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翎月的话音落下,即墨染脸上的疑惑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宁静。他并未直接回答关于魂魄的问题,而是轻轻放下茶盏,目光仿佛透过了上官翎月,看向了更遥远的所在。
“上官翎月。”即墨染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空灵的回响,直接叫出了她的本名,“你可知,天界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是永恒的存在?”
听到面前的人忽然道出了自己的真名,上官翎月心头一跳,她感觉到眼前的即墨染气质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加虚无缥缈。
“你到底是谁?”上官翎月警惕地看着即墨染,进入了备战状态。
感受到上官翎月身上的杀气,即墨染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天界司掌推演预言的长明上仙,曾耗尽心血,窥见一丝未来。预言显示,一场源自无尽深渊的黑暗终将席卷天界,诸天星辰都将为之黯淡,天界倾覆,万仙荣光……尽数湮灭。”
“什么?”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重锤落下,砸得上官翎月呼吸一滞。
天界……倾覆?她确实从未想过。
上官翎月从小在天界长大,在她看来,天界就是最顶层的存在,不可能会被毁灭。
即墨染所言太过匪夷所思,上官翎月只觉得迷茫。
“不过……”即墨染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聚焦在上官翎月身上,“在那一片绝望的黑暗里,尚存一丝微弱却坚韧不灭的光明。而这一线生机,其指引并未指向天界的任何一位上神,而是出乎意料地分成了两道光,一道指向了被天界视为下界的人间,另一道指向了你,上官翎月。”
听了即墨染的话,上官翎月彻底怔住,有些不知所措。天界未来的存亡……指向了自己?
“我并非本体。”眼前的即墨染轻叹了口气,终于坦言,“我仅是天界即墨染的一道分身,奉命来到此界,隐去修为加入千云宗,所为的,便是寻找预言中的‘变数’,并暗中观察、印证。”
“你是……即墨叔叔?”上官翎月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我,月丫头。”即墨染目光温和,随即染上歉疚,有些伤感地说道,“令尊令堂之事,终究是叔叔对不住你,我无意牵连令尊,却不曾想天帝早已起了杀心,此番不过是借题发挥。”
“我明白……不能怪您的……”
提起父母,上官翎月眼眶一热,伤感地低下头来。从来都是天帝要他们死,哪怕即墨染没有出来反抗,天帝也会找其他理由。
即墨染的目光扫过上官翎月:“小爱的魂魄……已被我以秘法收敛保存,我动手本就是为了你。”
听到小爱魂魄尚在,上官翎月眼中瞬间亮起希望的光彩,但即墨染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沉谷底。
“但是,月丫头,我现在不能将她给你。”即墨染的语气不容置疑,“并非我要以此胁迫于你,而是因为,在你真正拥有足够力量之前,你无法保护好她。待有朝一日你回到天界,我再将她交还与你。”
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望着外面劫后余生、开始庆祝的人群,声音低沉:“程樽击碎天幕,释放混沌黑气,或许并非偶然。那可能正是预言中‘黑暗’的先兆,或者说……是某种试探。天幕虽暂时修补,但危机远未解除。”
“击碎天幕的人,是程樽?!”上官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即墨染言语中的关键。
即墨染点了点头:“你以为天幕那么轻易就会被打碎吗,若不是程樽借助那一截天骨的力量,根本无人可破。”
原来是这样!是那一截天骨暴露了他!
上官翎月想通以后,心底的愤怒油然而生,她感激程樽对她的教导,但是这不是他为祸人间的理由。既如此,那她定要寻个时机告知天下人此番劫难的罪魁祸首是谁。
即墨染转身,似是猜到了上官翎月心中所想,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需要变得更强,有了足够的实力,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上官翎月点了点头,哪怕不是为了天界,她也会让自己变得强大:“方才即墨叔叔说,另一道光指向了人界,指的是谁?”
“我跟你说过的……”即墨染意味深长地看她。
上官翎月忽然反应过来:“我出关那日……?”
当年她在三清峰闭关修炼,出关之时突然被一个老人拉入一方空间内,那老人说替她解决了万里樱林的守卫,还跟她说有一个关键之人。
即墨染点了点头:“是,我怕被你认出来,就做了些伪装。”
“你说的关键之人,是夜归九吗?”上官翎月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他,她在人界的种种际遇,始终绕不开那个身影。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上官翎月忽然把一切都想通了:“所以我与他的相遇,根本就不是什么萍水相逢,而是你特地把人送到我面前的?!”
即墨染默然。
上官翎月想起那个重伤倒在百梓花旁的少年,曾以为是自己救了他一命,却不知这场相遇竟从始至终都是人为的精心安排。若夜归九知晓真相,又会作何感想……
“我是没有办法了,你们的联姻,也是我找人在陛下面前提的。”即墨染此刻已经毫无保留,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道明。
上官翎月厌恶这种被别人做棋子的感觉,但她清楚,以她如今的处境,能成为棋子已是莫大的荣幸。
这盘天地为局的棋,她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选择。
见上官翎月不说话,即墨染袖袍一挥,一枚萦绕着淡淡流光的玉简飞向上官翎月。
“这枚《云隐诀》,可助你更好的隐藏天人气息。在你有足够的实力自保之前,绝不能让外人察觉到你的特殊之处。”
上官翎月下意识地接住玉简,触手温凉。
今天即墨染的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太大,让她一时难以消化。天界存亡的预言、自己是关键的希望、小爱的魂魄、与夜归九的羁绊……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却也隐隐点燃了她内心深处的斗志。
上官翎月紧紧握住玉简,抬头看向即墨染,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那我该如何做?”
即墨染微微颔首:“首先,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回到天界。只有真正回到了天界,才能有下一步。”
“我知道了。为了给父亲翻案,我也会回去的。”
“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你,不知道天帝是不是为了不让偷溜来人界的人回去,如今的天界之门,一次开启只能有一人进入。”
此话一出,上官翎月呼吸一滞,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思绪混乱。
开启一次天界之门只能有一人进入,那就意味着,如果夜归九成功突破极限,那么上官翎月就会陷入到两难之境。
要么,以自身为重,夺了夜归九的造化。
要么,成全夜归九,另寻他法,暂时放弃。
至于另寻他法,除非天帝下旨恕她无罪,否则天界之门亦不会为她开启。
天帝,真是好一个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