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酒江湖行 第20章 堂上月

辛玄的分析能力已经取得了徐茂的信任，所以当辛玄分析起这徭役之事牵连甚广时，徐茂甚至都没有先去质疑辛玄的结论如何做出，有什么根据，而是已经按照这个假设去思考了。

“不是一县一郡之小事，所以县衙里的那些人才这么有恃无恐，所以连本地庄户人家去服役的也一样找不回来，这么说起来似乎才能解释这件事中的种种反常之处。”

倒是宋岱没有明白辛玄如何得出了这种结论，“你难道不是今天才知道这当亭县的徭役有反常的吗？怎么又知道这事背后还有蹊跷的？我都没听你提过这些事。”

说到最后宋岱语气已经有了些抱怨，她觉得这几日他们两人什么胆大包天的话题都聊过一些，辛玄若是知道这徭役的事应该同她一起说说才对。

辛玄笑着帮宋岱梳了梳雪儿纯白的毛发，在安抚着这批娇贵的白马，也好像在借机安抚着自己的未婚妻，“你还记得那日去武山时候吗？那个乡老把那个土匪救了下来，说要用他抵乡人的劳役？”

听辛玄如此描述，宋岱确实想了起来，“对哦，是有这事，那时候他们就说了些什么没人回来死不死之类的。”

“对，那时候我只以为本地有什么酷吏严苛，这去服徭役生死难料，这样的事总是处处有的，实在也管不了那些。”辛玄解释着宋岱的疑问，同时也是向徐茂说明他做出这些猜测的原因，“但今日一看这事情似乎并不寻常，这些人去服了徭役就好像就此消了户籍一般，去服了什么徭役，家里没人知道就算了，连一县县令想要去查找对应的文书都被百般阻挠，那说明此事怕是并不合朝廷法度。”

辛玄最后的一句话石破惊天，徐茂这时才终于明白辛玄说的那句让他好好想想这事还要不要查是什么意思，这事若是捅出来怕是能上达天听的大案子。

辛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对这个案件的初步猜测已经很明确，借朝廷徭役之名，实则行人口贩卖隐户之举。

因着这几百年来的战乱，这天下人口锐减，不管南朝北朝，最贱的是人命，最缺的也是人，朝廷都屡搬严峻法严惩贩卖人口之举。

只是有能力做这种事的多是手里甚至有些军队的豪强，于是人口略买一事屡禁不止。

徐茂试图做些好的猜测，“保密这么高，也许是哪个贵人修陵园呢？”

“鲜卑贵族们不都住在平城不肯挪动的嘛，哪里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修陵寝。”宋岱不赞同地反驳着。

平城字如其名，四面太平，无险可守。自今上收复北地以来，朝中就一直讨论着迁都事宜，但是那些鲜卑旧贵族没有一个肯离开平城的。

如今更是为了防范蠕蠕做了京畿上围塞，做足了鲜卑人死守平城的架势。

徐茂辩解着，“总是有封地在陇西这里的贵族嘛！还有那几个秦国的王室，不都还有人在如今的朝中做着官，想叶落归根来这里修个配得上他们前王室成员的陵寝再合理不过了对吧。”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国家的小贵族敢明着犯法的啊，本来陛下就听到些造反的风声就能杀人的，略买人口，还是青壮，这跟偷养私军有什么区别，随便有点证据这就能被说成是要复国了。”

宋岱对他那自我安慰之说毫不客气，待说完后又冲着辛玄歪歪脑袋，俏皮地说，“阴谋复国，听起来就像慕容鲜卑喜欢做的事，不过这里是秦地，应该没他们的事了。”

“自后燕大乱，慕容氏一部南下建立南燕（400），但先后被大魏和晋朝打早灭国（410），北燕虽然统治更稳固，前些年才被灭，但冯跋实为汉人，慕容鲜卑怕是没什么作乱的机会。”

辛玄知道宋岱是在开玩笑，但是回答得却很认真，他看宋岱不知为何面对起徐茂似有几分熟稔，卖弄一大段看着宋岱认真地听自己说话后他才满意停下。

宋辛二人交谈间，徐茂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知道这事我能不能查清楚，但既然他们是我治下百姓，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勤恳生活，却生存都难以为继。”

说完他诚恳地向辛玄拱了拱手，“我观先生胸有沟壑，见微知著不知貌，可有幸得知先生姓名，于此事再受您教诲。”

辛玄听了此言只是看向宋岱，他们是为了早点赶回边镇，才急着出发来到天水，如果为了此事在天水停留，恐怕就会误了时间。

但他也看出了宋岱有心帮助这些远离家乡也才刚刚安定下来的人家，所以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先看宋岱的决定。

见他一副全由自己做主的模样，宋岱也就直接说出了自己刚才做出的承诺，“我答应过李嫂子，这事一定要得到一个公道。县令大人既然有心为民，那自然是好事。您若是真要查这个案子，若有什么阻扰之人，我皆能帮你杀了。”

看着辛玄有点不赞同的示意眼神，宋岱又赶紧补充，“当然，如果能顺利收集到证据，那自然是把人送于朝廷公审，杀人只是不得已的自保手段。”

但是徐茂自然不会忘记初见时宋岱的一身煞气以及之后对自己的行为恫吓，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引来了这尊杀神是好是坏。

但是事情既然说定，他也没有再退缩的理由。

如果被宋岱发现他并不坚定，恐怕先要被她手里的环首刀砍下的，就是自己的项上人头。

“我家是东海徐氏，只是我们这一支在金城已久，也算是另起一脉了。”

至于为什么还自称东海徐氏，那自然是金城这一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而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四位辅政大臣中就有一位出自东海郯县的徐羡之。

这四位辅政大臣可谓权倾朝野，甚至行废立之事，以太后名义废刘裕原定的继承人刘义符为王，之后又将其处死。

之后按长幼顺序应当又刘裕的二子继位，但是因为徐羡之和刘裕二子刘义真关系不睦，于是在废了少帝后，他又派人杀死刘义真。

于是才轮到了如今南朝的皇帝，刘裕的三子刘义隆继位。

虽然刘义隆是既得利益者，但是这些辅政大臣的擅行废立，甚至弑杀皇子另其不安。

于是他即位后便拉拢分化这几位辅政大臣，利用檀道济处置了包括徐羡之在内的其他三位辅政大臣。

虽然徐羡之的结局算不得光彩，他获罪后，他身为驸马的儿子也同样没有获免，但东海徐氏总归还有其他族人，总比他们金城徐氏名声更显。

辛玄也拱手报上自己的来历，“陇西辛氏辛玄。”

在辛玄目光转移，介绍自己之前，宋岱如男子般抱拳行礼，先开了口介绍了一个模糊假身份，暗示自己是辛玄的妹妹，“我小他三岁，但在家中女眷行一”

辛远没有如辛远那样明显的表情变化，但显然心中也是不解。

辛玄会这么干脆报上自己的名字与郡望，就是清楚，如果想调查这样的事情，陇西辛氏这样的本地豪族势力更能保自己的一行人的安全，便是平城里的鲜卑贵族，也不可能随意在陇西对辛家人动手。

同理来说，宋大人如今是镇守一方边镇的大将，真是宋岱可以借势的时候，为什么要改换姓名以假名行事。

“原来两位是辛家子弟，我早有听闻辛家子弟能文能武，如今见到你们兄妹，便知确实名不虚传。”

徐茂对自己的恭维声辛玄听不真切，只觉得徐茂口中说出的“兄妹”二字实在刺耳。

于是辛玄跟徐茂说好要与他分开行事，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他们已经达成合作，如此从不同方向入手更方便调查。

待把人撵走便询问宋岱，“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姓辛呢？”

“嗯？”宋岱听得初辛玄对此事的介意，但不太理解其中缘由，于是只按自己的真实想法解释，“我不想告诉他我的真名，但你既然报名字了，我只能随便编一个。”

听到宋岱甚至不愿跟这个姓徐的以真名相交，辛玄的心情瞬间变好，“你不喜欢他吗？”

宋岱看得出来辛玄又突然高兴起来，但还是想不通他的心情到底为什么这么容易变化，她想了想徐茂对于新安村徭役一事的态度，客观地评价着，“现在来看的话，这人不算讨厌。”

宋岱这话一说出，就发现辛玄的笑容又有几分僵硬，于是也不继续解释徐茂的事情了，“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时喜一时悲的，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时发生啊。”

辛玄觉得丧气极了，“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那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姓徐的这么特别，你是认识他吗？但他都认不出来你，我可是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的。”

月初的月亮自然不圆，但宋岱看到皎皎银辉洒落，看起来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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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琅琊临沂——中华徐氏始祖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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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关系但是突然想到 die Sonne 和 der Mo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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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堂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