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08章 Chapter 108

到达K次域入住酒店时，已然逼近午间二时。

程暮寒换好干净衣物，接起手中电话，乘坐电梯前往室外，却脚步一顿。

“法莱利亚，让你朋友把那辆跑车开回去，我说过是出任务用，报废概不负责。”

看清面前拥挤人群中央过于粉嫩色系的车装刹那，程暮寒紧急收回探出大门的半边身躯，装作一副不清不楚不知不晓的模样扭头返回了酒店大堂，恨不得把电话那端大笑的人当场撕碎。

“我的神，你可笑死我了，我朋友现在正一脸冤屈的给我控诉说你不待见他，不光黑着个脸，还连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他是不是要被潇姐撤代言了哈哈哈...”

法莱利亚险些笑背过气去，随手擦拭掉眼角泪水，长舒一口气，打趣道：“不喜欢粉的给你换辆黑的总行了吧？”

“换二十万以下的。”程暮寒扶住额头，愁苦不已：“没开玩笑，我的车已经报废在高速上了，也没必要再去购置新车作为一次性用品，现在手边还有工作，走不开，务必连同一辆摩托在今晚之前送达。”

“知道知道，他助理已经都给你停到酒店的停车场了，这就把钥匙放前台，照片发你。”

收到消息，程暮寒正准备去确认，便被电话里的呼声喊住。

“你是不是想直接走人？”

法莱利亚的声音似染上了一丝无奈：“人家大明星也是为了好好表现才主动挑了辆贵的送来，不是不听人说话，你快去给他点好脸，别就天天只对着你的心上人含情脉脉，一点都不绅士。”

“滚。”

毫不留情的挂断了法莱利亚的电话，程暮寒快步走出酒店，在众人下意识让开的道路中站去车边，待人解锁门扉后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升起防窥窗以阻挡附近闪烁不断灯光，抬手挂断那人与法莱利亚的视频通讯。

“首先，感谢你对ZT总域工作的支持，那两辆车会在任务结束后连带内部车装全部按照原价赔付给你。”

程暮寒再次挂断法莱利亚拨来的通讯，继续道：“其次，K次域边界最近不算太平，如果你所在团体于那附近依旧有MV拍摄工作的行程，还请转移至ZT次域，并向ZT总域申请保护。”

“之后，如果你所在公司想借你曾协助过ZT总域执行任务一事，或改变拍摄地点一事发酵热度，ZT总域并不介意，但还请注意分寸，不要惹恼那位主要负责人。”

“最后，我只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对勿忘作战，略感疲惫，并非对你有恶意，还望悉知。”

“再见。”

在对方震惊的表情中，程暮寒果断走离，忽视了身周各色异样目光，接过前台递来的车钥匙返回房间。

毫不意外的，不过短短几分钟，便收到了法莱利亚学模学样的电话：

“我只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对勿忘作战，略感疲惫，并非对你有恶意，还望悉知...”

夹杂着笑意的言语刺激着程暮寒的每一根神经，他觉得法莱利亚大概是喝了什么来源不明的酒，不光坏了肚子，还毁了脑子。

“虽然知道你险些遭遇危机，我这么笑可能会下地狱，但我还是忍不住。”

“请原谅我的失礼，神...”

“比起求神拜佛，现在的你更应该优先求我原谅你，不然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此话一出，对面已然一言不发。

“我倒希望你能送我下地狱，这样就不用在天堂遇见你了，天天提心吊胆还得受着气，这发小谁爱当谁当去吧！”

似是无法支撑那副轻松，法莱利亚哀怨一声不清不楚的脏话，步步紧逼道：“你不告诉你爸你妈你姐可以，怕他们担心，可你有必要连我都瞒吗？”

“高速上发生的第三起事故，一名重卡司机疑似因疲劳驾驶冲破中央隔离带，迎面撞上了一辆刚出隧道的正常行驶轿车，致使重卡司机当场死亡，一名随车人员经抢救无效死亡，轿车内人员下落不明，正在搜寻中。”

“我原本只是想看看国内有没有什么热点新闻，但偏偏你的车化成灰我都认识，你知道我差点就...！”

一声抽噎，程暮寒眉头紧锁，仅是缓缓道：“我们入住的酒店隔壁就是4S店，看来最近管叔很忙，没来得及给你汇报我的行程。”

“啊？”

法莱利亚一头雾水，堪堪缓了三秒，这才意识到程暮寒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却不曾想已经被他挂断了电话，还在一条「少监视我，当心被狐狸咬穿喉咙」的消息后喜提黑名单一日游。

“真是...”

收回夺眶而出的泪水，法莱利亚撑着脸傻笑起来：“难怪你要找个心理学家做搭档，我和你都是从胚胎时期开始的好朋友了，现在还是有理解不了的地方啊...”

结束闹剧，程暮寒随手拎起一罐冰汽水轻敲隔壁门扉，意图邀请人同他们四个一起共进午餐。

“林顾问，是我。”

“怎么啦程队？进来坐吧。”

原本躲在门后的林光霁在看清来人后，警惕表情瞬间放松下来，穿着那件宽大衬衫毫不遮掩的走上前，牵起程暮寒的手向房间内走去。

“没...没什么事情，就是...来道个歉。”

将冰汽水递给眼前人，程暮寒的耳朵瞬间通红完全，利用空出的那只手抚摸着后颈以冷静下来，略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开玩笑没把握好分寸，我也...有失礼节，让你困扰了，抱歉。”

“没关系的程队，我也有失礼之处，不过大家这样毫不避讳地开玩笑才是当下最该保有的状态，没有什么困境能阻拦Dye前进步伐的，所以不要感到困扰啦。”

习以为常的默契，林光霁也将刚买来不久的冰咖啡递给了程暮寒，坐在人身侧眼眸低垂。

“但...有件事，我需要与程队商议。”

好似在纠结般，林光霁双手紧握，那银灰发丝下的表情愈发阴暗不清。

“其实...我本意并不想让程队和我一起去，毕竟这是安胜与我的私人恩怨，不该扯上你的。”

“因为我怕，在我们赴约后，它会趁我们不备，置郑副他们于死地，而我们又没有它那般瞬间移动的能力，恐怕想要及时取得联络都会很困难。”

白皙皮肤被指甲深深嵌入，渐渐泛起青紫，林光霁试图控制略有些颤抖双手，勉强冷静道：

“可...我若不去，不止是Dye，ZT总域，我的心理学研究分部，甚至是ZT次域，都将面临一场大危机。”

“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我只身前往周旋，程队留在郑副他们三个身边，尽可能的申请支援，在确保人质安全的情况下进行营救...”

“利用我，完成损失最小化...”

“ID卡和钥匙本就是与旧案相关的线索，就算安胜没有突然袭击，我们也终将调查到这一步，现在反而是走了捷径，不必自责。”

程暮寒果断打断了林光霁的话语，轻叹一口气后抬手揉了揉林光霁半干的发丝。

“而且，郑副他们三人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弱小，反倒是你，在尚未持有一对一绑定的奥特瑞情况下，才不该独身冒险。”

“不是这样的，程队。”

林光霁摇摇头，将那宽大手掌自头顶握住，摊在腿上一一拂过掌纹。

“至今为止，我参与过三次安胜制作的游戏，但其总数远不止三次。”

“可仅仅是那三场，也只有我还活着。”

说到此，林光霁眉头紧皱，言语间更认真的了几分。

“虽说根据游戏规则，大部分死亡游戏中都会有至少一名幸存者。但从根本出发，它为什么要叫死亡游戏呢？”

“是因为被选中的玩家永远处于被动方，一开始就注定一死，无论能力强弱，无论生前荣辱。”

小小手掌好似倾注全部寄托一般紧紧握住了程暮寒的那只手，愈发冰凉起来。

“我已经习惯于游走生死之际，对于死亡的理解十分深刻，所以并没有那么敏感。他人的死亡于我而言，也仅仅是三秒的哀悼而已。”

“由此，我才能坦然面对这必经因果，从中析出漏洞，凌驾于命运之上。”

“但程队你，会被内疚吞噬的。”

程暮寒：“......”

“而且...我什么都没有，程队还有家人，他们会担心你的，对吧？”

“我也会担心你。”

二人四目相对，程暮寒那坚毅神情令林光霁一瞬愣神。

“还有郑副他们三个，你的小助手们，蛇虺，叶肆和猰犬，我们都会担心你。”

“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林光霁只觉鼻尖一酸，抿抿嘴努力挤出笑容。

那都是假象，在未来必然会失去的美梦一场。

他摇摇头，缓缓道：

“但这是必经的风险，损失越低越好。”

“旧案由我重启，身为你的队长及搭档，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程暮寒并不打算退步。

林光霁：“......”

“那...我们明天就去做调查吧，至少先了解一下周围的环境如何。”

“可以，但现在先去吃午饭，不然你会胃痛。”

“知道啦，程队稍等我，换下衣服。”

未等解开衣扣，便见程暮寒急忙示意他出去等，快步走了出去，惹得林光霁掩面轻笑。

只是瞟见床头柜那张明晃晃的卡片后，他的笑容急转而下。

「你，提前72小时来到游戏场地，这里有你想要的，你的过去」

再次翻看那些字眼，林光霁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或许...告诉程队这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涉及到我的过去...”

“恐怕就不一定了。”

换好一尘不染的衣物，将程暮寒赠与的香水点在侧颈，林光霁收起那份卡片，走出门与人一并前往食堂，同郑毅三人集合。

“林！这里！”

饭点已过，诺大厅堂只有稀疏几人，姜雪晴抱着刚刚买来的几杯冷饮，冲着林光霁二人大幅挥手，示意他们所坐位置。

“来，小子，东西给你修好了，还有通讯装置，戴好。”

郑毅把那腿环交还林光霁，点了点一侧不算明显的小按钮：“加了点零件，现在腿环长度可调节，也让你那几个芯片可以直接弹出，不用非得套腿穿戴，还得解开从里面拿了。”

“哇！谢谢郑副！”

重新佩戴完全，林光霁晃了晃其下悬挂的红宝石，与之前相比，上面的磨损也已全然消失，他再难隐藏那份惊艳，小声感叹起来。

“还有这个，林专家，我给你镜像了一份我现在使用的网络防火墙。”

姜雪晴将那份U盘样貌芯片递来，其上却多出了一小串她从的耳饰上拆解下来的挂有十字架的银色链条装饰，仿佛强调与众不同般闪闪发亮。

“毕竟林专家接触到的文件大多数都相当重要嘛，这样在家使用也可以确保安全啦。”

“哎哎哎，午饭时间，你们再不吃的话，这盘肉可都进我肚子了。”

冉煦挥挥手示意几人一会儿再聊工作，还不忘把手中的果茶倒给林光霁半杯：“尝尝新品，应该适合你口味，对于我来说有点太甜了，喝不动。”

看见程暮寒也不动声色的从冉煦筷子下夺走几块肉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中，林光霁再难抑制一直以来的担忧。

如果我的过去真的和旧案存在关系，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如果他们意识不到我现在所计划的一切都是为何，这些美好还有可能挽回吗？

如果这支队伍真的因他人干扰而毁于一旦，身为罪人的我还能够重组这棋局吗？

可我根本无法自重重视线下，与他们阐明现下情况究竟如何啊...

林光霁一边缓缓吞咽，一边在脑海里再续思虑。

如果安胜所述为真，那他又是从何得知我已经忘却的过去...

如果蛇虺没有觉察到我的计划走向，他也不可能在SY次域那时就隐隐的挑拨离间起来...

如果能借这次行动引诱出藏匿于K总域那人...

等等，莫非...是有知晓我过去的人异变为了勿忘，或者本就是勿忘的存在吗...

灵机一动，林光霁眨眨眼，腹中已然打完了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