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万一不是呢?我先去张家递个消息。”姜峰安抚着妻子的情绪,“后天婚宴,张家必定会来人,届时等他们相见一切都会有结果。”
当年张兰茵被林驰英雄救美,对其芳心暗许,但张家认为林驰目的不纯强烈反对他们在一起。
可张兰茵性情执拗,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也要远嫁青州。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要无眠,尤其是那座沉寂已久的张家大宅。
第二天,林舒依礼前去拜访了李云夏的母亲李夫人。
在他来之前,李云夏已先行回府了一趟。
李云夏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李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身,既要撑起偌大的家业,又要抚养年幼的女儿,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母亲!”人还未进门,李云夏雀跃的声音便已传了进来。
正在厅中与客人交谈的李夫人,见女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脸上顿时绽开慈爱的笑容:“夏儿回来了。”
然而,当李云夏走近后,看清母亲身旁坐着的那个熟悉身影时,她的脚步倏然顿住,脸上的欣喜也收敛了几分,带着些许惊讶行礼道:“师兄。”
“嗯。”柳惊秋安静地坐在一旁品茶,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他似乎对李云夏这略显失态的模样也觉罕见。
“事情都办妥了?”李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出声转移了话题。
“是,已经处理妥当。”谈及正事,李云夏也正色道,“朝廷那边,短期内应会安分些。”
“好,那你们年轻人聊,我约了牌局,得出门了。”李夫人虽年近七旬,但因有女儿提供的丹药滋养,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模样。
自从李云夏接手家族生意后,她便乐得清闲,时常与友人一起打打麻将。
母亲离开后,李云夏的脸上才流露出些许疲惫,她看向柳惊秋,问道:“师兄近日未曾接取任务?”往日里,柳惊秋总是任务不断,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候。
“我来寻你。”柳惊秋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寻我做什么……”李云夏话音未落,却被柳惊秋忽然起身,一把揽入怀中。
她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抱在怀中,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有力而平稳的心跳。
“我来带你回家。”柳惊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只是手臂环得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躯瞬间的僵硬和随即加速的心跳,但面上依旧不露丝毫情绪。
'无妨,遵从本心便好。'柳惊秋在心底对自己说。
他怀中的李云夏闻言,身体一颤,眼底流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她沉下眼,遮起其中复杂的情绪。
师兄……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李夫人虽未见过林舒,却也常听女儿提起这个师弟,知晓他身世坎坷,不免对他心生怜爱。
待林舒前来拜见时,她更是仔细端详了他的面容,这越看越觉得眼熟。
“小舒,你母亲……是否姓张?”李夫人试探着问道,她觉得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记忆中张家的那位小姐。
“正是,夫人。”林舒心中诧异,自踏入海州城后,先是姜夫人,如今又是李夫人,都在探究他的身世,她们似乎都认得他的母亲。
“夫人认识家母?”林舒忍不住追问。
“若我没猜错,你母亲闺名应是兰茵吧?”听到母亲的名字被准确说出,林舒顿时激动起来:“正是!”
李夫人与张家素有生意往来,也知姜夫人与张兰茵是闺中密友。
她心下明了,姜家必定已将林舒之事告知张家,那自己就不必多事了。
“孩子,不必心急,”见林舒有些激动,李夫人温和地拍拍他,“明日姜家婚宴,你便能见到你舅舅了。”
她提前给这孩子一些安抚,告诉他明天就能见到他的亲人。
从李家离开后,林舒怀着一颗激动又忐忑的心回到姜家,对明日与舅舅的相见的事充满了期待,不知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是否会接纳自己。
翌日,天刚蒙蒙亮,姜琰便起身忙碌。作为新郎的堂兄,他需帮着操持婚宴的诸多事宜。
见林舒也未在房中休息,而是早早起身,他不由问道:“怎不多歇会儿?我看你昨日似乎没睡好。”
“无碍的。”林舒摇摇头,他心绪难平,又怎能安睡。
酉时将至,姜旭身着大红喜服,满面春风地领着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新娘的临时住处。
姜家少爷执意要娶青楼女子之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今日前来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都想瞧瞧这番热闹。
但姜旭是真心欢喜,他终于能迎娶自己心爱之人了。
在新郎出发迎亲前,宾客们已陆续抵达。
张家的人也在其中。姜夫人一眼便看到了张兰生眼下的乌青,心知他这几日定然寝食难安。
她不动声色地引着张兰生,来到了林舒所在的席位旁。
“小舒,”姜夫人柔声介绍道,“这位是张兰生张先生。”
听到与母亲名字仅一字的姓名,林舒心头猛地一跳,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位气质儒雅却难掩憔悴的中年男子,可能正是他的小舅舅。
张兰生心中原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甥还存着几分疑虑,可当他真切地看到那张脸时,所有疑问都瞬间烟消云散。
那眉眼,那轮廓,活脱脱都是姐姐张兰茵的影子。眼前的青年,定是姐姐的血脉无疑。
“你……叫林舒?”张兰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娘……是叫张兰茵吗?”
“是的小舅。”林舒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从对方激动的神情和与母亲相似的眉宇间,感受到了血脉相连的温暖,眼眶不禁微微发热。
他取出母亲留下的玉佩,递了过去。
看到那枚熟悉的玉佩,张兰生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但他迅速抹去泪痕,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今日毕竟是姜家的大喜之日,他不宜失态。
但他任是紧紧握住林舒的手,声音哽咽却带着欣慰:“好孩子,好孩子……今天是好日子,咱们该高兴才是。过几日,小舅带你去见你外祖父。”
然而,欣喜之余,一丝疑虑悄然浮上张兰生心头。
姐姐离家二十载,这些年来虽偶有书信往来,但信中提及的孩子并不叫林舒而是叫林耀……这实在有些蹊跷。
婚宴上,一片喜庆喧闹,除了新郎的父母神色间略带些勉强,其他宾客们皆是笑语盈盈。
一阵篝筹交错,欢声笑语后,宴席散去,林舒扶着微醺的姜琰回房休息。
醉意朦胧间,姜琰絮叨着堂弟姜旭对那女子的痴情:“我还是头一回见这小子……笑得这么开心……”
“啊——!!!”
可是翌日清晨,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姜府的宁静,那是从新房传来的!
姜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披上外衣便匆匆冲向新房。林舒也闻声赶去。
只见新房内,新郎姜旭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胸口毫无起伏,已然气绝。
而一名陌生的女子惊恐万状地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念叨:“我要回家……放我回去……”
她一见到冲进来的姜二夫人,便立刻扑上去抓住她的衣袖,哭喊道:“夫人!夫人!我把钱还给您!求求您放我回去吧!”
姜二夫人见她就要在众人面前抖出秘密,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连忙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姜家明媒正娶的儿媳!”
“我不是!要不是您不想儿子娶个妓女,您怎么会看上我!”那女子情绪崩溃地反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峰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弟媳。
他深知这个弟媳有时过于看重门第。
那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到姜峰面前哭诉:“姜家主,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早上醒来他就……就已经没气了!是那个妓女!一定是她干的!我是无辜的,求您放我走吧!”
至此,事情的原委有了个大概。原来是姜二夫人不愿儿子娶青楼女子,便暗中策划了这出“狸猫换太子”,她花钱找来这个女子顶替新娘嫁入姜家。
昨晚掀开盖头时,姜旭因为不胜酒力,有些神志不清,自然没看清自己新娘换了人。
他刚掀开盖头就倒头睡去,其他什么也没做,谁知夜里,他真正想娶的那位青楼女子竟找上门来……
“够了!把她送回去!”姜峰揉着发痛的额角,下令放那女子离开。随即他转向姜琰:“琰儿,你去看看旭儿。”
闻言,姜琰立马上前仔细查验,他立刻察觉到姜旭胸口处凝聚着浓郁的鬼气。
他伸手去探查,指尖触到一个硬物,轻轻一挑,一枚玉石坠子被取了出来。
'他的魂魄被拘走了。'脑海中,阿无的声音悄然响起。
听了阿无的提醒,姜琰心下了然,这坠子多半是那位青楼女子所赠。
看来他必须去找她问个明白了。
“婶婶,堂弟要娶的那位姑娘,是哪家青楼的?”姜琰转头直接问道。
姜二夫人起初支吾不愿说,但在丈夫的瞪视下,她只得老实交代:“是……是眠雨楼的。”
随即姜琰立马拉着林舒前往花巷。他担心自己独自前往那种地方惹阿无不悦,于是他带上了林舒。
两人到了花巷,打听到眠雨楼的所在,等过去,却发现此时那里正大门紧闭,里面毫无动静,与其他早已开门迎客的青楼截然不同。
姜琰觉得奇怪,随后他拦住一个刚从附近青楼出来、打着哈欠的路人询问:“这位大哥,请问这眠雨楼为何还没开门啊?”
那路人揉了揉眼睛,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眠雨楼?小兄弟头回来吧?他们家白天不做生意,要等到日落才开门,且这天一亮就把留宿的客人全轰走。”
“轰走客人?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林舒感到诧异。
“就是啊!”那路人咂咂嘴,脸上却露出回味的神情,“可架不住里头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呐!就冲那些美人儿,也没人真有怨言。”
眼下时辰尚早,林舒和姜琰只得先行离开,打算日落后再来探个究竟。
而此时,远在昆墟的云怀风,正透过一方水镜看着这一幕,指尖轻敲桌面,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