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做客的日子 第1章 触手怪

北国三月里的天还是寒冷的灰色，从城市边缘升腾旋转的烟缭绕在半空，有种寂寥压抑的美感。大朵大朵的雪花压在枯树枝上，将褐色的枝丫吓得低头直哆嗦。

一阵窸窸窣窣的风拂过，白得锃亮的雪层中忽然伸出一小段蓝色果冻状类似章鱼触手的东西 ——

“啪嗒!” 那只触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上，随即十几段触手一齐冒出头，迎着风轻轻地摇摆。

周围漂浮着的十几双眼睛瞬间敏锐地盯过去——

“啊!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祂是怪物吗？祂怎么长得和我们不一样？”

“肯定是动画片里的那种非常邪恶的触手怪，你们看祂的触手是蓝色的！好吓人！”

蓝色触手们一滞，然后迅速将大部分的自己塞进更厚的雪层中，只露出一丁点光滑的肢体。

“我们现在是鬼，鬼是什么都不害怕的，祂打不到我们。”

触手摇了摇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身躯，表示赞同。

“诶？祂好像能听到我们说话！”

“不会吧？除非祂也是鬼。喂，你要是能听到就点头，听不到就摇头。”

触手努力分辨学习着从这群意识体中接收到的信息并判断自己的下步动作，不过祂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该种外星生命文化中的“头”，而且这句话本身的逻辑也有问题。

“你看，我就说祂听不……”

一只类人的东西出现在小鬼们面前。

“头。”触手说 （原来外星生命保持着用语言交流的原始习惯，祂心想，可为什么不干脆用脑电波呢？思维输出成语言是会被法则降维的啊！而且同时会消耗更多能量啊！效率也太低了。）

“像人吗？”触手接着问。

叽叽喳喳的小鬼们瞬间冻住了。

半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外星怪兽要吃人啦！”小鬼们哭嚎着，争先恐后地往四面八方飘。有的小鬼拽住自己的裙子，仰着脖，争取飘得再快些。

触手不明白祂们为什么这样害怕自己，明明祂长得很端正呀！祂曾经可是入选过“世界最可爱的十大萌娃”，是联盟中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怎么在这里就变成了怪物？

触手大声喊：“我叫Q！不吃人！”

有胆子大的小鬼从遮蔽物中探出头，“你真不吃人吗？”

Q一个劲儿疯狂点头，祂将刚刚自己从小鬼们那里接收到意识弧重新整合一遍，选出能顾表达自己意思的词汇：“是外星，不是怪兽，不吃人！”

祂瞧着该星球原住民的样子，努力拟形出更加精细的“手”，然后摆手——“真的不吃人。”

小鬼们还是怕，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然后都不说话了。

Q急得要变回触手本体，反复重申“不吃人”“不吃人”

“那你吃鬼吗？”一个小女孩（鬼）怯生生地问。

Q摇头摇手，“不吃鬼，不吃鬼，吃鬼是小狗”

（虽然祂不知道小狗是什么生物，但是从方才混乱的意识弧中Q大概猜到“小狗”是不好的话）

听见这话一群小鬼才慢慢地走过来，好奇地围着Q瞧，甚至贴近祂仔细地嗅一嗅。

“舔了，没有味儿。”一个小鬼说。

“你别舔祂！老师说过不能乱吃东西，可能有毒！”另一个小鬼伸手去扣朋友的嗓子眼。

Q感到莫名其妙，实际上祂并不懂这些奇怪的外星意识体为什么有如此多的情感起伏，还有，毒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小鬼群里个头最大的鬼开口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来我们这里？”

有价值的问题。

Q用自己学习到的有限词汇一边解释一边比划，“外星，降落，我是Q，不吃人！”Q感到很挫败，为什么全宇宙不能统一成脑电波交流呢？祂根本不会这个星球的星球语啊！

祂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抬起雾蒙蒙的灰色眼睛看着对面，“学习你的大脑，可以吗？”

一群小鬼再次懵了，纷纷低下毛茸茸的脑袋讨论起来。

“老大，学习大脑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和学习电脑是一个意思？”

“不知道，没听说过，好高级呀！应该是大学生才会学的东西！”

一阵低头会议后，老大皱着眉勉强同意了，“可以，你学吧。我们总共十二个人，都允许你学一遍。”

Q没忍住噗地一下从屁股后面蹦出来一根蓝色的触手尾巴。

“啊啊啊啊！”

半个小时后……

“我是另一个星球的公民，工作是探寻附近的星球采取信息。不过在上次执行任务中意外碰到了空间漩涡体，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听到你们的说话声而再次醒来，为了尽快了解该星球的环境特征，我就悄悄听了一会你们的对话，最后没忍住和你们打招呼。”Q将自己的来历以及出现在城市郊外树林里的原因交代得一清二楚。

末了，他问：“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老大说：“我们死掉了，我们是鬼，别人是听不到鬼说话的，你怎么能听到？”

Q回答道：“从你们的记忆里我得知在地球上，人类是借助声波通过听觉所产生的印象来交流的。

但在我们星球上的高级生命进化掉了语言，直接采用脑电波的方式交流，这种方式不仅减少了能量消耗而且传达的意思更为明确。

你们虽然没有实体可意识本身就具有能量，你们所传递的信息也具有能量，所以我可以借助能量的波感知到。

不过这种能量波交流的方式只能作为声波交流的高级替身，还是达不到脑电波交流那种准确率百分百的沟通效果。”

他努力让这群人类小孩，不对，是人类小鬼理解自己的意思，“你们这里不是也存在一些具有特异功能的人士，比如盯着某个物体很长很长时间就能使它移动位置之类的吗？

这并不难理解。甚至在某些特殊的能量场里，有些人甚至能看见你们的能量形态，用你们的话就叫做‘见鬼啦’！”

小鬼们不懂上面的一大段论述，但他们听懂最后一句话了，中译中简单来讲就是：这个奇怪的外星生物能看见鬼也能听见鬼说话。

“你能不能把自己变得更像人一点，现在这样全是蓝色的看起来太奇怪了，我感觉自己面前好像站着个大蓝球。”

Q微怔，核心脑高速运转，他不懂人类的审美，在他们星球上所有纯色的幼崽都是实验室培育的最顶尖的幼崽，具有更高的智商、耐力和可塑造性，可以适应星球上绝大多数的高精尖职位。

每一个纯色幼崽都是联盟耗费大量资源培育出的，他们从出生就开始广泛接收各领域的能量波，然后通过接收理解程度再次筛选最优的幼崽。最后被挑出来的幼崽会与联盟顶尖的科学家沟通脑电波、接受最高级的保护、共享绝密信息，然后为联盟奉献一生。

“既然拥有最高的智商和最顶级的资源，那就应该奉献相应的成果才能不辜负全联盟公民的倾力培养。”Q一直记得生命中心的宣传语，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每个从那里出来的幼崽都记得。

“我长得像人吗？”

小鬼们惊奇又害怕地望着他磕磕巴巴道：“有点像。你看着我们的样子，把自己变得更像一点！”

Q生涩地点点头。拟态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肢体用起来实在是太陌生了，感觉全身的细胞都不听他的使唤。

头——嗯，变得更圆一点，人类喜欢圆脑袋；

要有浓密的齐耳的头发，嗯，就和他的触手一样是蓝色的好啦；

还有眼睛——

“你能不能变成和我一样的眼睛？我的眼睛是金色的，但是没有人和我一样，他们说这个颜色很奇怪”有个抱着洋娃娃的小鬼提议。

Q听话地把眼睛拟态成了金色的。

“哇！你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娃娃！感觉软乎乎的！”

小鬼们好奇地飘到他的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他们刚刚可是见证了一个“人类”的诞生呢!

“可以摸摸你吗？”

“想摸摸头！”

“摸摸眼睛！”

“排队！”

Q乖乖地蹲下来方便最小的小鬼也能顺利地摸到他的头顶。可实际上他似乎并不需要这样做，因为鬼会飘，他们低空飞行穿梭在Q身边的空隙里，然后努力从同伴的胳膊大腿间挤出脑瓜。

幸好Q的形态是拟化而成的，否则他现在应该喜提“秃顶”了。

渐渐地，远处已看不清是烟还是云，太阳也被冻得受不住干脆滚回窝里睡觉。一群小鬼依偎在雪地里和Q闲聊，提出天马行空的荒诞问题。

“Q，你说我们都已经死啦，我听人家说死了就是消失了，再也不见了的意思，可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因为意识和肉身并不是同时存在、同时消亡的，意识也不是由人脑产生的。就像物质有基本粒子一样，意识也有自己的基本粒子和构成体系。

不过以目前我从你们那里获得信息来看，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还不足以支撑他们去探索更深广的意识领域，所以你们大概会把这看做是伪科学或者是古老的神话崇拜。”

提问的小鬼仰头看着Q的下巴，清澈的眼神透出百分之百的疑惑：“什么意思，听不懂。”

Q感觉屁股上又要长尾巴了。

在用脑电波传输信息的世界根本不会有“听不懂、不理解”的情况，每个高级生命体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波并完全理解其意图。所以对他们而言从别人那里获取的信息和从自己核心脑里产生的想法一般无二。

“嗯…我打个比方，就比如说人类新出生的婴儿，祂很小很小吧？身体很小、力气也很小，生命也非常非常地脆弱。但即使这样他的肉身也能承载千万年的记忆。”

Q觉得自己很适合成为小鬼们记忆中的老师，如果以后要在人类世界生活或许他可以去应聘这一职位。

小鬼接着问“那为什么婴儿没有千万年的长长的记忆呢？是他们不想吗？”

Q哑口无言。

半晌，在把核心脑所有数据全部检索一遍之后，蓝发金眼的娃娃轻轻抿嘴：“我不知道，我的种族并没有对人类婴儿的研究，我们的历史上压根没见过人类。”

一群小鬼失落片刻后又迅速欢腾起来：“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是世界上，不，是全宇宙第一个见过人类的Q!你是Q里的第一名！”（没错，小鬼们将Q当做了整个种族的代称，就像‘人类’一样的代称）

Q应声点头，不过他记得自己好像本来就是全宇宙里第一个叫Q的奇利亚斯生命啊！

我们可爱的Q终于和大家见面了~

mu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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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触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