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20章 Chapter 20

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虽痛苦，但好在偶尔会穿插些有趣的“小意外”，迅速拉近彼此距离。

“小心。”

下意识抬手搂住险些平地摔的林光霁，程暮寒总觉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九次了，甚至给日常与他同行的自己练出了蜘蛛感应一般的肌肉记忆。

难道是训练方案出了差池，但他在咬牙坚持？

“我的身体很健康，程队，衣装鞋具也没有不适合，而且都训练一个月了，再怎么说我的体质也有所增强了的。”

看出人的担忧，林光霁仅是摇摇头：“只是，无论怎么小心，也会被绊倒，应该就不怪我了。”

意识到指代为何，程暮寒即刻拨通通讯：“郑副，控制你的奥特瑞带着扫描装置过一遍总域。”

“知道了程队。”

不过刹那，些许蝙蝠模样的小机器人井然有序飞出顶楼窗口。

约莫两分钟不到，冉煦突然乘着奥特瑞，抱着“芜湖”一声兴奋无比的姜雪晴一同俯冲出办公楼。

远处一阵嘈杂光芒闪过，便见他们二人悠然自得的重新飞回办公室，还不忘冲林光霁他们所在方向挥挥手示意解决。

“程队，我认为我有必要回心理学研究分部工作一段时间了。”

叉着腰直叹气，林光霁从未感觉到这般心累：“光是整蛊我的勿忘，这就已经是第十二只了。”

“我怕我忍不住火气，哪天晚上就给他们派别一窝端，根本顾不上留存必要线索，影响调查。”

“可以。”

林光霁的判断绝非空穴来风，程暮寒亦点头赞同。

想要带着人一并前往地下停车场，驱车前往心理学研究分部暂且“避避风头”，不料被林光霁挥挥手拒绝：

“人多眼杂，我坐公交就可以了程队，这边有直达。”

见林光霁去意已决，程暮寒也只得应一声“好”，便与人兵分两路，回归各自的工作之中。

......

“小到被路过的人撞到，泼了一身咖啡，大到奥特瑞忽然失控，险些被人发现已经入队的事情，最近我好像真的有点倒霉的太过分了。”

结束近期的工作，林光霁无精打采的倚靠在沙发上，看向身侧安静品味咖啡的雯和翻阅书籍的刘文，他灵感乍现，略有些好奇：

“雯，刘文，你们觉得人真的会出现这种平白无故的倒霉吗？”

“我不相信玄学，所以觉得不会，林专家，事在人为。”

雯清冷道：“何况林专家举例的这几件事都存在第三方参与的可能，大概率像那几只整蛊您的勿忘一般，是有人干扰了您的判断。”

“我可没见您在分部倒霉过一丝一毫。”

“我...其实是有一点点相信玄学的，感觉无论是谁，运气应该都是守恒的。”

刘文拽了拽兜帽，似乎在措辞：“林专家可能最近要迎来一个大惊喜了，说不准会中彩票的。”

“彩票吗...”

捏着下巴稍作思考，水灵灵的狐狸眼睛转了一圈，好似打了什么馊主意一般，林光霁难掩笑意：

“我倒觉得不是彩票，但肯定是份大奖。”

“从多方角度来看，确实因为这些小意外，以至于他们四个也会担心我最近是不是不太舒服，对我多关注了几分，这怎么不算是关系变好的证明呢。”

“另一方面，伴随着时间迁移，我的存在即将突显完全，近期总域里面也出现了不少关于我为何如此活跃在ZT17的猜测，所以这段时间我才基本都在心理学研究分部工作。”

“我不是不谨慎的人，不是吗？”

“是这样。”

了然林光霁的计划如何，雯即刻化身翩蝶，落在林光霁肩侧：“稍后的作战任务，我与您同行，派别成员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斩杀，他们差不多也该留足人力动手了。”

“好，刘文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最近帮我管理分部辛苦啦，月底给你加奖金。”

与人挥手告别，蹦蹦哒哒跑去正门，毫不意外的，程暮寒的车就停在那里。

“久等啦程队。”

钻入后排，林光霁莞尔一笑：“不知道程队有没有家室，保险起见，还是坐后排的好，没有把程队当司机的意思。”

发动车辆的手一顿，程暮寒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几分：

“按照你的习惯来就好，不必存在那么多顾虑。”

“我的神，一说到这我就忍不住笑，也不知道是谁说他副驾驶只给他未来的老婆坐，谁敢来都得挨一脚...”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林光霁吓得一抖，只是对方未等说完，便被程暮寒迅速挂断，在屏幕上轻车熟路的给对方投入黑名单中。

“ZT17的工作强度大，危险性高，感情的事情不是儿戏，我需要对另一半负责，所以至少现在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一本正经的解释，不如说更像是掩饰，程暮寒不自然的清清嗓，再次发动车辆。

“是呀，学生时代的爱恋可能还会是单纯的爱慕，但成年人的世界里，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林光霁在标注有“程暮寒”三个字的一页迅速记录着。

“所以，比起去寻觅一个真爱，我偶尔也会觉得孤身一人同样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无论是林光霁还是北极，都没办法许诺百分百安定的生活，倒不如就这样自由一些，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等到从工作中抽身的那天，拽上我的小行李箱，用剩余的积蓄去踏遍万水千山，看我不曾见过的风景，吃遍错过的美食。”

“一切圆满，选一处少有人烟的地方，趁我还清醒，还腿脚有力，攀上最高的山峰，坠落于海底。”

“就这样死去，很浪漫，很幸福。”

“...？”

若无其事的说出了恐怖的话语，以至于程暮寒震惊到一脚急刹，透过后视镜看向人儿满是担忧。

“这没什么的，程队，死亡从来就不该是避之不及的话题，毕竟每个人都要面对。”

“我们每天也都在接触，不是吗？”

抬眼看向程暮寒，林光霁的笑容竟如沐春风：

“只是每逢它出现，总会给身边还活着的人带来无尽痛苦，所以才会留下这般刻板印象，甚或是扭曲为一些人逃脱罪责的最后手段。”

“没有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什么不该，把死亡挂在嘴边的人也不是疯子，不过是已然看透世界的规则罢了。”

“他们太过清醒，清醒到被世界视为另类，困于模糊的大多数自然无法理解他们，他们也不再奢望会被理解。”

“程队觉得，我是疯了吗？”

“不是。”

果断的回应，林光霁一瞬错愕，那份整齐的记录上第一次出现了违和的墨点。

“就像林顾问所说，看破世界的规则并不容易，过程也相当艰辛，需要背负清醒的痛苦，忍耐不明真相的指责。”

“所以人们才会常说，半梦半醒半浮沉。”

“......”

自怔愣间缓过神来，看向那已然晕染开来的墨点，不偏不倚穿破纸页，完美融入到了底下写有程暮寒三个大字的一页中，“寒”字最下面的一点。

就像是他程暮寒本人能够包容自己所有的不堪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是呀，糊涂些也没什么不好，省去了很多窥破真相后的焦虑和它带来的麻烦。”

发自真心的笑容，林光霁如释重负。

“虽然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人生，是一眼望到头的无趣，但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期待死亡能够再晚一些降临于我。”

“因为...”

命途中的正向变数，他出现了。

......

“啧，我知道你小子聪明，但这个解法我听了都糊涂，我丫头怎么可能懂啊，她刚小学——”

郑毅抱着几份冰淇淋路过，顺手交给工位上的姜雪晴，分给沙发上研究习题的二人，习惯性探出身去看草稿纸，忽地按住了冉煦的脑袋：

“合着你小子在这给我瞎教呢，大学的微积分题目，啊？！”

“哎呀，小学那个一加一二加二的东西多简单，学不会的孩子就是学习方法不对，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去做一堆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破练习题。”

确认过面前的几份解答，冉煦满眼都写着惊艳：

“何况那些东西琼琼她早会了，作业基本全对，这大学题我一点就透，答的多漂亮，别让她浪费了才华。”

“滚蛋，一个年龄段干一个年龄阶段的事情，我要的是一个快快乐乐平安一生的丫头，不是一个惊为天人但累死累活的疯子。”

坐在郑琼琼身边，见她确实很享受学习这份新知识，郑毅才放松了些：

“但要是琼琼喜欢，我也不拦她，自己想怎么闯荡就怎么闯荡，有事他爹扛着。”

“唉...要是我爸妈也和郑副一样开明就好了...”

坐在电脑后追剧的姜雪晴随手打理了下杂乱发丝，难掩那副疲惫，干脆按下暂停走来几人身边，倾诉着肚子里的苦水：

“就因为我家里人都是教师出身，他们也觉得我肯定遗传了家里的底蕴，从小就培养我当老师。”

“但你们看我现在这个假小子模样，就没有一点符合他们的标准。”

“天天念叨我浪费了他们二十来年的心血，养了个白眼狼，亲戚也说我是害群之马，催我那五十来岁的爸妈再生个二胎...”

“最离谱的，他们怀疑我不找对象是因为我喜欢女孩子，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廉耻，伤风败俗，恶心，一句话都不让我反驳。”

说到此，姜雪晴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得揉碎，融入一声长叹：

“直到加入总域，我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人生，虽然还是没能摆脱家里的控制吧。”

“你家就是两个老古板唔唔唔——”

郑毅预判成功，即刻捂住了冉煦的嘴：

“我就知道你小子说不出几句好话，快去联系程队，看看林专家这次作战顺不顺利，好几只DS级在，难度不小。”

“顺利到不可思议。”

通讯接通，投影至半空，画面中的林光霁捂得严丝合缝，正手持通用型奥特瑞在场地里飞跃，灵活躲过数只勿忘袭击，枪枪一击必杀。

“嚯，这么强的威力，通用型奥特瑞能打出来？”

郑毅忍不住向前探身，仔细观赏那把小破手枪在林光霁手中如何闪闪发光：

“而且还短时间内变换了好几种附带属性，按理说通用型奥特瑞都没办法激活附带属性的，更不用说我们这些绑定有专属奥特瑞的人也最多激活一种了。”

“林顾问如果能获取到专属奥特瑞，大概必然会诞生精神系附带属性了。”

见人儿体力似有些不支，背后涌来的勿忘却丝毫不曾减少，程暮寒扯下领带夹准备上前。

“我说你们啊，真不知道我是谁吗？”

收起通用型奥特瑞，随手肆意甩动指尖旋转芯片，林光霁扫视面前因听到北极声线而定格原地的成群勿忘，品味着突如其来爆发的恐惧。

“看来刚知道，可惜晚了。”

一声响指，面前水晶线如蛛网迅速盘结，将所有勿忘切割成块，散落一地。

翩蝶现身，戴着狐面的雯自半空缓缓落下，端庄稳站林光霁身侧，静候指令。

“尸块都收走，送去心理学研究分部，让科研人员提取有价值的部分送来ZT总域一份。”

瞟了眼脚边依旧蠕动的碎肉，林光霁佩好医用手套，蹲下身直接将它抓起，翻看。

如菌丝般的血肉渐渐攀上林光霁掌心，转而飞速生长，不过眨眼便将林光霁右手全部吞噬。

“......”

抬头看向程暮寒，林光霁仅是耸耸肩：

“程队回头，不要看我，你会受不了的。”

大概猜到了会发生什么，程暮寒默默转过身去，紧接着便听到通讯器那端传来一阵杂乱：

“咦惹！琼琼别抬头！”

姜雪晴直接捂住了好奇的琼琼双眼，避免小小的人儿遭遇心灵上的冲击。

郑毅差点没一口茶水呛到自己，急忙起身翻找纸巾，不再看向画面。

唯有冉煦欣赏的饶有趣味，还时不时的和林光霁交流上几句专业知识。

“林狐狸，扯断捏碎都没用，那家伙反而会分裂蔓延的更迅速，你得下手狠点。”

“我知道，先留两块做样本。”

雯快步上前，按照林光霁的示意用水晶线绞下两块肉装入仪器之中，确认林光霁已经用手臂遮住双眼，避免被迸溅到，抬手便将那物什爆裂开，化为一地血水。

“怎么这么像玩鼻涕...”

冉煦爆笑开来，被林光霁翻了个白眼：“会吃人的鼻涕，一会儿就送煦哥一个，好好玩。”

“得嘞，正好我研究研究，共享报告？”

“共享，这种自愈方式的勿忘能力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话音未落，林光霁突然坠入脚下深渊，以至于在场三人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纵使雯已然挥出水晶线，奈何那洞口瞬间关闭，根本无处寻觅林光霁身影，独留她和程暮寒面面相觑。

“我会去找林专家。”

见程暮寒那把奥特瑞瞬间启动，耀眼雷光四下蔓延，雯快步后退，避免自己不慎丢了性命，安抚着他冷静下来：

“你，想想这次任务有没有什么异常，目标太过明显了。”

雯刹那间消失完全，通讯那端的冉煦一声口哨，唤醒了愠怒的程暮寒：

“哎，程暮寒，压住你的脾气，小蝴蝶说的没错，不觉得林狐狸入队到现在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不少怪事吗？”

“是呢，林专家都带来几件备用衣服放在他的储物柜了，要只是一次两次的小意外不至于这样吧？训练也有两身替换就足够了。”

姜雪晴也觉得有些离奇：“而且ZT18还多了不少生面孔，我们要不问问蛇特等什么情况？”

“别问，打草惊蛇。”

拍了拍二人肩膀，郑毅沉稳道：“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感觉蛇特等肯定会点咱们几个。”

“他现在之所以不说，有一定的可能也是在观望，或是顾于他的身份不好明说。”

“这就意味着我们更得主动出击了。”

林光霁的声音自通讯器内响起，画面中的他正身处一处断壁残垣，四下数不清的勿忘将人完全围堵在中心。

如果不是谁为了试探自己的能力故意布的这个局，多半就是有鱼按耐不住性子，想要咬钩了。

“把蛇特等拉到通讯频道里，我有话问他。”

感受到林光霁似有些许愠怒，姜雪晴看了眼郑毅进行确认，见人点点头，便如此照做。

“所以说，林专家认为是我动了手脚？”

通讯器内，蛇虺阴冷声音沁入耳膜：

“把一个刚接受总域训练一个月不到的人送去解决勿忘成员难以计数的派别根据地，我就算是想要你死，也不该在知道你究竟是谁的情况下用这么愚蠢的办法。”

“何况，程特等接取的这个任务，是ZT18指定你们特殊作战小队执行，对于他们四人来说，解决几只等级不高的勿忘确实容易。”

“但谁又能料想，那个隐藏起来的成员不偏不倚会在咫尺距离被掳走，还掉入了人家勿忘派别根据地的中心呢。”

“那就说明，ZT18来了只老鼠，而且是知道些许我的存在，想要啃食我的血肉，却不够了解我的老鼠。”

见蛇虺满意点头，林光霁难忍笑意：

“看来蛇特等最近说话不方便了呢，比濒临死亡的我还要刻薄，很不自在吧？”

“就是这样，只能拜托你们快些助我恢复自由身了，身为主要负责人，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ZT总域，得把握好分寸。”

轻抿一口茶水，蛇虺话中有话：

“或许在你们看来，有些人的心计愚蠢到让人发笑，但偏偏就是这些蠢材掌握着不该拥有的权力，恶心人的方法数不胜数。”

“幸好那只狐狸懂得辨识谎言，不然我真的很难做了。”

“是呀，最近我也听说，ZT15的那个外部专家和ZT17的特殊作战小队走的很近，搞不好会被邀请加入他们了呢？”

学着道听途说来的“猜测”，林光霁佩好那副狐面，化为女子模样，更加游刃有余了几分：

“来吧，你们派别的首领呢？出来聊聊。”

猝不及防一声惨叫，众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只意图通风报信的勿忘已然被雯从阴影里拖出。

就算哭着求饶也没有任何用处，爆裂的身躯瞬间血肉四溅，那只头颅就这样被人拎在手中，用尖锐指甲挖出眼球，咬破，吞吃入腹。

好似许久没有品尝鲜血一般，她背后巨大木偶全然现身，无数水晶线在阳光映射下闪闪发光，铺天盖地的蝴蝶将四下笼罩完全，无人能逃。

“她是X级勿忘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