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萧明烬像是没有注意到对面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他已毫不客气地唤来小二,专挑贵的酒菜点了一桌,打算狠宰林舒一顿以泄“被丢下之愤”,点完后才斜眼打量起苗皓穹:“这位是?”
“苗皓穹。”
与之前面对林舒时的热情截然不同,苗皓穹只冷淡地瞥了萧明烬一眼,语气疏离。
那神情那语气,竟与云怀风像了七八分。
林舒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无声地想:连性格……都如此相像吗?
经历了白天的风波,林舒打算晚上好好修炼,避免以后遇见这类情况后,自己应付不来。
可当他吃完晚饭,回到房中后,却见苗皓穹也跟了进来,不由一怔:“你……还有什么事吗?”
见他这般模样,苗皓穹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他故意蹙起眉头,一双桃花眼漾起可怜兮兮的水光,低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没带盘缠……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宿?”
林舒本想替他另开一间房,可想到近日他老是麻烦商行,而且今天刚惹了祸,终究是不好意思再开口,只得同意与苗皓穹同住一室。
当然,他们是分榻而眠。
夜深人静,林舒席地而坐,试图凝神运功。
然而一道炽热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扰得他难以静心。他忍不住睁眼望去,只见苗皓穹斜倚榻上,单手支着脑袋,雪白寝衣松垮,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墨色长发散落颈侧,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不休息吗?”林舒被他看得耳根发热,忍不住出声问道。
闻言,苗皓穹故意撑起身子向前倾去,衣襟随之滑落更多。他唇角噙着笑,目光灼灼:“我在等你啊。”
“我还要修炼,你不必等我。”见他这副轻浮的模样,林舒别扭地别开脸,通红的耳尖却落入对方眼中。
苗皓穹低笑出声,存心逗他:“你是不是……不愿与我同室而眠?”
“没有!”林舒急忙否认,话音未落便开始后悔了。
“那便好。”怕把人逗的太狠,苗皓穹见好就收,含笑躺下,“你也早些歇息。”
见他终于不再紧盯着自己,林舒松了口气,可方才那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却任在脑中挥之不去,这令他心绪纷乱,久久难平。
虽然他们早就料到打了少城主,必遭会被他报复,却未想对方来得如此之快。
次日早晨,三人正在大堂用早点时,一群护卫突然乌泱泱地闯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见状掌柜立刻上前问道:“诸位这是何意?”他在江华城经营多年,还是头一遭见有人敢在白鹭商行的地盘上闹事。
断臂的钱复带着城主府管家趾高气扬地穿过人群。
他一见到苗皓穹,先是愣神,随即又露出猥琐之色,显然昨日的教训还不够。
“什么意思?”听见掌柜的话,管家扬起下巴,倨傲道,“这三人伤了我家少城主!能被我家少城主看上是他们天大的福分,他们竟还敢反抗!”
“福分?”萧明烬嗤笑一声,“说得这般好听,你怎么不自已凑上去?”
“三个美人……不错!真不错!”钱复尚在痴想中,只听破空之声骤起,一支竹筷直袭他的□□!幸好今日所带护卫比之昨天修为更高,及时挡下这一击,否则钱复的子孙根早就毁了。但这仍吓得他汗毛倒竖。
“你、你们伤了我,若不赔偿,休想走出这江华城!”钱复害怕地缩到护卫身后,尽管这样他还是色心不改,“当然了,若肯从了本少爷,这赔偿自然是一笔勾销!”
这般嚣张就连掌柜都看不下去了。他侧身上前挡在林舒三人面前,阻挡了钱复视线:“钱公子,此乃白鹭商行名下的客栈,这三位都是商行贵客。您带不走。”
他话中之意很明白,若要动武,便是与在白鹭商行为敌。
谁知钱复听完,竟朝他啐了一口:“白鹭商行算什么东西!这江华城姓钱!”说罢便叫人动手。
“钱公子好大的口气。”
忽然,一道清冷女声自门外传来。掌柜闻声顿时松了口气:“小姐!”
李云夏刚到江华城便听到钱复看上了一个外乡人,而那个外乡人住在她名下的客栈中,如今正在客栈找这外乡人的麻烦。
她一听就知道是林舒,便匆匆朝这边赶来。
踏入客栈后,她扫了一眼店内的情况,桌椅倾翻,碗碟碎地,客人早已惊散,李云夏眸光骤然转冷。
“师姐……”见到李云夏到来,林舒心下愧疚,自觉给她惹了麻烦。
可李云夏却朝他微微颔首,示意无妨,随后她转而冷眼看向人群中的钱复。
“我怎么不知道这江华城改姓钱了?”说完她指尖轻抬,躲起来的钱复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一根荆棘自地底钻出,狠狠刺穿了他的□□!
“回去告诉钱明伟,”她声寒如冰,“我店里的损失,他打算怎么赔?”
话音刚落,数根藤蔓便破土而出,将城主府一干人尽数卷起,狠狠扔出门外!
看着客栈大门在眼前重重关上,钱复捂着鲜血淋漓的下身,脸色惨白如纸,他嘶哑地催促着管家速速带他去寻医。
管家也不敢怠慢,急忙命护卫抬人赶往医馆,自己则连滚爬跑回城主府求援。
“师姐,真的不会有事吗?”这些找麻烦的人被处理后,林舒仍有些不安地望向李云夏。
李云夏则对着他淡然一笑:“不必担心。”但当她抬眼,瞥见苗皓穹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后,她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又立马恢复如常,“这二位是你的朋友?”
“正是。”说着林舒为师姐介绍了萧明烬与苗皓穹。
“散修?”李云夏目光扫过萧明烬,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她竟看不出此人的师承来历,真奇怪。
“在下确是散修,李小姐。”萧明烬拱手应道,他好像丝毫不在意李云夏眼中的探究。
这时,掌柜恭敬呈上一本册子递给李云夏:“小姐,您要的清单已备好。”
李云夏接过册子翻开,粗略地扫一眼后,便递了回去:“嗯,按照清单筹备,数量只需原定三成便可。余下的……就让钱家来出吧。”
“是。”掌柜领命快步离去。
“师弟之后有何打算吗?”厨房新呈上绿豆冰糕,这是李云夏最喜爱的茶点。她拈起一块,姿态优雅地品尝着。
“尚未想好。”林舒也取了一块,顺手为身旁的苗皓穹斟了杯茶。
“既然如此,不如与你这两位朋友同我一道去赈灾如何?”李云夏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海州边境的福海城闹了瘟疫,朝廷命我前去赈灾。”
“赈灾?这不该是朝廷官员的事么?”苗皓穹挑眉问道。
“本来是。但商行近几年来风头过盛,有人存心找麻烦,推也推不掉。”
白鹭商行身为景朝皇商,店铺遍及天下,此次正是朝中有人向皇上举荐,才将这苦差硬塞过来。
而李云夏是代母前去,她担心母亲也沾染上瘟疫所以替母前去。
用过茶点后,李云夏便去城中其他商铺视察去了,而林舒则想再去一次珍宝阁,他想要将那枚灵珠买下来。
因为昨天的事,掌柜对他记忆深刻,见他来,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那枚灵丹被卖家拿回去了。”
林舒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对着掌柜说:“没事。”
离开珍宝阁后,他便在城中逛了一圈,在用晚膳之前回到客栈。
晚膳时,苗皓穹一直殷勤地给林舒夹菜,但林舒依旧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李云夏沉默地看着两人,在晚膳后,她为苗皓穹又开了一间客房。
“今日好生歇息,明日钱家将赔礼送至,我们便可以准备动身前往福海城。”
因为李云夏地安排,林舒不再与苗皓穹同住一间房。出乎意料的事,苗皓穹也并未纠缠,顺从地回了自己房中。
夜晚,林舒终于能静心修炼。而在他隔壁的房内,李云夏正恭敬地向苗皓穹或者说是云怀风躬身行礼:“师尊。”
云怀风依旧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他随意摆手令她起身,手里把玩着一枚灵珠。若林舒在此,必会认出那正是他想要送给云怀风的闻獜内丹。
“钱家在这城主位上坐了多久了?”
“八年。”李云夏知道云怀风的意思,如实答道。
“八年…够久了。”云怀风语气淡漠,“不过海州近日不宜有大动作,明日稍作敲打即可。”
“弟子明白。”若云怀风执意要撤换城主,李云夏也会出言劝阻。
虽说对于商行而言这件事易如反掌,但此刻商行的确需要低调行事。
“师尊,师弟他……”
“我在追求他。”
“咳!”猝不及防地,李云夏被茶水呛得轻咳一声,她惊讶地抬头,望着师尊一脸认真的神色,一时无言。
“你莫要告诉他。”云怀风冷声警告着她,随手将又内丹抛给她,“将此物混入钱家的赔礼中,送给他。”
但李云夏仍觉这事不妥:“师尊您不怕师弟知晓后…会对您生厌么?”
“先管好你自己吧。”云怀风袖袍轻拂,一阵清风不由分说地将李云夏送至门外,“少瞎操心。”
被推出门外的李云夏怔怔站在廊中,尚未回神,身后房门便早已无声合拢。
她低声嘟囔着:“我有什么事……”最终她摇首离去。
翌日清晨,钱明伟早已候在大堂多时。昨日,他没有细问便纵容儿子寻仇,而今儿子被废,李云夏的话传到他这,令他惊惧不已。
他连夜打探到李云夏此行是了赈灾,急忙备齐她所需的药材,前来请罪。
“是钱某教子无方,实在惭愧,恳请李小姐恕罪。”钱明伟姿态放得极低,几乎是卑躬屈膝。
李云夏也暂时不想深究,验过药材成色与数量,确定皆属上乘后,便收下赔礼,意味深长道:“钱城主客气了。不过你这识人的眼光,确需提升。所幸…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在钱复被废之前,他一直是钱明伟属意的继承人,亦是其纵容他放肆的根源。
“是…李小姐教训的是。”钱明伟暗中攥紧拳头,却只得隐忍应声,“府中尚有事务,在下先行告退。”
在钱明伟离去后,李云夏即刻命人检查物资准备情况。
确定在三日后启程,前往福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