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俞加上他微信后倒是没骚扰他,上班的时候又遇到过几次,也只是单方面打了招呼,云瑞不理,他就自顾自说完离开,搞不懂到底想干嘛。
上次出柜之后,也不知道梁锦程中间想了什么,那次分开回去后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还是和云瑞保持着“网友”关系。
云瑞周日回家一趟,叔叔云成也一块,干爹做为单身寡夫,和他一样一个人住在自己工作单位附近买的公寓里,妹妹一家是他唯一的家人。每周在皇后娘娘云依依女士和她无关紧要废物老公的府邸,这天算他们一家四口的小聚会。
上个星期他借口有事躲着没回去,云瑞不想和至高无上的母后大人讨论他的未来,实在太累,一想到那些翻来覆去的话就已经觉得头疼,云依依根本不在意他本人的任何表达,只听她想听的。
这周云女士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干爹也在微信上拍了拍他,云瑞如果再不回家要被家庭集体批斗了。
老贺是公务员还要上班,他们的小别墅在市中心另一头,离云瑞的公寓不远不近,但交通便利,属于“我回家容易,你又管不着我”的好地段。李琳今天把车开走了,下班正值晚高峰,地铁里人多味道不太好闻,全是穿了衣服的大咸猪肉,一块挤一块地挂在头顶栏杆上。
“呦!小云总回来啦!”
进门就能看到客厅,云成坐在沙发上剥橘子吃,笑着调侃他,拍拍边上的位子。正对面电视里放着最近热播的家庭伦理剧,一男子抓着一个小女孩手臂不放,嘴里叽里咕噜地一通说,言辞激烈。
在玄关换了鞋,云瑞感觉自己快被地铁上腌入味了,把心理上认为不太干净的外套挂在衣架上。老爸贺峻宇在厨房做菜,他也许可以直接跳进锅里一起炒一盘腊肉土豆片出来,当腊肉土豆片还不用说话。
云依依帮忙打下手忙里忙外地跑,听见声音正好端了一盘世界上最美味的辣椒炒肉谁懂?
她走出厨房,在围裙上擦了一下做了长款美甲平时不干活的手,耳垂上两个大金坠子一晃一晃的,往客厅方向“啦啦啦”招呼他们:“还有一个菜啦,快好啦!可以坐过来啦!”
云瑞朝她点头,身子转了半圈接过云成递过来半个剥好的橘子塞到嘴里叫了声“叔”。
客厅的水晶吊灯照出暖色的光,柔柔的拢住房子里的人,又残忍得轻压住云瑞的胸口。
干爹和亲爹在饭桌上正高谈阔论,从今日头条一路高歌谈到国际形势,跟农地隔着一段饭桌两侧立了俩洒水器似的,云瑞胸口闷闷的感觉被挤着食道了,饭扒拉过几口已经吃不下去了。
家里只花钱不赚钱的花瓶云女士安安静静地听,直到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转头的时候突然和云瑞四目相对,咯噔一下,他在心里暗叫不好。
“瑞瑞呀,”云女士左右翻动挑出一块瘦的,放到儿子碗里,睫毛低垂着,她娇滴滴的喊云瑞小名,这张温柔漂亮的脸同云瑞如出一辙,声音和风细雨在空气里浮动,停顿随后试探开口,“……最近怎么样呀?忙吗?”
来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云瑞心里的水晶吊灯啪嗒断了链子,压下来碎了一片黑,割的胃都有点隐隐做痛,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
伴随着脑海里逐渐清晰的钝痛,他端着饭碗的手一瞬间往下降,靠到桌角,小拇指带着无名指无意识抽动两下,撑着桌子,差点没拿住云女士爱马仕才拿的黄白·长的一般·碗。
“还行吧……前几天杨炘托我做了一套东西,最近挺忙的。”饭桌上安静一阵,云瑞没有立刻回答,偏过头不去看她,像不爱吃饭的小孩一样用筷子搅碗里的白米饭,嘴唇抿着。
“啊呦,我们家又不是杨家,人家子孙满堂钱都嫌多,哎,我前段时间看到啦,那个杨小少爷的画还真不错,人家最近出名啦,瑞瑞下次给要副画回来呢”云依依乐呵呵笑着,拂过软软卷起的长发,勾到耳后,金耳环又晃了。
两位中年男士也乐呵呵的,只有他这个青年男士不嘻嘻。
“我们家瑞瑞不比他厉害,人家那有大画家一路带着教的,瑞瑞自学成才呀,多吃点”两位中年男士聊得正起劲,干爹红光满面地拍拍干儿子的背,亲爹跟着哈哈哈大笑。
三个人越是其乐融融,云瑞越是觉得浑身刺挠,格格不入。
他们在说的话好像离云瑞越来越远,他脑海里天马行空想的也越来越远,像有个跑步运动员跑得越来越远满头大汗地冲刺过红丝带,横在中间的一根弦突然就断了。
“好啊,他也是同性恋,之前追过我的。”云瑞冷不丁一句,面无表情。
好了这下没人笑了。
“啧!”贺峻宇第一个不满。
儿子的性向这件事从高中起一直没被接受,能过过还能离咋的,难道断绝母子关系吗?还有父子。
“宝宝你知道妈妈不想提这个……”第二个说话的是云依依,她的睫毛又垂下来,头也垂下来,头发从耳后滑下来,耳钉又晃一下,随后不久抬起头往别处看。
她想一家子好好吃一顿饭,试图转移话题,音量再次慢慢变大,慢慢清晰,“对了,还有前几天看新闻,那个宏新ceo不是换人了嘛,23岁上任大半年能露面,年轻有为呀。”
呃,这个我在追。云瑞在心里默默想,但不能说出口,不然老贺得找个棍子来和他扮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他低着头浪费食物一样扒拉两口饭。
“嗯,做杨少夫人可以不用年轻有为。”这话说的也够精彩了,云瑞轻描淡写的端坐着呛她,一副嘴巴都懒得张开的死样子。
“云瑞!!!”
一套礼盒里出生的兄弟·爱马仕·黄白·长的一般·碗砰一声和桌面亲了个嘴,喜结连理,声音清脆,长的一般当乐器说不定更有市场。
在老贺眼里小兔崽子虽然人模狗样看着是收敛不少,但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话跟小时候一样噌噌直奔气人。
“瑞瑞!”这回云依依也有点生气了。
饭桌上一阵沉默。短短几分钟,处于风波边缘的云成眼睛快忙不过来了,从这个看到那个又看到这个,中间松了一口气,又从这个看到那个又看到这个。
“好了好了,”云成一直对云瑞的性向、工作这些都没意见,他觉得孩子怎么样都好,可惜他在妹妹面前说不上话,这事也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只能被迫掺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两头劝,负起既是孩子干爹又是皇后哥哥的责任,“哎呦,你们俩也是,少说点少说这些吧……吃饭吃饭!聊点别的来,这好吃,老贺你这厨艺简直!”
云成比了一个大拇指,偷偷冲着云瑞眨眨眼,夹起两筷子辣椒炒肉往嘴里塞。云瑞看着干爹松了口气,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吃。贺峻宇没办法摇摇头重新端起饭碗拿起筷子。
“……好好的不要突然和妈妈发脾气可以吗……”云依依叹了一口气,把语气放软了许多。
后面他们聊了什么云瑞几乎没听,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哦哦地敷衍,无奈同意了他妈要求他多接触一些公司里的事务和干爹到处跑跑。
吃过饭后云瑞坐在沙发上啃了一个苹果。
苹果被咬掉一块变成苹果,没熟透果肉有点涩……苹果、芒果、李果说最近上班在楼里碰到一个帅哥。
之前从来没见过,第一次遇到向问了她路,发现帅哥要去的地方就在她公司楼上,这个人长的好看穿着讲究说话礼貌,第一印象就把李果的好感度拉满了。
帅哥竟然和她老板认识,后来李果加到了这位帅哥的微信。林知俞说他和云瑞学长是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所以也是她的学长,虽然老板哥朋友来了之后看到林知俞的表现得非常奇怪,但是据她的观察了解,这位小眼睛帅哥李琳先生一直有点神经,还吵吵的,一惊一乍的也正常。
李果和苏月白分享这事,她说连他们以后小孩的名字都想好了,和男方姓就叫林果,或者林果果好了。
苏月白放下手机。
在双方父母两眼冒星星的期待下,两个大忙人百忙之中抽出空吃一顿饭,在上次梁锦程带云瑞去的同一家餐厅同一个位置。
两个人在肖邦的夜曲中沉默优雅地进行这个父母名义的社交活动,心中各有所思。
苏月白行程很满,会议从早开到晚,她的大脑每天都以最大的功率在工作中不停运转,这会停下来,私人生活相关的,关于李果的事情就开始像苍蝇一样嗡嗡叫,弄的她心神不宁。
梁锦程又何尝不是,不过他从来不会给自己一丝内耗的机会,介于上次的对话,他神色淡淡地开口问道:“云瑞为什么喜欢我?”
他的语气和绣花针的侧边一样直直平平的,到苏月白的耳朵里只感觉被尖头刺到了,意识到的自己听到什么时候手里的夹菜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她变得不耐烦,语气也不耐烦,没好气又劲量礼貌地回答:“谁知道。”
“我不认为他有喜欢我的理由。”梁锦程察觉到对面的女人今天好像情绪不太稳定,但苏月白如果不刻意笑就是一张臭脸,他想不到她作为世家千金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任何生气的原因,只当是错觉。
“哦哦哦哦,好好好好。”苏月白一连给他编了两个AAAA型四字词语,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其实心里有两个小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蹦来蹦去,一个眼泪汪汪哇哇哭说:你老婆爱上别人啦,要和别人结婚了,还要生俩孩子!一个已黑化,在疯狂大叫、尖叫:有病吧!这人有病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希望和他能继续保持正常朋友关系,但我不是同性恋对此不了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梁锦程向她虚心求教。
“哦,那你就是也对他有好感。其实你喜欢他行了吧。”苏月白听完先是平静地兴致缺缺地回答,这种情况两个人不闹掰就是掰一掰就弯了。
想到这她心里的两个小人已经吵掉了天花板,她突然咬牙切齿道,“你们两情相悦,你们天造地设,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行吗?”
说完还朝梁锦程眨了眨眼,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调侃表情。
梁锦程沉默了。
她今天怎么了?梁锦程略有困惑。
两个人沉默了有一阵子,包厢里剩下餐刀轻轻划过盘子的声音,两声,只有第一声很重,重到发出刺耳难听的摩擦声,苏月白杀人一样在切牛排。
“我不是同性恋。”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不说这个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
“行行行随你怎么想。”苏月白没力气和梁锦程讨论她自己都不能处理好的情感问题,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接下来他们两个继续向刚开始一样各吃各的想要应付完这顿饭,苏月白不想说话,梁锦程则不爱说话,他们再次达成互相不说话的共识。
这时,一片安静下,梁锦程的私人号手机屏幕亮了亮,他用余光瞥过。
锁屏界面上2条来自他的朋友周时熠,还有20条是云瑞。
“他约我吃饭。”梁锦程这回知道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但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口了。
苏月白,苏家大小姐,17岁出国留学7年,在高中生还在翻墙逃课、街上游荡吃垃圾、到处倒头就睡吱哇乱叫的年纪,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保持平静,不被外界影响,已然端起精英女人设形象的高质量女同性恋。
如今她25岁,苏华副总,她,啪!把餐刀摔在了桌子上。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