也跟着一惊。

阿恰收了剑，笑嘻嘻道：“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沈节不通风花雪月这一套，拿过曲单看两眼就交给叶是元。叶是元点了一首醉渔唱晚，将曲单递还给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原本怯懦的眼神分明现了杀意！

沈节还看不出她要使什么武器，她刚被阿恰用剑比划过脖子，还跪在地上用右手捂着颈侧，想来那里就藏着——

“掌柜的当心！”沈节从腰里掏出匕首架住了小姑娘打背后攥住了什么的右手，在叶是元还愣怔的时候手腕一抖，四根钢针顶着银光向沈节和叶是元射了过来！

酒桌设在窗前，又是盆栽又是古玩玉器，藤萝珠帘更碍手碍脚，抽刀施展不开，只能用铜盘来挡。“当当当当”四声响，小姑娘右手的手筋已经被匕首切断了，左手又抓着四根钢针瞄上了沈节身后露半个身子的叶是元。

刚刚自己坐的位置也被钉了根钢针，针竟然有一半没进了木头里，而猫一样的阿恰不知道哪去了。

沈节直接把茶桌踢了出去给叶是元挡了两根针，终于有空间拔刀时当着金属出鞘的粲响，小姑娘两眼一翻委倒在地。

“我就知道她不对！”阿恰从凭几旁的柜子里爬了出来，沈节甚至不知道阿恰什么时候爬进去的。

听见异常响动，茶楼里的伙计也破门闯了进来，都是练过武的壮小伙。

“找人给你们掌柜检查，身上有没有钢针！”沈节冲他们喊道。

沈节一直戒备着可能还有后手的窗口和门外，余光看到阿恰眯着眼，正盯着叶是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