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碗里的菌汤,葱花在汤面上浮浮沉沉。
林智和王朝说话的声音像隔着层水,模糊地漫过来,我盯着青瓷瓶里白玫瑰的花瓣发呆,直到包厢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一个年轻的Alpha带着股清爽的薰衣草味道闯进来,军绿色外套的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白T恤。
她随手把帆布包往空椅上一扔,包带撞在椅背上发出轻响,人已经大大咧咧地挨着王朝坐下,胳膊往桌上一搭:“妈,我来晚了——这就是你新女友吧?常听你念叨。”
我偷偷瞥了眼这位年轻的Alpha,平心而论,她的长相实在扎眼。
说话时,她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干净又分明的眉眼。眼尾微微上挑,面上还藏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我和她目光撞上的瞬间,她已经转开了头,只留一个利落的侧脸在我视野里。
我忍不住再往她那边看,侧脸线条很清瘦,鼻梁挺得显眼,唇线是利落的平直,唇角却像抿着点没说出口的情绪,绷得轻轻的。
而且皮肤是那种透着光的白,把身上军绿色外套衬得格外精神,连没拉到底的拉链边缘,都透着股鲜活又带点野的少年气。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一家人了?”她说完,环顾一圈。
她的声音响亮得像刚开罐的汽水,瞬间把包厢里原本温吞的气氛搅得激烈起来。我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看见林智端着茶杯的动作僵了半秒,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只是指尖在杯壁上多蹭了两下。
看得出来,这个大小姐不待见我和林智。
我有些难堪的的埋下头,林智面色有些冷,下一刻她笑了笑,体贴的招待对方。
那Alpha咧开嘴笑时,犬齿在唇角露出个尖尖的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唉,不用您特意招呼我。”
她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这店本就是家里的,哪轮得到外人在这儿替主人安排——啊,抱歉,我这人说话直,您别往心里去。”
王朝的指尖在桌布上飞快地敲了两下,像是在按什么隐形的开关,随即僵着脸笑着拍了拍那Alpha的后背:“没大没小的,叫林阿姨。”说话时往她碗里夹了块鱼,“刚让厨房给你留了糖醋排骨,知道你爱吃。”
那Alpha没接话,只挑着眉看林智,军绿色外套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银质的链条手链。“这就是那林阿姨是吧?”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鱼,“我妈这人心软,别人说两句好听的就当真——您说是吧?”
我看见林智放在桌下的手蜷了蜷,又慢慢松开,指尖在抑制环上蹭了蹭。“年轻人直率点好。”她往对方碟子里添了勺菌菇,“这菌子是今早刚运到的,尝尝?”
她今天脾气还怪好的,这都不发火。
“不用。”那Alpha把碟子往旁边推了推,帆布包上的金属拉链撞在桌腿上,“我妈对花粉过敏,你们桌上这白玫瑰——”她忽然笑起来,犬齿在灯光下闪了闪,“哦,忘了,林阿姨刚认识我妈,不知道也正常。”
王朝的脸色淡了点,刚要开口,就被林智按住了手。“是我考虑不周。”林智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服务生,麻烦把花撤下去”她说话时声音很稳,只是耳后那点红还没褪尽。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听见那Alpha轻嗤了一声。
包厢里的香味好像淡了些,青瓷瓶里的白玫瑰垂着头,花瓣上的水珠又滚下来一颗,这次洇在桌布上的印子,比刚才深了点。很快花被端出去处理,依旧是乔羽在这里忙。
她忽然摸出烟盒,金属外壳“咔嗒”一声弹开。
火苗窜起时映亮她半张脸,烟丝燃着的轻响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没等我反应过来,淡青色的烟圈已经漫过来,带着点呛人的烟味。
我猛地偏过头咳嗽,喉间像被细沙磨过。
慌乱中撞翻了手边的玻璃杯,冰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我盯着桌角那只空酒瓶,瓶身上的倒影晃了晃:里面有个皱着眉咳嗽的影子,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眼尾被呛出的水汽洇得发亮,连睫毛都湿了几根。
王朝的声音从烟味后面穿过来,带着点急:“宝贝。别抽了,熏到人家林欧了!你这样做一点都不礼貌!”
她抽了张纸巾递过来,指尖温柔的碰到我发烫的唇角,“快喝点温水。”我接过杯子时,看见王朝扭头,正把烟从那Alpha手里抽走,按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火星灭下去的瞬间,包厢里的空气好像才重新能呼吸。
“对不起,暮暮她人不坏,就是……阿姨回头收拾她,你还好吗?”王朝真心实意的和我道歉,我反而有点尴尬,连忙摇头。
林智凑到我耳边说:“她是你王姨的女儿,叫奎暮。你不要太和她计较,啊,乖乖的。”
什么?我没听清。她只好拿出手机打字给我看,我点点头。
“没关系,我想她不是故意的。”我只好微笑面对,王朝拍了拍我的背,向她女儿使脸色:“暮暮,好好照顾你妹妹,整天没个正行!”
我机械的吃东西,旁边的奎暮各种不满意,不知怎么就喝急了,第三杯白酒刚抿了两口,突然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酒液溅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个深色的圈。
“您当初跟我爸分开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声音陡然拔高,军绿色外套的领口被扯得更开,“现在倒好,什么‘合得来’,在您眼里我就是个多余的?”
“住口!我和你爸早就离婚了!”王朝的指尖在桌布上攥出几道褶,脸色发白:“没大没小的!林阿姨还在这儿——”
“林阿姨?”奎暮嗤笑一声,猛地站起身,她突然掐住王朝的下巴,阴狠的笑了笑。“你最好是别栽在这个吃软饭的东西手里。有我在,她别想得到我们家一分钱!”
哪有女儿会对母亲这样说话?简直是没大没小。王朝性子本就比林智柔和得多,被那样抢白也只是红了眼眶,换作是林智,怕是早沉下脸了。
我偷偷想了想,我要是敢用那种语气跟林智说话,她手里的筷子怕是当场就得敲在我脑门上。
正发怔时,鼻尖忽然钻进两股拧在一起的气味——林智调节了手环,身上原本收着的Alpha气息陡然散开,像淬了冷意的松木,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奎暮到底是太年轻了,她的信息素则像被惊扰的白兰,甜香里裹着点发颤的涩。
林智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王朝身前,半边肩膀微微侧着,像在把身后的人护起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我靠。”奎暮气极反笑,帆布包带扫过椅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妈,我看你早就被迷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她说完抓起包就往外走,包厢门被甩得“砰”一声响。
桌上的松鼠鳜鱼还冒着热气,桂花蜜水的甜香混着酒气浮在半空。王朝脸色苍白,僵坐着没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上的花纹,林智递过去的纸巾在她手里攥成了团。
过了好一会儿,王朝才哑着嗓子说:“让你们见笑了。”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什么,连带着包厢里的空气都沉了下去。
“林智,我和她爸……没有感情的,我开始就不愿意,都是我家里人逼迫我。我是真心喜欢你,对不起,今天我没想到奎暮会这么激动。”她垂着头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被林智搂紧在怀里。
我移开视线,转向守在门外的乔羽。
她端正地站在那里,门口的光线斜斜落在她侧脸上,轮廓被描得很清晰。她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样子,目光没往我这边落,更别说对视了。
乔羽,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晚王朝心情不好,林智和我说她不想回家,怕和女儿起争执,就留在了我们家里。
我也不好说什么。
我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后脑勺能蹭到枕头套上起的毛球。盯着天花板看,墙皮像被水泡过的纸,边缘卷成波浪形,正中间那块泛黄的印子晕得老大,是去年台风天漏雨留下的,连带着墙角都洇出几道深褐色的水痕。
衣柜门合不严实,留着道细缝,夜里起风时,能听见门板和框架摩擦的“吱呀”声,像老家具在叹气。
真不知道王朝怎么肯留下。
她常去的“云栖”连走廊地毯都厚得踩不出声响,这里却不一样,走在地板上稍重点,就能听见“咯吱”的回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我摸了摸床沿掉漆的木头,指腹能蹭到粗糙的纹路,实在想不通,她那样习惯了精致的人,怎么能忍受这满屋子旧物件的味道。
后半夜起夜时,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林智房间的门虚掩着。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正好看见王朝侧躺在床上,指尖捏着被角轻轻晃,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去,在她裸着的脊背上淌成一片,瓷白的皮肤像被床单半裹着的雪团,连肩胛的弧度都透着软。
林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指尖夹着支烟,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她没抽,只是偏过头,伸手轻轻扳过王朝的脸,把嘴里含着的那口烟慢慢呼在她脸上。王朝没躲,睫毛被烟汽熏得颤了颤,反而往她手边蹭了蹭,像只被暖着的猫。
我悄悄退了回去,走廊里的地板还是会吱呀响。
路过客厅时,看见茶几上还放着王朝带来的那束白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早就干了,却比插在“云栖”青瓷瓶里时,多了点扎根的安稳。
王朝对花……并不过敏吧。
奎暮好奇怪,她看起来控制欲好强,哪有女儿对妈妈这种态度的?再怎么样,这种动作和占有欲也太过头了。她妈妈又不是什么需要被管教的孩子,太奇怪了。
简直让人头皮发麻,而且她还捏王朝的下巴,太怪异了。我不相信林智看不出来,她就是又开始装蒜了。
想起刚才奎暮捏着王朝下巴的样子,我后颈就有点发紧。
她手指捏得不算重,指尖却陷进王朝下颌的软肉里,像在把玩什么。王朝当时偏过头想躲,又被她轻轻扳了回去,那眼神里的抗拒,看得人心里发寒。
我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是林智的声音,比平时低很多,像在哄什么人。紧接着是王朝的轻笑,软乎乎的,和在“云栖”时那点小心翼翼的温柔不一样。
她真心喜欢林智么?还是就和林智谈谈恋爱玩一玩?
我带着复杂的心绪,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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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暮 (kui )暮[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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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