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7章 Chapter 17

“程首席，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公报私仇。”

垫起脚尖努力够着程暮寒高高举起的汽水，林光霁气不打一处来，这画面未免也太过熟悉：

“走个流程的事情而已，没必要这么严谨吧？”

“有必要，严肃一些。”

给人一个脑瓜崩，林光霁捂着微微发痛的额头，试图抱起胳膊，却怎么也绕不过手腕上的手铐，只得扭过头独自生闷气。

“我还没追究程首席的责任呢。”他跺着脚气鼓鼓道。

听林光霁如此说，程暮寒一头雾水。

什么责任？实行计划时出了差错？

“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程首席要用自己原本的姓氏去充当那个买家吗？”

看似是不经意的模样，然而四下空间已然隐隐波动了几分：

“而且，程队的话术未免有点太专业了吧？”

“头骨和脊柱做摆件，手骨脚骨做身体链，剩下的四肢做手杖，还得是要打断后再接上的那种扭曲感。”

“皮做手包，肉和脏器留着给勿忘做美食，眼睛做标本，真的是庖丁解牛的淋漓尽致。”

突然出现的北极自半空跃下，夺过程暮寒手中汽水，开启后递与林光霁，与人一并倚靠在一起，看向程暮寒满是耐人寻味：

“你在隐瞒我什么，程队？”二人齐声道。

“你所说的这些，是另一位买主的要求，与我无关，而使用我原本的姓氏，是因为我曾私下里调查过这些工艺品，仅此而已。”

对上林光霁和北极难以捉摸的神情，程暮寒走去桌前，拿过一份报告，翻找到具体页码递予林光霁：

“有人曾在我父亲生日时送给过他一串狼牙样貌挂饰，但并非是普通的动物犬齿，而是狼化形勿忘的牙齿。”

“不然林顾问觉得，为什么ZT总域能够摸索到于K次域泛滥，却在ZT次域悄无声息的案件，并拥有相对应的调查权？”

“......”

难怪他们说是因为谁张扬，惹到了ZT总域头上，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好似放松警惕搬，不过刹那，北极二人消散完全，四下空间波动也停止。

唯有早已撬开手铐的林光霁翘着二郎腿坐在桌面，将面包吞吃入腹。

“我只是担心程首席会遭遇不测，就算是姓程的人数不胜数。”

“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见姜雪晴满脸歉意的收走了林光霁手中的垃圾袋和尚未喝完的汽水，返回到那扇单向玻璃外，林光霁眨眨眼，总觉得有些反常，即刻重启幻境。

“说说看，这个幻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程暮寒快步走去林光霁面前，捻起他肩侧鸦羽，撑住桌面的双手已然将林光霁完全禁锢在臂膀宽空间内：

“这间审讯室你来过不止一次，应该很清楚，它本身就安装有类抑能装置的仪器，以避免审讯过程中有勿忘借助能力袭击审讯人员甚至逃逸。”

“但你置身其中，不仅依旧能够塑造幻境，也没有勿忘在施展能力时触发到报警器，这不应该。”

轻拢住林光霁侧颈，指腹抚摸过绷带之上的抑能装置，略带有一丝痒意，似带有一丝撩拨，二人距离不过咫尺，那链条就这样清晰的连接到程暮寒手腕。

林光霁：“......”

还真是谨慎。

“贴这么近，我会忍不住吻你的，程队。”

眯起那双狐狸眼，林光霁微微前探身躯试探，却丝毫无法唬住程暮寒。

“不躲吗？”

本玩闹一般的眼神此刻满是凛冽，猎物布下的陷阱已然静候多时。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程队。”

如枪口一般的指尖直抵程暮寒心脏，让人只觉一阵酥麻：

“选糖果还是皮鞭？另一个没有被选择的归我。”

些许危机感迫使他下意识收紧拢在林光霁脖颈上的手掌，不由得想要一并赌上生命的筹码。

只是未能等来答案，林光霁反倒是被人控制着装置电了一下。

“不要胡闹。”

“知道啦...”

稍作沉吟，林光霁忽地冒出一句：“我说我有奥特瑞，程队相信吗？”

本以为人会说不信，却听程暮寒果断道：“信，通用型。”

哦？那就好解释多了。

如此想着，一套完美无瑕的谎言已然捋顺完全。

“奥特瑞的使用，本身就与勿忘能力的运作模式相似，都是通过调动自身精神力，借助这一能够挥发能力的介质来实现进攻或防守。”

自衣袖中甩出通用型奥特瑞，林光霁将它启用，霎时间腥红粒子崩裂开来，笼罩在二人身侧。

“而因为每个人的精神力就像是身份信息一般独一无二，无法完全拥有一模一样的，但不代表不可以模仿到几乎一致。”

仅是两秒对视，林光霁手中的奥特瑞忽地泛起雷光，与程暮寒那把巨镰的耀眼程度别无二异。

“心理学家往往都很擅长窥破，却为了维持清醒不得已置身事外，冷漠且平等的对待芸芸众生，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因此很难启用奥特瑞。”

“不过林专家不一样，他更喜欢将自我灵魂剖开，划分为无数碎片，独立出个体去置身其中去感受最真实的痛苦，由此精准抓住关键所在，以解决问题，却丝毫影响不到本我的存在。”

“所以，我的精神力大概率也受到了这般习惯的影响，不会被限制于单一形式，也就诞生了所谓的‘精神系’相关能力。”

“用它创造个幻境，轻而易举。”林光霁洋洋得意道。

“不愧是科研学者，很优秀。”

疑虑打消，四周空间恢复正常。

解下抑能装置，跟随程暮寒脚步缓缓走出审讯室，忽见那位蛇负责人身边多了一发色如烈焰般耀眼的红发男子。

“猰犬是吗？ZT15的工作可不像平面模特那样轻松，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叶肆轻叹一声，看向蛇虺的神情有些复杂：“蛇负责人，咱挖人也不能...不能挖到娱乐圈去呀...”

“叶肆队长不相信我的眼光？”

蛇虺掩面轻笑，却把叶肆吓得寒毛直立，急忙挥挥手辩解，却被人拍了拍肩：

“安心吧，我们两个人也认识十多年了，不过是因为他从事行业的规定，亲人朋友等类方面关系不好明说而已。”

“现在之所以让他来ZT15，也是因为他们的公司出了点小意外，经营不善，我觉得不该浪费他曾经以武打片替身而闻名的这一身好武艺。”

“至于头脑...就让他多出苦力就好。”

被蛇虺拍了拍蓬松长发，名为猰犬的男子不悦地把人手重重拍开：

“听你他妈搁这胡扯呢！”

戳着人心口窝大骂，猰犬呲起的牙齿竟如鲨鱼般锐利，满是狩猎者的压迫感：

“老子干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闲的蛋疼半夜偷拿老子手机发辞职信，老子早晨起来一脸懵的接电话，没等解释你就给老子手机砸...”

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扇了上去，过分清楚的声响吓得林光霁也脚步一错，瞬间闪身到程暮寒背后，悄悄探出头看着热闹：

“说话不干不净的，脱离了公司给的人设就不会做人了是吗？”

蛇虺看似平静微笑，实则早已扯住猰犬脖颈上的锁骨链。

用力一拉，瞬间缩紧的链条险些让人一瞬窒息，如镜像一般的差色金瞳相对，明显猰犬的气势弱了几分。

“你们公司一共就三个当红小生，其中两个还异变为了勿忘，剩下的全部不温不火，你想被他们压榨死？”

“身为仕途火热的模特，先不说这件事一旦没能压制住，你将面临多大的舆论压力，你这个暴脾气还能不能维持好自己的人设...”

“公司收入骤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工作挑你，不再是你挑工作，你觉得你的底线就那么经得起试探？”

松开锁骨链，冰冷指尖沿着人小麦色肌肤下滑，蛇虺戳了戳猰犬那闷热机车服下的结实腰腹：

“到时候被你称兄道弟的管理层让你去陪人家少爷小姐富婆老板，只为几个落到你手里压根就没几两碎银的代言，你能抛下面子说不去？”

“这其中的水多深你分明清楚的很，曾经不也痛恨的很，难不成是尝到了甜头，也要做你口中那般‘堕落的人’了？”

猰犬已然气势全无，低头不语，蛇虺也步步紧逼，字字戳心：

“别以为你那些个狐朋狗友都是什么靠得住的兄弟姐妹，无话不谈的经纪人也只是为了生计拼命打拼的同事而已。”

“最直观的，在知道你草草离职后谁问你了？那些视你如命的粉丝也全部被蒙在鼓里，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发现比你更适合做精神寄托的新一任主推。”

“你现在不过是个长得帅点的普通人而已，两年内也不得从事相关行业，真以为自己的颜值和流量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我由衷的希望你不会忘记，在你低谷时期供你吃，供你穿，伺候你的那个人是我。生病没人照顾，出任务受伤没人看望，晕在家里整整两日都不被发现的人也是我。”

“你个白眼狼，有什么资格在这冲我大喊大叫！没有长远的眼光还不会听话吗！”

似是已然愠怒到极点，又是清脆的一耳光，猰犬只字不言，仅将痛楚独自咽下。

堪堪从震惊中缓过神的叶肆急忙将二人拉开，冲着刚刚开完会回来走下电梯的熊彪喊着“熊首席，蛇负责人找你！”，猛地眨眼发送求救信号。

熊彪也被这场面吓得虎躯一震，一边打哈哈“蛇特等难得发脾气，让我老熊见识见识”的话语，一边把蛇虺带到一旁商议着关于猰犬入职的事情。

原本坐在一旁吃瓜的姜雪晴和冉煦也已然凑了过来，和林光霁一起躲在程暮寒背后光明正大的蛐蛐着：

“我说怎么看他眼熟...原来是EXE娱乐公司的平面模特‘炽渊’啊，老大戴的手表和戒指好像就是他代言的品牌。”

姜雪晴自手机中通过自己的方式寻找情报，仅是摇摇头：

“看来是把消息压得死死的了，无论是蛇特等说的有人异变勿忘，还是炽渊退圈，一点都没流出。”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他是给？”

冉煦把下巴垫在程暮寒肩膀，指着猰犬满是难以置信：“还和蛇虺那个渗人的家伙住一起十多年？疯了吧？”

“你才是疯了吧，这两天怎么看谁谁给，我给不给？”

姜雪晴把捣乱的冉煦推到一旁：“炽渊和蛇特等早就认识，之前他上节目的时候爆出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里面就有蛇特等的身影。”

“但我当时没仔细确认，炽渊也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刚才把那张照片又翻出来看了看才敢确信，不信你看。”

程暮寒也好奇回头，与三人一并看向手机内画面。

猰犬的变化确实不算大，多半那时候也是个闯祸精，身上脸上到处都是创可贴绷带，依旧没心没肺的耍着帅，高高举起手机与一旁安静看书的男孩合照。

厚重眼镜，辫有花朵的麻花长发，那个乖巧又瘦削的黑发男孩怎么看都不该是现在这个阴险狠厉的蛇系男子。

只是向后拖动进度条，第二张照片内的蛇虺默默吐出蛇信一般的分舌尖，涂有漆黑甲油的指尖肆意挑起眼镜，仰视镜头，一时间反差极大的厌世感迸发无疑。

尤其是他左侧眼周的纹身，如朵朵墨黑昙花一现，美艳又过分狠戾。

“好看吗？”

阴森笑声从背后传来，四人明显一怔，钉在原地丝毫不敢回头。

他们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真的像蛇一样，走路飞快还没有声音的这件事！

“紧张什么，我还以为这几张照片让他给弄丢了，原来是自己藏起来当宝贝了...”

“你妈的谁稀罕啊！”

擦着人脸扔过装在文件夹的合同书，紧闭的玻璃门瞬间稀碎摔落一地，吓得其他办公室内加班的工作人员齐齐探出头来，在看到‘案发现场’的刹那又齐齐缩了回去。

“......”

一瞬间的刺激让众人全然冷静下来，林光霁也悄悄的推着冉煦和姜雪晴，扯了扯程暮寒后背的衣物，示意他们稍稍和蛇虺保持距离。

毫无表情的面容终究还是浮现出了那渗人笑容，蛇虺仅是指着电梯缓缓道：

“既然已经入职了ZT15，那就遵守规定，滚出去跑圈，赔偿记在你工资上。”

“切...”

待人不情不愿的跑走，蛇虺才挥挥手示意叶肆去继续他的工作，看向姜雪晴手机内的画面问道：

“消息没有流出吧？”

“没有，蛇特等，一个都搜不到。”

“很好，你们也下班吧，明天记得通知ZT17成员，猰犬入职ZT15一事绝对不可流出。”

将一份文件发送至程暮寒的聊天框，蛇虺稍有些苦恼：“K次域那边开始溃烂了，这两个偶像组合成员也是跑行程时受到了些许...不可抗力因素影响导致的异变，威胁到我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们要抓住机会，趁他们不备去调查...”

忽地住了口，蛇虺看向林光霁：“程特等，你们还没有告诉他吧？”

“是的，明天开始会逐步说明的。”程暮寒答道。

“好，那就到此为止，解散。”

“等等。”

抱起胳膊，林光霁有些好奇，指了指蛇虺挡住侧脸的黑纱：

“总域不许纹身吗？”

“允许的，ZT总域更是没有那么多限制。”

取下黑纱，蛇虺微微撩起侧发，露出的差色金瞳满是蛇一般的压迫：

“不过是我年少轻狂，现在年长些后自然会觉得这样的纹身有些羞耻，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遮挡住罢了。”

抬手轻抚林光霁眼下标识，蛇虺的神色一瞬恍惚：

“林专家说不定也会有像我一样后悔的时候呢。”

“不会哦。”

挡住蛇虺的手，好似看破人一般，林光霁笑意盈盈：

“它已经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像我这双血色瞳孔一般，总会有人比认出这副面容更容易优先认出这个标识。”

“能够被赋予意义，我不觉得这是羞耻，虽然我还年岁尚浅吧。”

“......”

似带有其他含义的话语，但蛇虺尚不敢确信，只是点点头，便缓步走入电梯。

目送蛇虺离开，林光霁这才转向程暮寒，等待他开启下文：

“好奇心害死狐狸，程特等，从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濒临死亡了。”

“不差这一晚。”

顺手揉了揉林光霁才洗干净不久的蓬松发丝，程暮寒把即将张牙舞爪的人儿顺势夹在腋下，像提了个包裹一般与冉煦二人走入电梯：

“好好休息，明天有的是工作让你忙。”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