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6章 Chapter 16

不过刹那，四下群鸦乱起，血月渐升，朗日退却。

条条鲜活生命逐一爆裂开来，霎时间浓厚血气令人窒息。

微微侧头，擦着脸侧飞来的光束已然钉入墙面，徐徐白烟冉冉腾升。

眼前布料散落，遮盖住怀中残骸，那双血色瞳孔毫无温度，死死盯住面前来人，直视几人手中漆黑枪口。

“林专家...”

抬手挡住警惕的身后人，让他们放下枪支，为首的男人脚步匆忙上前，将林光霁怀中的残骸推远。

似是受这般惨烈现场影响，门口手持武器几人再难忍受，齐齐干呕开来，挥挥手迅速跑远，暂且撤出这处是非之地。

“晚好，叶肆队长，又见面啦。”

林光霁一副可爱模样与眼前人打着招呼，不曾想对方只是一声叹息，冰凉手铐又一次落在了手腕。

“林专家，遇到案情请第一时间联络警方或域方，不要私自行动，更不要再当受害人去钓鱼了。”

发色深棕的男子难掩疲惫，顺手将林光霁抱起，缓缓走出这片是非之地：

“如果这次我们ZT15的一队没有来，而是仅有ZT17的作战小队，您这会儿都怕是生死难料。”

“是呢，刚刚有个作战人员对我开枪了吧。”林光霁难忍笑意，如此打趣道：“有没有可能是我真的被绑架了？”

毫不意外的，被叶肆迅速否定这一可能：

“单看您一刀遏制住勿忘行动这件事，就不可能是被绑架。”

知晓真相如何，可惜不得已对这位叶肆队长隐瞒，林光霁难忍笑意，眉眼里满是享受谎言的狡黠：

“我可以当走火了。”

“您单方面谅解没有什么用，毕竟是对无辜的人类开了枪，需要如实反馈给ZT17那边，交予他们定夺。”

将林光霁送入车中，叶肆打开一旁医疗箱，帮人擦拭着那张血污混杂的小脸：

“到时候又得依照程序给您抽管血，再放置十分钟，确定没有褪色为墨绿后才可以证明您是人类，并非勿忘了。”

“没关系的，习惯了。”

看向叶肆那身红绿血色混杂的制服，林光霁略有一些歉意：“一会儿给叶肆队长买身新衣服。”

“客气了林专家，都是制服，正常损耗。”

“这边还是把面包给您送到审讯室，再带罐汽水，免得您低血糖，做完笔录就可以回去了。”

叶肆一边拨通电话，一边示意其他工作人员勘察现场：“唉...我感觉我的晚餐可以省了，这血腥味...”

“得算工伤。”林光霁附和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勿忘，下手够狠的。”

“扑哧...”

不知何时侯在一旁的冉煦突然笑出了声，被林光霁甩了一眼刀之后清清嗓安分下来：

“来，叶队，我刚去他们负责绑人那边卧底到的证据，里面还有不少被预定的受害者名单，记得保一下。”

“多谢，ZT17行动就是干脆，帮大忙了。”

说到此，叶肆忽地话锋一转：“二位认识？”

“嗯，之前误抓的小嫌疑人，不打不相识。”

冉煦实在难忍笑意，在林光霁眼神的胁迫下顺着话编造起谎言：

“他不是前两天公交车爆炸案件的幸存者吗，去你们那边做完笔录后就被程暮寒直接拎到ZT17继续审问了，聊着聊着才知道是你们合作的外部协助专家。”

“好东西藏着掖着，不仗义了啊叶队。”冉煦打趣道。

“嗐，这不是林专家忙吗，我们也不能自作主张。”

叶肆下意识看向林光霁求救，见人点点头附和着：

“是呀，叶肆队长真的很让人安心，处处为我考虑，不像ZT17的某些人，上来就兵戈相见。”

“啧，过不去了是吧。”

被人掐着脸扯了扯，林光霁忽地伸出那只满是血污的手，五指张开在冉煦面前：

“猜猜等级？”

“TS，血比海鲜还腥，我一个在海边长大的人都受不了。”冉煦毫不犹豫：“被你一匕首捅死，丢大人了。”

“是因为我随身携带的这把匕首内存有对勿忘药剂，何况它已经受过伤了。”

“...？”

一旁的叶肆也稍有些疑惑，快步走去现场确认那几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带着相机迅速返回递与二人，供他们剖析其中真相。

“确实是受过伤，但这种愈合趋势不像是作战人员的手笔，更像是勿忘造成的创伤。”

冉煦一一翻过相片，有些不理解：“而且这几个勿忘还穿着ZT总域的制服，想栽赃陷害？”

只是说到此，他忽觉些许异样：

“等等...要是栽赃的话，他们来之前不会已经杀过人了吧！”

正准备呼叫姜雪晴确认消息走向，冉煦突然被林光霁抓住了手，让人稍作冷静：

“煦哥不觉得，这更像是故意演出来的戏码吗？”

带着手铐的手摸索出怀中录音笔，递出，在冉煦惊诧的目光中指向背后那些垂死之人：

“大胆猜测一下，为了确保收益服众，且能够长期维持合作关系，工艺品的制作是人类方拥有技术，脏器所制作的美食则是勿忘方掌控，彼此互相牵扯。”

“而事实上，他们付出的劳动力似乎和收获的钱财并不对等，以至于某些人在摸清了其中的门路后不再满足于现状，吃着碗里的还得瞟着锅里的。”

“而一些价格比较高昂的，就是他们的目标。”

抬手指向自己脖颈上的伤口，林光霁眉头微挑：“不是煦哥干的吧？”

“哎，这个真不是，别冤枉我，我把你送到车上的时候，你可睡得比谁都宝贝。”

冉煦急忙解释着：“我还特意提醒了对方小心点，买主要求高的离谱，这要是给你怎么样了，程暮寒不得宰了我。”

林光霁：“？”

“别装傻，他多爱惜你，你能看不出来？”

冉煦用胳膊肘怼了怼林光霁，顺手从衣兜里摸出颗烟点燃：

“也不知道你这狐狸给他吃什么**药了，我们别说是体力透支，就算是残了也不会被他程暮寒公主抱，不拖着一条腿拽走就不错了。”

“刚才接到嫌疑人电话，知道你被喉咙上来了一刀后，奥特瑞都失控了，差点没给办公楼劈塌，吓得蛇虺小跑着来的办公室。”

“而且从见到你就和丢了魂一样，也就是兄弟认识他六七年了，知道这个工作狂会对什么样的家伙感兴趣，不然真的得怀疑他是给。”

林光霁：“......”

那还真是荣幸。

“所以，我大概率是在路上被人划伤的，怕是也在借这种方式做标记，迫使原本的买主放弃我，以更高昂的价格售出。”

稍作沉吟，林光霁抓住冉煦的手，利用他的通讯器拨通了姜雪晴的联络：

“雪晴，确认一下，有哪些相关的网站登陆过我的信息吗？”

“没有的林专家。”姜雪晴补充道：“但我这边拦截到了一个通话，内容是确认预定林专家的这个买主身份如何，他希望在无需经过对方同意的情况下出更高价买走。”

“但对方的技术手段不一般，我没能追踪到。”

“没关系，已经足够了，几点的通话？”林光霁猜测道：“五点至六点间？”

“是的，下午五点四十一分播去的。”

“很好，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四下看看，正好与看过来的叶肆对上视线，只见对方毫不犹豫的从一旁队员手中拿过正在记录的笔记本，快步走来放到林光霁怀里，供人分析。

林光霁：“我被绑架的时间是...”

“四点半。”冉煦答道：“在X-9片域给你扔到的后备箱，那些人就往X-12片域的荒郊野林去了。”

“五点四十一，那个负责系列流程的小头目...先暂时称呼为A，接到了另一位买主Y的电话，所以起了杂念——”

“联系到团队内的绑手B，运输工C，搬运工D，工艺制作者E以及脏器制作者F，意图几人联合吞吃下这笔更大的订单，从中赚一笔差价中饱私囊。”

“因为原买主X的要求严格，不偏不倚的一道伤口大概率会让他放弃对我的购买，也不至于损毁严重，由此A能轻易牵线售卖给另出价更高的Y...”

“可惜程队没有放我。”

看向冉煦，得到绑手B的肯定，姜雪晴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是这样的，老大接到电话后斟酌了一下其中利弊，担心放掉之后会让林专家遭遇危机，正好也能借机会给那运输工打‘小费’，监控他的去向。”

“是正确的选择。”

笔尖轻点两下分析，林光霁抓过冉煦的手腕，拂过通讯器确认时间，继续书写着：

“现在是七点三十七分，我们在这里也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了，暂且按照七点来算，我被运输到了这个目的地。”

“大概那边的人在得知原买家X依旧坚持的情况下，也就商量着计划着自导自演一场戏码，以被ZT总域发现，存在风险为由，让X自己选择放弃我的订单，同时将ZT总域推向风口浪尖。”

“可惜了，血腥味太浓，被我抓到了漏洞，不然说不定我真的会被带走。”

稍作思索，林光霁点点头：

“等抢救过来这几个之后去问话吧，那个勿忘好像没下死手，只是把他们的四肢都爆了。”

“那在我们ZT15到达前，之前袭击他们的勿忘是...”

叶肆一头雾水的看向二人，却听林光霁轻笑一声：

“可能是北极那只狐狸吧，毕竟ZT次域现在险情不断，他也很活跃，大概是想做些什么表达善意，让警方和域方稍微放松一些对他的监控。”

“这样吗...我们会把这种可能性列入参考，就先勘察去了。”

待叶肆走离，冉煦二人面面相觑，忽然齐齐的笑出了声。

“是那只小蝴蝶干的？”冉煦冲着一地残骸扬扬下巴：“给人家四肢都爆了，残忍。”

“它有些精神洁癖，不许别人做侮辱我的事情，这还是我让它控制力度后造成的破坏力，最起码得留条命审讯用吧？”林光霁云淡风轻道。

“TS级？”冉煦好奇不已。

“说不准是X级呢。”

冉煦：“？！”

传说级勿忘，能力甚至比TS级更上一层，即使□□死亡也可以利用精神体重获新生，但记录在案的几只皆早已下落不明，近些年来也没有任何新生X级勿忘的消息。

“开玩笑的，如果是X级，我早就抓去做研究了。”

话音未落，雯已然戴着狐面，穿着一身长裙款款走来，背后的水晶线正拖着几个半死不活之人，沿路满是血色。

“哦呀，我们小蝴蝶把逃跑的人都带回来了呀，辛苦啦。”

随手把人扔到林光霁脚下，递与一手机，上方正呈现着伪装成ZT总域作战人员的几只勿忘突袭的画面。

雯只是微微颔首，便化作蝴蝶再度消匿完全。

“啧，你身边怎么这么多美女？”

冉煦忽地不悦了几分，捏捏人不算紧致的胳膊满是不解：

“那个助手长得漂亮，这个勿忘的身条更是不差，你也不帅啊，还没有肌肉，难不成她们喜欢可爱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光霁随意打哈道：“很难有勿忘会对包揽一生的食物补给不动心，何况是在北极的庇护下了。”

话锋一转，林光霁顺势：“其他人呢？”

“程暮寒和姜雪晴在跟着ZT15的技术人员追溯那笔定金走向，郑副应该在ZT15的审讯室等着捞你呢吧，不然就是去食堂买饭了，他一会儿得接孩子。”

说到此，冉煦忽地划出通讯界面展示在林光霁面前，画面里的郑毅正在食堂看着菜单犯愁：

“臭小子，还想吃鸡腿儿，我的腿儿你吃不吃？”

“哎呀郑副你怎么偏心呢，姜雪晴说吃你就给她买，我这都请客了不能吃一口吗？”

“滚吧，程队刚说完让你清淡饮食，你就偷摸加餐，到时候抓到了老子可不陪你跑三千...”

看着二人嬉笑吵闹，林光霁渐渐舒展开眉头，跳下车前盖钻入后排，倚靠在座椅轻叹一口气，听着耳边翩蝶的汇报：

“确实如林专家推测那般，ZT次域的相关嫌疑人已经被悉数追踪抓捕完全，不出意外的话，这边的生意渠道会逐渐向K次域转移。”

“下一步是否暗中干涉其他次域的生意渠道？”

见林光霁点点头，那翩蝶继续道：

“大鱼恐怕在准备大动作，已经逃亡至K次域，ZT次域应该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安定。”

“但安定之后...”

唯有一声轻叹，它重整精神：

“我会继续跟踪动向，发现情况随时联络林专家。”

不过转瞬，翩蝶消匿完全，林光霁望向阴黑天际，如今的城市似乎是因为隔离壁外重回自然的原因，繁星愈发耀眼起来。

可仅凭这点点星光，依旧无法映亮身周，月光下仍是危机四伏。

他需要布置更为长远的一盘棋。

翻出湿巾擦净双手，拽了拽冉煦的衣摆：

“公交车爆炸案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

“还没有，目前只能判定为是具有空间能力的勿忘犯案，正在联络家属认领遗骸。”冉煦回应着：“怎么了，你有新消息？”

“先搁置吧，全权交给ZT15处理就好，那家伙又去物色新目标了，不在ZT总域的管辖范围内。”

“这些骨骼制品相关...还得继续调查，怕是那家伙这么一折腾，要挖出更多的东西了。”

“啧，K总域吧，真想推翻它。”

一声怨气，冉煦也毫无办法：“那就让ZT15先按你的猜测去侦办呗？”

“嗯，毕竟我没有掌握到实质性的证据，心证不过是参考，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得嘞，押运犯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