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仙舟在云海中平稳穿行,终于次日下午,载着众人穿过重重山峦,抵达了昆墟仙宗。
万壑千峰之间云雾缭绕,昆墟仙宗的山门于流转霞光中若隐若现,琼楼玉宇掩映在苍翠之间,灵鹤翩飞,瀑布如练,恍若天人执笔绘就的幻梦,遥远而圣洁,令人心生敬畏。
按照宗门惯例,所有求仙缘者需在外门集体生活一月。此举既是让他们提前适应山上清修生活,亦给予权衡去留的余地。一月后,将通过内门擢选,甄选出真正有资格进入内门修行之人。落选者大多遣返原籍,唯少数资质尚可者能留在外门。
仙舟降落后,众人于山门前广场等候许久,却迟迟不见外门管事现身。管事未到,于辰岚、柳惊秋等内门弟子亦无法交接离去,只得一同滞留。
时间悄然流逝,近半个时辰过去,一些内门弟子脸上已显不耐。就连素来随和的于辰岚也微微沉下脸色。直至等候将近一个时辰,外门王管事才姗姗来迟。
原来,这王川昨晚便偷偷溜下山喝花酒,将接引新弟子之事全然抛诸脑后。今晨酒醒,方忆起职责,匆忙赶回,已是迟了许久。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方才因一些紧要私事耽搁片刻,累各位师兄久候,是在下的不是,还望海涵!”王川连连拱手,脸上堆满谄笑。他看似三四十岁,资质尚可却无人愿收他为徒,凭着善于钻营、疏通关系才坐上这外门管事之位。
于辰岚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见其眼袋深重、面色虚浮,俨然一副酒色过度之态,不禁蹙眉。这位王管事的名声,即便在内门他也早有耳闻。
“行吧,这些新弟子就交予你了。”于辰岚不愿与他过多纠缠,语气淡漠的说到。
王川见状,忙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于师兄,在下近日偶得一些上品灵茶,不知能否赏光……”
“不必了。”未等他说完,于辰岚便淡声回绝。这杯茶,代价可不轻。
王川话头一噎,笑容僵住。他又试探地看向一旁始终冷面的柳惊秋,刚对上那双冰寒眼眸,便吓得立刻缩回,只得讪讪躬身,恭敬送几人离去。
直至他们身影消失,王川才猛地直起腰,脸色瞬间阴沉,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装什么清高!”
随即,王川转过身,轻蔑地扫视着众人,趾高气扬道:“都跟我走!”
昆墟地广人稀,特为求仙缘者按地域分配了独立山峰落脚。林舒等人所在的院落位于山脚,房舍众多。
一到地方,王川草草念了一遍自定规矩,对宗门门规他却只字不提,随即便打着哈欠扬长而去。
众人见状,一时无措,只能呆立在原地。片刻后,才有几个相熟者结伴向着厢房寻去。而林舒不欲再与林耀同住,亦随人流前往,因而并未留意林耀已尾随王管事离去。
“王管事,请留步。”林耀跟在王川身后,叫住了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借着袖袍遮掩,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迅速塞入王川手中,“初来乍到,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日后在外门,还望王管事多多照拂。”
王川不客气的接过指尖一掂,便知分量不轻,脸上立刻多云转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好说,好说。林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
“确有一事,”林耀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我同来那人,名叫林舒,与我林家有些旧怨。此人惯会装可怜,博同情,还望王管事……莫要被他蒙蔽。”
王川听完,了然的点头,将锦囊收入怀中后,拍了拍林耀的肩:“放心,这等小人,我自有分寸。” 一笔交易,便在无声中达成。
院中厢房多为四人间。林舒寻觅许久,方找到一间尚余空位的房间。他没有行礼,幸好床铺自带被褥,免了夜寒之忧。
同屋三人都各自整理,他们之间偶有交谈,却无人理会林舒。林舒亦是不在意,稍作整理便想要歇息。
然而,他刚躺下不久,房门便被“哐当”一声踹开!
“你们几个,都给本少爷滚出去!”林耀领着两名跟班闯入,嚣张地将屋内其余人轰走。那几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收拾东西离去。
见林耀进来,林舒瞬间坐起,满脸戒备地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耀反手关上门,走到对面床铺坐下,脸上挂着轻佻而恶毒的笑,“自然是想向哥哥好生请教一下,那勾引男人的法子。毕竟……你的母亲,当年也是个爱勾引……”
一直以来,陈秋莲都告诉林耀,张兰茵是勾引林驰、害他们不能团聚的狐狸精。她将林驰的虚伪掩饰成了另一个女人的错。
只一声“嘭”的一声闷响,一个拳头打断了他污秽的话语!
林耀只觉脸颊传来剧痛,脑袋一懵,下一刻便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倒在地!
林舒双目赤红,犹如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不管不顾地骑坐在林耀身上,拳头如雨点般重重砸下!他原本试图忍耐,可当林耀侮辱亡母的瞬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崩断!滔天怒火吞噬了他,本能驱使着他挥出了那一拳。
旁边的两名跟班愣怔一瞬,慌忙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将缠斗的两人分开。林舒被死死按住双臂,跪压在地,却仍如濒死的幼兽般奋力挣扎,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放开我!”
被打的昏头转向的林耀扶着床沿踉跄起身,尽管在后续扭打中及时护住了脸面,但林舒那含怒的第一拳却结结实实印在他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他摸着高肿的脸颊,素来珍视的容颜受损,火辣辣的疼痛灼烧着他的理智。
“下贱胚子!果然是那贱人亲生的!我今天就剥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拿什么去蛊惑人!”他怒吼着冲上前,疯狂踢踹被制住的林舒。
然而,常年忍辱负重的生活,早已让看似瘦弱的林舒磨砺出惊人的韧性与反击之力。就在林耀蹲下身,伸手欲抓向他面门的刹那,林舒猛地沉肩扭身,竟挣脱了束缚!他如同挣脱牢笼的猛虎,再次一拳狠狠砸在林耀脸上!
两人再度扭打成一团,桌椅翻倒,一片狼藉。那两名跟班也被迫卷入战局,小小的厢房内,顿时陷入一场混乱而激烈的殴斗。
四人混战的动静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山脚下炸开。附近房间的人都被这喧嚣吸引,渐渐聚集到房门外。起初只是零星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交头接耳的议论声。门板虽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里面桌椅翻倒的巨响、拳脚到肉的闷响,以及愤怒的嘶吼与痛呼。
"里面打得好凶啊!"
"是谁在打架?"
"快去找王管事!"
人群中,几个机灵的早已转身,飞奔着去找外门管事。
此刻的王川刚回到住处,正盘算着如何下山继续昨夜的逍遥,却被人急匆匆地拦下。听闻新人聚众斗殴,他只得压下满心不悦,阴沉着脸赶回现场。
还未走近,就听见屋内一片狼藉之声。他一把推开围观的众人,用力推开房门。
只见屋内桌椅东倒西歪,被褥散落一地,四个身影正扭打作一团。当他的目光落在林耀那张肿得老高、嘴角还带着血丝的臉上时,心头猛地一沉。
"还愣着做什么!"王川扭头对身后看热闹的人厉声喝道,"还不快把人拉开!"
众人闻言一拥而入,七手八脚地将缠斗的四人强行分开。不过片刻,林舒和林耀等人便被带到了院中的空地上。
四个少年个个衣衫凌乱,气喘吁吁。林耀一见到王川,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王管事,您可要为学生做主啊!学生不过是想与兄长叙叙旧,谁知他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您看看我这脸......"
他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刻意将红肿的伤处展现在众人面前。那张原本艳丽的面容此刻带着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顿时引得围观者窃窃私语,投向林舒的目光中满是谴责。
林耀本想好好教训一番林舒,可没成想对方居然如同不要命的疯狗一般朝他扑来。不过结果依旧差不多,林舒这次可跑不了了!
而此时的林舒仍被两个弟子架着,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即反驳,可滔天的怒火仍在血管中奔涌,让他如同困兽般挣扎着,恨不得再次扑向那个虚伪的‘弟弟’。
"还敢放肆!"
王川身为修行者,五感远超常人。林舒刚一动作,他便已察觉。只见他身形一晃,众人还未看清,一道凌厉的掌风已呼啸而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林舒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这一巴掌仿佛打散了脑中所有的混沌。林舒踉跄一步,空茫的目光渐渐聚焦,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林舒,"见人清醒过来王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冰冷,"林耀说的,可是真的?"
"是。"
林舒低垂着头,散落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事已至此,任何辩解都是徒劳。他比谁都清楚,在这个人面前,真相从来都不重要。
"好!既然你认了,"王川冷笑一声,抬手指向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险峻山峰,"那就罚你去那座望云峰的临光湖打水。何时将后院那十几口缸全部打满,何时才算完!"
众人闻言,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即便今日初来,他们也都在前院见过那十几口高耸的水缸——每一口都需五个成人合抱,深度更是惊人。从望云峰到此处,不仅要攀爬险峻的山路,更要提着沉重的水桶往返。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要将人活活累死在山路上!
王川满意地看着众人惊惧的表情,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一抹得逞笑意的林耀。他心中冷笑:既然收了贿赂,自然要好好'关照'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更何况,方才那一巴掌,也算是替林耀出了口恶气。
听到这个处罚,林舒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散乱的发丝,冷冷地扫过王川那得意的脸,最终定格在林耀那掩饰不住的窃喜上。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起初王川刚宣布这个处罚时,站在一旁的林耀脸上掠过一丝快意。这惩罚正合他意——既能让林舒吃尽苦头,又能在众人面前狠狠折辱他。
然而这快意刚起,便牵动了他脸上的伤。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瞬间他便觉得这惩罚还远远不够解恨!
林舒望着后院那排高耸的水缸,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但他丝毫不后悔对林耀动手。若是重来一次,他定会打得更狠,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或许,这个惩罚反而能让他远离林耀,过几天清净日子。林舒在心中苦涩地安慰自己,低声认下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
见林舒如此顺从,王川本不欲再为难他。毕竟围观者众多,做得太过明显难免落人口实。
然而他余光瞥见林耀正不停地朝他使眼色,那张肿起的脸上写满了不满。看来,这位林家少爷觉得惩罚还不够重。
看在那一袋沉甸甸的金银珠宝份上,王川决定再添一把火。
“一月之内,你若未能完成,”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这次的内门擢选,你便不必去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重重劈落在林舒心头。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川。
瞬间,四周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投向林舒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愕与怜悯。谁都知道,错过擢选意味着什么——要么被遣返凡间,要么在外门蹉跎岁月,等待那遥不可及的下一次机会。
那母亲的仇,何时才能得报?林舒心中绝望的想着。
见林耀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王川不再多言,拂袖而去。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只留下林舒独自站在原地,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待人群散尽,林耀在跟班的搀扶下站起身。他掸去衣上尘土,得意洋洋地走到林舒面前,俯身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
“林舒,你拿什么和我斗?”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淬着毒汁,“你只配永远被我踩在脚下!”
说完,他像是惧怕林舒再度暴起,迅速带着跟班离去,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而林舒在原地呆立许久,直到月色洒满庭院,才默默走向后院。在角落里,他找到了布满灰尘的水桶和扁担。
趁着夜色,他提起沉重的木具,向着远方的望云峰走去。
山路崎岖,少年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单薄。直到月上中天,他才终于抵达临光湖畔。
将水桶搁在一旁,林舒疲惫地跌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湖面,白日里压抑的委屈与愤怒如决堤洪水般涌上心头。
他蜷起身子,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开始小声抽泣,渐渐地,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他抓起手边的石子,发泄般狠狠砸向湖面。
“小朋友,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突然响起,惊得林舒猛地抬头,他泪眼朦胧,慌乱地四处张望。
下一秒,他愣在原地。
月光倾泻在湖边的巨石上,一位白衣男子端坐其上。墨色长发仅用一枚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在夜风中轻拂。他眼尾的泪痣宛若星子,为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平添几分神秘。其面容精致绝世,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林舒被这惊为天人的容貌攫住了心神,全然忘了思考为何深夜的湖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
“回神了,小朋友。”
云怀风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对于林舒的失态,他似是早已习惯,脸上未见愠色。只是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他正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瘦弱少年。
林舒猛然回神,脸颊瞬间通红:“方才失礼了……请仙长恕罪。”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鸣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林舒顿时窘迫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将自己藏进阴影里。
云怀风不禁轻笑出声,先前心中的猜疑瞬间消散。此刻在他眼中,这少年像只饿坏了的小猫崽,耷拉着耳朵,惹人怜爱。
“你要吃鱼吗?”他轻声问道,心想小猫应该都很爱吃鱼吧。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篝火跃动,发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烤鱼的焦香混杂着松木的清香,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林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烤得恰到好处的鱼。鱼肉被炙烤得外皮金黄酥脆,正滋滋地冒着油星,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云怀风则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破旧的衣衫,枯黄杂乱的发丝,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身形。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却添了新的伤痕,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看着这些伤痕,云怀风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润的模样。
“我看你脸上有伤,这瓶药你拿去用吧。”
望着对方递来的瓷瓶,林舒犹豫着没有伸手。他已经吃了人家的鱼,实在不好意思再接受对方的馈赠。
“不……不用的,过几天就好了。”他小声推辞。毕竟以往也是如此,他早已习惯等待伤口自行愈合。
见他拒绝,云怀风也没有强求,他将瓷瓶收回袖中,转而将烤好的鱼递给林舒。目光扫过岸边的水桶,又落在林舒脸上的伤口,心中已然明了。
“你和别人动手了?”云怀风问道。
林舒没有回避,老实点头:“嗯。管事罚我在内门擢选前,将院里水缸打满。”
“哦?”云怀风眉梢微动,“后院那排大水缸?”
“是。”
“那你还是放弃吧。”
云怀风说得直白,却并非刻意打击。别说林舒一人,就是十几人不眠不休干上一个月,也未必能完成这个惩罚。显然,从一开始,王管事就没打算让他参加擢选。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林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怀风注视着少年眼中的光芒,不由得生出几分赞赏。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般心性,倒是难得。
“既然如此,”云怀风唇角微扬,语气温和下来,“我一人在这垂钓也是无聊,不如你留下来和我做伴。等过几日,我帮你完成处罚,如何?”
听到男人的话,林舒倏然抬头,眸子瞬间被点亮,其中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欣喜。
“真的吗?多谢仙长!仙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擢选。眼前的男子愿意帮他,实在是太好了。而且对方语气温柔,应该不是个坏人。林舒心想。
“我名唤云晏清,”云怀风微微一笑,“你叫我师兄就好。”
出于谨慎,云怀风并未告知林舒真名。
“云师兄好!我叫林舒。”与对方的谨慎相比,林舒就显得格外坦诚。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舒白天挑着扁担往返于两地之间,晚上便留在湖边休息。每当夕阳西下,云怀风总会如约而至。
有时他会让林舒给他挖蚯蚓做饵,有时则让他帮忙杀鱼、生火。无论当天钓到多少鱼,最后都进了林舒的肚子。
偶尔,云怀风还会从袖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精致点心,含笑递给林舒。每到这时,少年总是开心的接过,吃得眉眼弯弯,腮帮鼓鼓,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而云怀风则在一旁静静望着,不知怎的,心中竟也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
这天,云怀风带来了一个布包。林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颜色鲜亮却不失精致的衣衫。
“我见你始终穿着一件衣服,便自作主张替你备了一件。希望你会喜欢。”云怀风温柔的说到。
林舒唯一的衣服在打架时已经破损,尽管他每日都尽力保持整洁,但长时间的磨损终究难以掩饰。
“谢……谢谢师兄。”林舒接过衣服,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夜色中,临光湖波光粼粼,萤火虫在岸边翩跹起舞。少年握着那件新衣,望着眼前这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