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半轮秋 第293章 第二百八十九章 难以两全

地牢里只有几盏微弱的烛光，身影有些看不真切，潮湿的空气混合着鲜血的味道往鼻子里钻，上官翎月心烦意乱地攥着裙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嘀嗒。”

不知道是哪里的水砸在地面的石砖上，声音很轻。

夜归九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听觉和感知还在，听到声音，夜归九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你哭了？”

上官翎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手，用声音示意：“没哭，我在这里。”

夜归九转过身面向上官翎月，如今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她的情况，夜归九忽然有些着急，但又不敢再往前。

毕竟，自己身上一身的血污一定很难看。

地牢里安静得只有他们俩的呼吸声。

“瞎眼的是我，你哭什么？”夜归九疑惑地问道，“难不成痛在你眼里？不对，刚刚明明痛的是我。”

少年空洞的眼睛对着她，声音却带着笑：“我都没哭呢。”

夜归九用这样轻松的语气和态度，希望能让上官翎月开心一些。

“你确实瞎了，我没哭。”听到熟悉的语气，上官翎月的心情好了一些，沉默了一阵，她开口说话，语气很郑重，“是我害了你。”

“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是站在对立面上的人。”夜归九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夜归九这样说，上官翎月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见夜归九的时候，就是凭借着这双暗红色的眼眸判断出了他是七冥族的人。

“只要你在洛辰阁一天，我们就是敌人。”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当初夜归九说过的话仿佛还在耳畔。

没想到时隔四年，夜归九又跟她说了意思一样的话。

认识这么久，上官翎月对夜归九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一双宝石般熠熠的眼睛。

那双眼眸漂亮得令人惊心，暗红色瞳孔如同两滴血色琥珀。眸光流转间，眼底泛着星辰般的碎光，华丽而炽烈。冷眼时，亦会在须臾间归于深渊般的沉寂，当真是危险又美丽。

而现在，她亲手毁去了那份美丽，漂亮的红宝石变成了染血的可怖黑洞。

她再也见不到那样一双眼睛了。

压下难受的情绪，上官翎月尽可能平静地说道：“不管你怎么看，我都是你失去双眼的凶手。二十年后，等你离开洛辰阁，我会想办法给你做一双眼睛。”

做错了事情，总要想办法挽救。

说完这些话，上官翎月就转身离开了。

“与其操心敌人，不如想想怎么跟天下人解释，才送来洛辰阁一个月的质子变成了瞎子。”

身后传来夜归九的声音，上官翎月没有停下脚步。

周围再次恢复宁静，夜归九靠在了石壁上，染血的面具在烛火中反着微光。

其实他不觉得失去双眼以后，生活上会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反而可以训练他的听力和感知力。所以为了保住七冥族的秘密，他毫不犹豫地自毁双目。

可就在刚刚，他脑海中浮现出少女伤心的模样。在那一瞬间，他真希望自己还看得见。

若是他不是夜归九，不是七冥族九皇子，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同。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夜归九失去双眼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洛辰阁上下，只是传到后来，就扭曲成了阎楚毒瞎了夜归九的双眼，一时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双方的盟约上只写了保夜归九性命，并未提及不可伤他，南炎知道了此事，也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小九才刚到洛辰阁一个月，他们就毁了他的眼睛，后面二十年，又要如何折磨他。

南炎突然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一直以来他的生活都过于安逸了，比起来，小九二十岁的年纪，经历的比他还要多，还要铭心刻骨。

盟约已定，之前一些转移走的族人最近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他必须要守好七冥族，等夜归九回来，要让他看到一个欣欣向荣的七冥族。

……

洛辰阁，洛辰殿。

“人才来洛辰阁一个月，就把质子变成了瞎子，你让洛辰阁如何跟各方势力交代？”洛少铭明显生气了，但是阎楚毕竟不是他洛辰阁的弟子，他想罚也不好罚。

“是我做错了事，我去七冥族赎罪，以此平息七冥族的怒火。”阎楚回想起方才的事情就一阵后怕，她顿了顿，又说道，“实在不行，我把我的眼睛赔给他。”

“挖了你的眼睛只不过是让世界上多一个瞎子而已，没必要。”洛少铭手指敲了敲扶手，“把夜归九从地牢里搬出来吧，阎钰的山前居后面不是还有一处园子暂时没有人住。”

“是。”穆兰赋应声道，“弟子这就派人去打扫。”

“阎钰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

洛少铭有些头疼，从夜瑜到阎钰，洛辰阁连续两个少阁主都出了事，阎钰现在更是忽然失踪。

少阁主这个位置怎就如此命运多舛？

“你去接夜归九到新住处，务必撬开他的嘴，问出阎钰的下落。”

“是，弟子告退。”穆兰赋应声道。

穆兰赋也很头疼，当初阎钰失踪，他临时接替少阁主一位，手忙脚乱了好几天才在林江月的帮助下理清楚了洛辰阁上上下下的所有事务。

在处于这个位置之前，穆兰赋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事情都是归少阁主管的，怪不得之前夜瑜也忙，阎钰也忙。

本以为他暂代少阁主的日子不会长久，可谁知这一次阎钰又消失了。

夜瑜现在一心扑在复活陌泠的事情上，穆兰赋想让他稍微帮帮忙也没办法。

夜家倒台，夜瑜把所有的恨都归到了阎钰身上，对其他人反而态度和善了许多。不过这也归功于如今的少阁主是穆兰赋，如果少阁主是阎钰，夜瑜肯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不知不觉，穆兰赋就走到了地牢，进了夜归九所在的房间。

开锁的声音传来，夜归九侧头，听着环佩撞击的清脆声响与来人的脚步声，他一下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穆兰赋？”

穆兰赋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夜归九明明已经瞎了还能认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