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二年前,S市一中。
高二开学,许曦月被分进了实验二班,这个号称为全年级最好的一个班。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叫杨飒,教授数学,年纪五十左右。杨飒的长相与她的名字完全相反,看起来和蔼又柔和。尽管年近半百,气质绝佳,身材纤细,皮肤很白。但是她讲话却跟她的名字一样,掷地有声,柔中带刚。
新的学期开始,杨飒给学生们安排座位。
晚自习时间,夏天的天黑得晚,有微风在教室门口进出,给过往的同学带来一丝凉爽。天空微微泛着粉红。
“同学们先按身高站成两排,男女各一排。”杨飒的声音在教室响起,话音刚落,学生们便行动起来,乖乖到班门口排队。
新的班级,特别是实验2这种只有30人的特殊班级,旧相识的同学不算多,也就十个不到。剩下的互不相识的20多人里,就有许曦月。
许曦月身高168,排在女生列的最后。
“许曦月。”杨飒的声音喊到许曦月。许曦月不敢发话,答了一声“到”。
“你跟陈述做同桌,”说完,顺手给许曦月指了指位置,“那边,最后一排最右边。”
许曦月顺着杨飒的手看过去,男孩子低着头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坐着,应了声“谢谢老师”便走进教室。
很瘦很瘦。这是许曦月远观对陈述的第一印象。
许曦月走近后,男生好像听到了声响,有了点动作,然后他听到女生柔柔的声音:“你好,我叫许曦月。你能让一下让我进去吗?”
陈述抬头,没有说话,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许曦月。
陈述生得好看,一对黑眸,眉形英气,鼻子高挺,薄唇总是抿着,看着却有些秀气。发型不是那种厚厚的刘海,跟寸头差不多,只是额前有些碎发。他人很高,看上去清爽干净,只是太瘦,有些病态美。
他的眸子很黑很黑,像要把人一进去一般。
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许曦月一愣。
那个晚上,许曦月记了一辈子。
许曦月想,如果让陈述待在一个黑暗中有几丝光亮,烟雾缭绕的地方,陈述一定是只妖,妖冶诡异。
………………
许曦月感觉自己口舌干燥,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警官,现在是什么情况?”许曦月艰难地开口,语气里全是担心,还有一些勉强,生硬。
“案发地点是在老巷子里,没有摄像头。”陈述的声音响起,沉稳而又快速。
“这起案件应该跟之前三起女孩性*案有关,这几起案件都是我们组在调查的,我们已经申请并案,上面已经在批了,应该是明天下来。”郑远航开口接了陈述的话,眉头紧锁,与许曦月印象里开朗的他截然不同。
这一起“连环案件”叫她震惊,愣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缓了半天。
好歹也是高中生班主任,遇见的情况多,许曦月很快调整了情绪,询问情况,“小乔哪些地方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夏天是女孩子,平时心急,也怕许曦月和陈述尴尬,急忙回答:“当时我们赶到的时候小乔已没了意识混过去,应该是受惊吓过度了,肚子上有刀伤,然后就是皮外抵抗伤。至于性**……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刀伤”二字,许曦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苍白的小脸眉头一皱,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这时,众人身后的手术门打开,一个两鬓斑白的医生取下面罩走出来,许曦月第一个冲了上去。
临近四个小时的手术让医生虚脱,“病人目前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这小女孩啊被捅了一刀,幸好不是很深,肝脏只是部分轻微受损,没有全部被刺破,我们进行了缝合,情况良好。但这小女孩天生应该是身体素质比较弱,需要多在医院住院治疗几天。”
医生的一番话,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小乔被推出手术室,眼睛闭着,小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许曦月的眼泪一下憋不住,红着眼眶抚摸小乔的额头,:“没事啊小乔,姐姐在这呢……”
“哪位是病人家属?”一位护士走过来询问。
许曦月想都没想,走到护士面前应了一声,“我是。”
护士接着说,“刚才手术的医生让你们过去一下,说是有事情要交代。”说完对着围在小乔病床前的说,“还有警官,主任交待你们也要去。”
陈述上前,回头对着队们交待了一句,便大步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全程都没与许曦月说过一句话,
一晚上的奔波让许曦月有些吃不消,感觉头有些轻飘飘的,许曦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一点,跟上他。
走进办公室,只有一根凳子,许曦月没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坐,而陈述完全是无视了那根凳子,也无视了许曦月。
陈述整个人的气压低得可怕,还是许曦月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医生,请问还有什交代吗?”
医生看上去也十分疲惫,强打着精神叮嘱:“因为这孩子是案件受害者,又还是性侵案,虽然性侵未遂,孩子的性**未受侵害,但是毕竟孩子还这么小,一定有阴影,所以你们在孩子疗养的过程中尽量少提这方面的事,免得孩子烙下病根。”
许曦月和陈述都明白这病根指的是心理上的病根。
“好,我们警方会注意,谢谢医生。”陈述言简意赅的答谢。转身便向外边走去。
房里的许曦月紧跟着道了谢,转身离开。
只是许曦月感觉力不从心,眼前模糊,双腿一软,昏了过去。
听到声响,陈述想到某种可能性,猛地回头,朝许曦月奔去,虽然冷着脸,但是眼里的担心焦虑还是掩盖不住。
早上7点,许曦月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往小腹摸,她在感知那个小家伙,还好他还在。
许曦月并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正是因为之前的经历,她更加珍惜这个孩子。
全身有些乏力,许曦月抬手摸了一下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再抬头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晕倒了,正躺在病床上。
“怀孕了?结婚了?”陈述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里全是寒意。
许曦月没想到陈述会问自己的私事,又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在想怎么回答。
她慢慢撑着坐起来,好久都没有说话。
“还是说未婚先孕?”从事出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没有一个男人来找过许曦月,陪着她,这个处境够清楚。陈述的嘲讽明显得有些过分,但许曦月并没有想解释什么,她本就没预想过会再遇到陈述。
许曦月稳住自己的情绪,冷静的开口,带些生疏:“陈警官,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许曦月性格温柔,为人大方有礼,这种情况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似乎在陈述意料之中,许曦月不会过多透露什么,他没再开口。
这是高级病房,有独立的卫生间。她起身走向卫生间,进门前不忘解释一句:“去趟洗手间,陈警官请便。”
虽然她明白,这间房间是陈述开的,但是自己才是病人,费用应该是自己来付才对,便把自己归位使用人,也没什么错。
进了洗手间,许曦月的眼眶就湿了。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其实没错,从她当初因陈述母亲的要求无奈与陈述分手,再到现在她单身怀孕,经历这么多,这三年她过得很不容易。即使她都跟别人说她过得很好,有时候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身一人在多少个无人知晓的日夜崩溃。
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宽大的病服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长发及腰,略显凌乱。最抢眼的便是那双眼睛,红红的,有泪水涌出。对,流泪时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如今这副模样让她不禁想起三年前自己在机场,下定决心说服自己离开陈述,却还是不舍,心里泛起一种心酸的感觉。
她抬手摸到自己的脸颊。许曦月长得很漂亮,是那种五官都很标志的漂亮。眼睛炯炯有神,柳眉弯弯,鼻子挺直,古典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总是柔情,眉眼流连着温柔。
相比起三年前,她更瘦了,却也更成熟了。也是,那种事,搁谁谁也会成长不少吧,许曦月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是个很拎得清事情的人,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性格细腻,很会照顾别人,她一直都认为不适合自己的怎么也不会成为自己的,有的事躲不掉。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掉。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门外有开门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郑航夏天的声音。
“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可真是好吃,绝对不骗你们!”郑远航兴奋地说,骄傲得像是他家的一样。
“你骗我们的次数还少了?”夏天不禁调侃他。
此话一出,李易都笑出声,抬手遮住嘴角嘲笑起郑航来。
郑远航白眼一翻,“切,不跟你们计较!”
许曦月听到他们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星,不然和陈述独处实在是尴尬,她很快换了情绪,呼了口气走出去。
她温柔开口,嘴角带笑,:“你们来啦?还提了东西呀,正好我饿了。”她是真饿了。
几人瞧见许曦月,想起手上的包子和粥是给她带的,连忙把提着东西的郑远航推到许曦月面前,郑航连忙开口:“啊……对,嫂子,这是给你买的。你快趁热吃吧,医生说你就是有点过度劳累了,肯能你太紧张了,”边说边把包装打开“你可得好好补补。”
郑远航说得很急,也没有注意到“嫂子”这个称呼已经失效且不适宜了。
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沉默了。
一室无言。
陈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看着他们,不动也不出声。
“叫我曦月就行,我们差不多大。”许曦月善意提醒,嘴角带笑。许曦月比他大几个月,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让人家喊一声姐。
“……叫你曦姐吧,那个称呼喊多了,总觉得你比我大哈哈哈哈。”郑航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得很。
还是夏天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曦姐,快吃吧,这家店的包子很好吃的!”
郑远航在一旁无语。刚才我说好吃你还不信,现在倒推荐起来。
夏天给他使了一个脸色,这不是为了解救你嘛,你那么尴尬。
李易心细,问起许曦月的另一半来,“小曦,怎么没见你老公来?”
李易今年31,是队里的侧写师,比陈述都还要大上2岁,以前也叫她小曦。
许曦月听到自然又熟识的称呼,心情可算轻松一些,可听到他问的问题却皱了皱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很久,许曦月的声音响起,像抓不住一样的轻。
“我还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