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到她了。
我感觉时间变得很漫长,我几乎没有胃口吃饭,每天到处找人,没心思社交,珂雪娴她们也不肯和我说乔羽的消息。
“麻烦你了,我就上去找乔总说几句话,我真有事。”我放低姿态,几乎是恳求着。
前台姑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尾的细纹里却藏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淡淡道:“乔总一早就出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追问归期,心还抱着一丝侥幸。
她只轻轻摆了摆手,指尖上的珍珠美甲在灯光下晃了晃,那姿态像是在打发一只挡路的飞虫。“抱歉,不方便透露呢。”
我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皮质面料凉得贴皮肤。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玻璃门外的车流换了几茬——早高峰的拥挤,午间的稀疏,晚高峰的红尾灯长龙,都看得清清楚楚。
桌上的矿泉水从满瓶放到空瓶,瓶身凝出的水珠在茶几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始终没等来那个雷厉风行走来的身影。
她从前总爱穿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嗒嗒”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如今这声音却像被掐断的磁带,再也没在走廊里响过。
第二天再去,前台连微笑都省了,直截了当抬眼说:“乔总今天没来,您还是别等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却把“别等了”三个字咬得格外轻,像是笃定这三个字足够让我死心。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时间像是被人拽住了发条,走得格外滞涩。窗外的天光从鱼肚白亮到刺目,再沉成墨蓝,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常常对着墙壁发愣,直到手机屏幕亮起才惊觉,原来又耗过了大半天。
胃里空落落的,却半点食欲也无,早上热好的牛奶放到傍晚,表面结了层薄皮,抿一口,温吞的腻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反倒更添了几分反胃。
冰箱里的菜叶子蔫了黄了,我看着它们一点点失去生气,就像看着自己那点不肯死心的念想,明知该扔,却迟迟下不了手。
我去原来的住处,那扇熟悉的防盗门紧闭着。
我攥着兜里那把早就没用的钥匙,指尖把金属棱边磨得发烫,终究没敢插进去。
锁芯早就换了。
有次蹲在楼道里等到深夜,听见隔壁邻居开门倒垃圾,忍不住凑上去打听:“大姐,请问您知道住在这屋里的乔小姐什么时候搬走的吗?”
大姐上下打量我几眼,说:“你说那个年轻人?搬走快一个月了吧,搬得可急了,那天来的搬家公司,三四辆车才装完,还有很多东西都扔了。”
扔了?
扔了什么呢?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那些我们一起挑选的摆件?还是我送她的第一盆多肉?
她不见我,我就真的见不到她了。为什么?我翻来覆去地想,她开着公司,付出那么多心血,那么大个摊子,怎么可能整天不在公司待着?
我甚至算准了她每周三下午要开管理层会议,特意提前半小时守在写字楼大堂,眼睛瞪得发酸,把每一个走进电梯的身影都看了遍,还是落了空。
直到有天路过那栋写字楼,习惯性抬头往她公司所在的楼层望,才发现原本挂着“凌云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那块深蓝色牌子,不知何时换成了“启航科技”。
我心里咯噔一下,冲进电梯直奔那层,拉住一个路过的员工就问:“请问原来的乔羽设计搬到哪里去了?”
从前台到工位,全是陌生的面孔。新公司的行政小姑娘摇摇头:“我们上个月搬来的,之前这家公司啊……不太清楚呢。”
我又拜托胡荚帮我查,电话里她嚼着口香糖说:“迁去高新区的软件园了,听说租了整层的办公区,具体门牌号没人知道。你找她干嘛?还没死心啊?”
为了躲我?这个念头像冰锥似的扎进心里,冷得人打哆嗦。
每天睁开眼,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今天该去问谁”。
通讯录翻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和乔羽沾过边的名字被我戳得屏幕都发烫,从前避之不及的酒局、半生不熟的聚会,如今也硬着头皮凑上去,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只为了能从旁人闲聊里捞到半分她的踪迹。
可大多时候,得到的不过是几句含糊的“不清楚”“好久没联系了”,运气差些,还会撞见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那种同情像根细针,轻轻一扎,就能把我强撑的体面戳出个洞来。
社交?早就成了奢侈品。
朋友约了好几次聚餐,我都找借口推了,不是不想去,是实在没力气在人前装出一副“我很好”的样子。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我总会走神,盯着某个空酒杯发呆,想着乔羽现在会不会也在喝酒,和谁喝,聊些什么。
有次硬被拉去见朋友,对方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项目,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珂雪娴挂断电话时那句“林鸥,别再问了,对谁都好”。
她好像不希望我找到乔羽。
珂雪娴她们像是统一了口径,微信发过去石沉大海,打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天气、工作,只要我一提到乔羽,语气就立刻冷下来,三两句就匆匆挂线。
我托了圈里所有能搭上话的人,从供应商到合作方,绕了七八道弯才摸到她新公司的地址——在高新区核心的软件园内,玻璃幕墙的写字楼鳞次栉比,园区里绿树成荫,离市区的喧嚣隔着几条高速路的距离。
我揣着颗狂跳的心赶过去,刚走到软件园入口的闸机前,就被保安拦住了:“请问您什么事,有预约吗?”
“凌云智能科技有限公司。”我报出名字时,声音都在发颤。
保安低头在系统里查了查,抬头看我的眼神带着点探究:“抱歉,外来访客必须提前预约登记,您没预约,不能进。”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就几分钟,行不行?”我还想争取。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理我。
连拒绝的理由都替我想好了。原来她早就料到我会找来,连这点碰面的可能都掐断得干干净净,她搬进了这个管理更加严格的地方。
我在不远处,闸机外的花坛边站了一下午,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看着穿休闲装的年轻人抱着电脑进出,看着外卖员把餐盒放在取餐柜里,看着夕阳把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染成金红色,最后隐没在远处的楼宇后。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傍晚时保安走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语气里带着点斟酌的同情:“乔总一早就开车走了,说是去H市见客户。她还说……以后不用特意拦着了,您大概不会再来了。”
我捏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巾,指腹蹭过粗糙的纸边。她连我最后这点不肯死心的执拗都算得明明白白,像掸掉袖口的灰尘似的,轻易就抹去了我所有的期待。
我又开始了这场隐秘的跟踪。
她的新公司接下了大项目,势头正劲,听说连业内资深的前辈都对他们赞不绝口。
那个女人依旧常来接她下班,白色轿车总安静地泊在停车场,有时会在车里待上半小时才走——我猜她们或许在说项目里的难题,或许只是沉默地共享片刻的安宁,车窗贴着深色的膜,把所有猜测都锁在了里面。
经过多方打听,我只知道她姓傅。
人家都叫她傅姐,很有手腕,很有钱的一个女人,别的我什么都打听不到,藏太深了。
我最近不太敢离太近,傅姐叫了人揍我,医院躺了二十多天才来继续偷窥。
乔羽剪短了头发,利落的发梢扫过耳畔,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比从前更多了几分凌厉。我远远望见她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眉头微蹙,语气沉稳有力,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比从前更甚,像柄淬了火的剑,锋芒藏不住。
好想她。
我就躲在软件园入口那片绿化带后,看她踩着晨光走进写字楼,看她伴着暮色坐上那辆白色轿车,看她偶尔站在园区的露台上接电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纽扣——那是她从前思考时的小动作,原来还没改。
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打着旋儿掠过脚边,像在嘲笑这场不合时宜的注视。
可我控制不住,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在我看不见的世界里,活得越来越亮。
每一次看着她,就好像有沙砾在心上反复摩擦,疼得我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
这天,胡荚约我喝咖啡,我盯着窗外发呆,不小心就呆住。
“喂,魂都飞哪儿去了?”胡荚啧了一声,把手里的咖啡往桌上一墩,“林鸥,你能不能醒醒?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早就往前走了,就你还在泥潭里扑腾。”
“我就是……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低声说。
胡荚向来消息灵通,她又爱调查人,呷了口咖啡说:“好什么好?我可告诉你,她公司的投资人要撤资,资金链断了,所以才困难,搬去了租金更便宜的地方。但你可别想着去添乱,她那性子,最恨人可怜她。”
日子就这么默默往前走了。
只有我还困在原地,数着墙上的日历过日子,以为只要等得够久,总能等到她回头看一眼。
直到某天整理旧邮箱,误点开一封半年前发给她的邮件,系统自动回复弹出来:该账号已注销。
冰冷的宋体字排在屏幕中央,像一道终审判决。
那一刻突然就懂了,她不是躲,是真的不要了。不要那段被挟恩图报绑架的关系,不要那个让她难堪的场景,不要那些勉勉强强的温存,也不要……我了。
高新区的银杏叶落了又黄,我再也没去过那个软件园。有些门既然已经被从里面锁死,再用力撞下去,只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徒留一地狼狈。
这两年,我都几乎见不到乔羽,她不会和我说一句话。
有次在办公室一楼大厅撞见乔羽的助理,我几乎是冲上去拦住她,对方吓得后退半步,眼里满是为难:“林小姐,乔总交代过,我不能跟您说任何事……”她挣开我的手,几乎是逃跑似的快步走开,留下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手心的汗把衣角都浸湿了。
只有一次意外,我参加一个宴会,她喝醉了在露台抽烟,我堵着她说个不停,她只有一句:“你好脏,我有点想吐。”
结果她真吐了。
然后她被她傅姐带走了,那个性格强势的人,我讨厌她。
我不想乔羽和她在一起。
林智打电话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林鸥,周末来参加我朋友聚会啊,妈身边的朋友,家里的孩子都是些靠谱的人,你也该多认识些新朋友了。”
“谈不谈恋爱都行,认识一下而已。”她说。
我犹豫着:“不太想去……”
因为我想在乔羽新家小区门口,我可以开车过去,在楼下睡觉,也可以盯着她小区门口一晚上。
我不想被影响我的计划。
“别跟我这儿磨叽,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林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想着乔羽,但人得往前看。我这身体刚好点,你就当陪我,行不行?过了两年了,你那档子事,也没人说了,你还怕丢脸?”
她说的我焦虑,我拗不过她,她好不容易身体好些。“行吧,我去。”
原来一个人要是铁了心要从你世界里消失,真的能做得这么彻底。
连带着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也都成了隔着玻璃的影子,看得见,摸不着,更问不出一句实话。我就像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每天撞得头破血流,却连方向都辨不清,只能凭着那点残存的执念,在原地打转,耗着,等着,熬着,任由日子一天比一天更漫长,更空洞。
我终于意识到,她讨厌我,厌恶我,不想见到我。
好宝宝千万不要学,这是非常非常不正确的三观喔,一切为剧情服务,主角正式开舔[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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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