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往花丛中 第7章 圣诞树

另一间休息室，门外张贴“贵宾室”三个字，其下又挂一个木牌，写着“非请勿扰”四个字，门却是虚虚掩住，一线微弱灯光自室内流泻而出，金贞谷心目中的伟大演员此刻正四仰八叉，靠坐在一张皮制化妆椅上闭幕养神。

“门缝里看人，会把人看扁咯。”伯仲川不咸不淡道，他用两指摁眉心，试图驱散此前连轴拍大夜戏还得匆匆打飞的赶赴盛典的疲倦和困意。

“不请自来，还望伯大影帝恕罪。”门缝里偷看的客人是姗姗来迟的杜美美，她推门走进伯仲川的休息室，身后还跟随她的贴身助理兼保镖朱莉。

伯仲川见她不请自入，只得一面端起吟吟笑容一面站起身相迎，“岂敢岂敢，杜小姐光临寒室，不辞辛劳。”说着，拿眼睛上下打量一遍她的衣裙，这一套绿油油蓬松松长款礼服令穿者走起路来应该十分吃力，“只为与伯某人叙旧，伯某不胜感激。”

杜美美顺着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一遍自己的衣裙，“唉，女明星的悲哀，如此华丽隆重的礼服，我的小助理拿秤粗粗称过，足足有二十斤重。”

“华丽的背后是沉重的枷锁，这一件礼服就是女明星的枷锁，它时刻提醒我们要庄重优雅，一走一动都有姿态，行走坐卧必须是一道雅致的风景。”说着，杜美美两手提起裙摆，原地转一圈，又轻轻放下。

这一件膨胀的天鹅绒抹胸礼服将她束手束脚，她行动不便，裙摆没有跟着身躯转回原地，将她紧紧缠绕，害得伯仲川那两胳膊虚虚笼络她，以防她晕倒时，他可以像扶一棵圣诞树一样扶稳她。

“看什么？”伯仲川觉得头疼，这个女人实在太调皮，刚在她面前不安分地展示完她的天价古董礼服，现下又昂起高贵的天鹅颈，睁着美丽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眼珠子像一对雷达探照灯，唰唰唰向他脸庞放光。

伯仲川预备往后退，却被她捉住胸前的衣领。

杜美美一面张望，一面打趣，“我在看你的背后到底有没有长眼睛。”

“我又不是杨戬，有三只眼睛。”

“那你能看见我门缝里看人？”

“请坐吧，圣诞树小姐，免得摔跤，你要是在我的休息室摔一跤，我们可以双双上头条。”伯仲川客气地请她坐他的化妆椅。

杜美美摇一摇头，环顾四周，“你的助理或者其他工作人员呢，怎么连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新明和节目组工作人员确认细节，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好吧，既然伯大影帝想一个人，我们就不便打扰，再会。”说着，杜美美两手提起膨胀如奶油蛋糕的裙摆，一晃一晃地艰难转身。

朱莉极有眼色，适时过来帮她提起裙摆。

“何必。”伯仲川于心不忍，一面叹气，一面躬身提起她的裙摆，将她安全送出休息室。

可她人已经踏进走廊，裙摆却像噗出来的奶油蛋糕，一半挤在门框里，一半留在休息室。

伯仲川实在忍不住，扑哧一笑，渐渐笑出声，愈发放肆，惹得左右邻居纷纷好奇地走出各自休息室，探头往他们这里看，一时间，走廊齐聚俊男美女，各色衣裙西装，红橙黄绿青蓝紫，堪比彩虹。

杜美美生气地扭身瞪着伯仲川，他仍在双手叉腰仰面大笑，也许是被他的笑声感染，也许是杜美美的隆重太过滑稽，一位帅气的男爱豆率先按捺不住笑出声，接着所有人一起仰天大笑。

杜美美提着绿油油裙摆，在一路欢声笑语中，走过长长一段走廊，艰难的回到自己的专属休息室。

“哼！什么人呐！好心同他寒暄，竟然恩将仇报，我有那么好笑吗。”杜美美提着裙摆，气呼呼地鼓动两腮，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担心压塌礼服，只得原地跺两脚以作发泄。

“就是，就是，什么人呐，明明我们家美美老师如此漂亮，这礼服把您妆扮得如同一位童话公主。”朱莉义愤填膺地附和。

“你确定？明明是圣诞树或者双层生日蛋糕。”

朱莉笑容讪讪。

中秋佳节颁奖典礼隆重举行，杜美美作为万导作品《山语》的女主人公，挽着男主人公伯仲川的胳膊，优雅地出现在通往盛典的红毯上，聚光灯将这对金童玉女映照得华采斐然，杜美美作为新进获奖女演员，竟能和三金视帝同走红毯，着实吸引不少媒体记者的镁光灯，下一秒，一条名为“《山语》剧组金童玉女”的热搜冲破第一。

伯仲川的粉丝并不满意，他家哥哥倜傥英俊，适合独美，哪里需要绿叶陪衬，这分明是杜美美借电影之名蹭哥哥热度。

不满意归不满意，架不住自家哥哥心甘情愿为女主提裙。

签名拍照区，摄像灯闪烁，伯仲川认认真真地在为杜美美打理裙摆，卖力地将其裙摆摆成一朵花，而那位传说中的杜美美小姐，只管不蔓不枝亭亭玉立，似一朵绿玫瑰，优雅地展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美。

网友当即在盛典晚会直播视频下面留言。

一卡车绿茶：搔首弄姿，老姑婆的卖弄，恶心，想吐。

川哥哥的宝贝：我家哥哥好绅士，好可怜，竟然感觉到我家哥哥像一条舔狗，呜呜呜，一定是我的错觉。

小草：不是啊，杜美美本来就是业内公认的万人迷啊，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男人都喜欢这款啊，很正常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恶犬通通闪开，我家美宝独美！

小万在人群里急得手舞足蹈，奈何那个情商擦地的女人只顾在镜头前臭美，天呐，大姐，你看看我，不，你看看匍匐在你脚下的男人吧，他是谁，他是迷死十四亿少女，独得一世宠爱的伯仲川，这死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得罪一个女人是死，得罪一群女人是死无葬身之地。

小万气愤地关闭微博，眼不见为净。

杜美美仍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不断更换动作来配合四周媒体的抓拍，那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伯仲川，终于站起身，绅士地走到她身边，将右胳膊伸向她，眼眸笑盈盈地暗示。

“做什么？”杜美美用口型问他。

伯仲川凑近她，提高音量回答，“挽住我的胳膊。”

“哦。”杜美美配合他的意愿，优雅地将手心搭住伯仲川的胳膊，指尖停留在西服表面，能感觉到西服布料质量的优越。

“算你有良心。”伯仲川又凑近她耳畔。

唰唰唰，摄影师几乎将摄像机照出火星，百年难得一见的画面，他们如何愿意错过。

业内被誉为神话的男人伯仲川，从业二十载，几乎不与女明星同走红毯，何时在红毯上与哪个女明星这般亲昵交谈过。

四周人群鼎沸，小万再一次捂住砰砰跳的心口，不不不，她需要速效救心丸，天呐，这丫头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伯仲川耳鬓厮磨！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热搜“山语cp耳鬓厮磨”登顶第一。

“我要杀了她，不，我要活埋了她！”小万在心里叫嚣。

红毯流程结束，小万立马小跑至杜美美身边，牵起她的手，一旁的朱莉为她提起圣诞树裙摆。

伯仲川客气地弯腰想搭把手，立马被小万制止。

“伯老师，这是朱莉的工作，您和美美一起入座吧。”

伯仲川眉一挑，不做勉强，“举手之劳而已。”

盛典举办方将二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杜美美甫一落座，小万将一张毛毯披在她双肩。

“不许再麻烦伯仲川，他在害你，不，他想害死你。”小万狠狠瞪一眼在座的伯仲川。

伯仲川似乎感受到小万凶恶的目光，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小万像一位技艺精湛的变脸大师，当即堆出满脸春风般的笑容，朝伯仲川感激地点一点头。

伯仲川当即用和煦的笑容回应，心中却笃定一个观点，这笑面虎小万一定在骂他。

杜美美不懂得小万内心的小九九，但她听话，尤其肯听小万的话，当即保证，“好，我不会搭理他了。”

“不是不搭理，是不麻烦，有必要时逢场作戏就好。”说罢，小万匆匆撤退。

小万一走，伯仲川从椅子一头，优雅地滑向另一头，挨近身边的靓女问：“她是不是骂我来着？”

杜美美惊诧地看他，又怕他看出破绽，迅速堆满脸笑容，“怎么会？”

“这丫头假得很，和她经纪人一模一样。”伯仲川如此腹诽，嘴巴却乐呵呵道，“我不信，他一定骂我，他还叫你远离我，或者是不许麻烦我。”

这厮是小万肚里的蛔虫吗？杜美美一面想，一面优雅地摇头。

“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宝塔丸？”伯仲川突然换个问题。

“有。”

“吃过这个丸，肚里是不可能长蛔虫的？”

杜美美牙疼，活活被这个阴恻恻的男人冻着的，他是幽灵吗？

“你应该去当心理医生，很善于揣度人心。”杜美美诚恳地提议。

“我当什么都能成为行业标杆，我有这个天赋。”伯仲川的语气颇为骄傲。

“自恋是种病。”

杜美美和伯仲川窃窃私语时，颁奖典礼已经行程过半，一曲《秋霞多丽》之后，演唱者何麓款款下台，迎来典礼最重要的环节，颁布年度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演员奖。

荧幕出现五位有力竞争者，璀璨灯光在五位男演员头顶滚动，主持人念出最终获奖人的名字。

“许博。”女主持热情地喊出他的名字。

这个熟悉的名字令杜美美眯起眼眸，两颊生出迷人笑容。

许博穿一身黑西装，胸前别一朵栀子花，三两步跨上舞台，形容倜傥，气质稳重，动作灵活，实在是一个大好青年。

“你认识？”伯仲川又一次凑近杜美美耳畔。

杜美美点一点头，“有个小插曲。”

“哦。”柏玉川眉峰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