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Port Mafia)。
这个名字,在东京地下世界的暗流中沉浮了十年。
起初,它不过是诸多新兴势力中的一个模糊符号,并未引起过多关注。直到那个庞然大物般的跨国犯罪组织——“黑衣组织”,在其手中吃了大亏,狼狈地收缩了爪牙,这个神秘团体的狰狞轮廓才真正被官方的情报机构捕捉到,清晰地投射在高层紧张的会议桌上。
能让“黑衣组织”都踢到铁板的存在,谁敢轻视?
于是,针对性的部署迅速展开。降谷零凭借过人的能力与伪装,成功潜入“黑衣组织”的核心地带。而诸伏景光,则被赋予了另一项棘手的任务:渗透进“港口黑手党”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以“绿川光”的身份活动,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顶尖狙击手。他的“故事”是:家人惨死于黑衣组织的行动,因此对黑衣组织恨之入骨。当听闻港口黑手党曾重创黑衣组织后,他主动寻求加入,意图借力复仇。
这条精心设计的“线”很快搭上了,他得以踏入那扇象征着里世界权力巅峰的大门。
然而,真正进入其中,诸伏景光才深刻体会到这个组织的……非同寻常。并非想象中的铁血与刻板,反而弥漫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诡异氛围。
他被分配跟随的直属上司是一位黑发的法国人,代号“兰波”。即使在东京最炎热的盛夏,这位干部也雷打不动地穿着厚实的毛呢大衣,领口高高竖起,头上永远戴着一副巨大的、几乎遮住耳朵的耳罩。
偶尔外出任务时面对旁人惊异的目光,他给出的解释总是轻描淡写的畏寒。诸伏景光看着对方在烈日下依旧苍白、不见汗珠的脸,只觉得那厚重的衣物下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寒气。
潜伏日久,他逐渐摸清了组织最高层的架构:首领森鸥外之下,设有五位干部席位。他能接触到的,除了兰波,便是另外两位常驻总部的干部。
一位是尾崎红叶,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红发女子,总是穿着华丽精致的红色和服,行动间带着旧时代花魁般的优雅风韵。她随身携带一把看似普通的油纸伞,但诸伏景光曾在一次紧急行动中瞥见伞柄寒光一闪——那里面藏着一柄锋利的长刀。
另一位则是太宰治,一个全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只鸢色右眼的少年干部。他举止轻佻,言语间充满戏谑,最大的爱好据说是尝试各种匪夷所思的自杀方式,活脱脱一个行走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五大干部,却只见到三位。诸伏景光心中的疑问如同藤蔓般滋长。
在一次相对安全的场合,他选择了与“黑蜥蜴”暗杀部队的队长之一——中岛敦,进行接触。这个白发少年年仅十九岁,眼神却时常像结冰的湖面,冷冽而缺乏生气。
但相较于黑蜥蜴另一位以暴戾冷酷著称的队长,中岛敦至少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
与中岛敦的闲聊确实收获了不少情报,虽然大多是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八卦:比如首领森鸥外是个不折不扣的萝莉控;比如干部太宰治的自杀癖好和捉弄人的恶趣味;再比如组织内部流传的、关于干部们一些难以理解的怪癖。
话归正题,发现没见过其他两个干部的诸伏景光问过中岛敦这个问题,当时少年的表情和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样子截然不同,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怀念。
“剩下的两位……是一对兄弟。”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年长的那位……一直在外面,满世界地寻找他弟弟,顺便处理沿途的任务据点,很少回来,你没见过也正常。至于那位弟弟……” 少年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他……不在了。”
“不在?”诸伏景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模糊的用词,“叛逃?”他试探着问,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出乎意料,中岛敦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摇了摇头,那怀念的神色更浓了:“不。组织对叛徒从不手软。我们只是……只是对中也例外。” 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范围显然超出了个人情感。
“我们”,这个词就广泛多了,诸伏景光为此暗中打探过,发现普通的底层成员对于“中也”这个名字都一概不知,只有代号成员才有所反应。
好奇心驱使他将目标转向了黑蜥蜴的另一位成员——泉镜花。
第一次得知这个年仅十四岁、面容稚嫩如人偶般的少女也是拥有代号的正式成员时,诸伏景光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即使知道港口黑手党行事百无禁忌,招募童工(如太宰治、中岛敦),但十四岁……依旧挑战着他的认知底线。
然而,当他亲眼目睹少女在训练场或模拟任务中展现出的、与其年龄和外表截然不符的、精准冷酷到令人胆寒的暗杀技巧时,那点质疑便化为了冰冷的现实——她确实有资格站在这里。
泉镜花和中岛敦走的很近,加上她的年龄摆在这里,诸伏景光选择找她了解情报再正常不过了。
泉镜花与中岛敦关系密切,加上年龄小,诸伏景光认为从她这里或许能获得更直接的信息。一次看似随意的交谈中,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上次听敦君提起一位叫‘中也’的前干部,他说组织里很多人都很怀念他?真的吗?”
少女正在擦拭她从不离身的短刀,闻言动作停顿了。她没有立刻抬头,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了几秒钟,仿佛在掂量着什么。最终,她抬起那双清澈却缺乏温度的大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平板却清晰:“是真的。红叶姐把中也先生从小带大。太宰先生……是因为中也先生才决定试着活下去,加入这里的。魏尔伦先生,中也先生的哥哥,也是因为中也先生才留在了港口黑手党。连首领……”她顿了顿,“中也干部的位置一直空着,等他回来。只要他愿意回来,没人会反对,也没人会计较过去的事。”
信息量巨大。诸伏景光快速消化着:叛逃的前干部竟是现任干部的亲弟弟?组织不仅不追杀,反而为其保留高位?首领和所有高层都对其念念不忘?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组织处理“叛徒”的认知!这哪里是黑手党?简直像一个……对离家出走的孩子无限包容的古怪大家庭。
“魏尔伦先生……就是兰波先生的那位搭档?那位很少回来的干部?”诸伏景光确认道。
“就是五大干部之一,也是中也先生的哥哥。”少女肯定了他的疑问。
“嗯。”泉镜花简短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擦刀,结束了对话。
那天聊完后诸伏景光觉得这个组织有点太荒谬了,五大干部中有人叛逃,不去派人追杀就算了,放任叛徒的兄长继续当任干部也算了,组织里所有人包括首领居然都还在光明正大怀念这个叛逃,这是对待叛徒的态度吗???
精神恍惚的诸伏景光遗憾退场,他并未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开后,泉镜花停下了擦刀的动作。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挂在胸前、那个从不离身的翻盖手机吊坠。冰冷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掌心。
刚才,她说了一句谎。
那句“只要他愿意回来,没人会反对”并非完全真实。
更准确地说,是大家——红叶姐、太宰先生、魏尔伦先生、兰波先生,包括首领……内心深处都怀着一种隐秘的、复杂的期望:希望中也先生如果到来,一定不要来这里。
乱步先生曾经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的时候说过,如果中也先生能来到这个世界,他大概率不会像他们一样,被迫沉入这片粘稠的血色泥沼,双手不必沾染那些洗刷不掉的罪孽。
如果可以……
少女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上画着圈。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希望他留在阳光下的武装侦探社里,永远、永远不要看到他们现在这副模样。
因为,从那些布满荆棘与尸骸的“门”后挣扎出来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法卸下的重量——或多,或少,那都是人命堆砌的十字架。只有看着中也先生,看着他眼中尚未被彻底污染的光,他们才能依稀触摸到那个早已模糊的、属于“过去”的自己,才能勉强确认,在坠入这片永夜之前,他们……或许也曾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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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番外·关于港口黑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