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光线迅速变得昏暗,夕阳的最后余晖被层层叠叠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
若神忍不住的抬了抬头。
今天居然还有夕阳吗?明明是一个多云的阴天。
寂静笼罩了整个世界,只有Lovien 快步走动时踩碎枯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不知为何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Lovien的速度极快,他紧紧环着若神的腿,这么久了胳膊却连抖都不抖一下,没有让若神往下滑一点,趴在他的背上,一直很舒服。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已经模糊了的环境中穿行,步伐却异常稳健,巧妙地避开盘错的树根和低矮的枝杈,像是天生就属于这片黑暗中。
若神就这么被动地趴在他身上,时刻都感受着他的速度。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刺痛感,胸口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因为摩擦和颠簸而重新泛起尖锐的疼痛。但他不敢让lovien慢下来,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栋仿佛吞噬了一切的房子。
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那栋城堡的轮廓彻底消失在浓密的树木之后,Lovien的速度才稍稍放缓。他蹲下身,松开了手。
若神立刻从他身上下来了,自己虽然受伤了,走路一跛一跛的,但至少还是可以走的,况且还让人背了这么久……
他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身前的人
Lovien正警惕地环顾四周,侧耳倾听着林间的动静。他的姿态依旧放松,而那双灰色的眼睛,居然发出了幽蓝的光。
“他们??他们真的没追来?”若神喘匀了气,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Lovien轻笑一声,带着点嘲弄:“怎么?你怕我会杀了你?”
“不是!”若神立刻否认,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颜晞??你真的确定他没事吗?那个拿拐的和那个女的??”
“他们吗?那个自称professor的老东西不喜欢无谓的杀戮,那会影响他的‘实验’情绪~至于‘drop’??”Lovien提到那个女人时,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她只对指定的目标感兴趣。你的朋友不在名单上,最多被打晕捆起来扔在地下室。短时间内死不了。”
professor ?drop?名单?实验?这些词汇让若神更加不安,但他捕捉到了“短时间内死不了”这个最关键的信息。
“我得回去救他。”若神喃喃道。
Lovien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真的傻瓜:“回去?现在吗?你是想把自己打包送回去给他当实验材料,还是觉得我能一个人单挑他们两个?”
好的,若神皱了皱眉,这个人已经把他排除出一份可战斗力了。
“我说现在了吗?而且??”
“没有而且。”Lovien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活下去,才能想以后的事。现在,跟着我,别出声。”
他的命令简洁有力,带着一种久经训练的铁血气息,让若神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Lovien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示意若神跟上。这次,他没有再背着若神,而是抓住了他的手腕,步伐控制在不快不慢的速度,确保若神能跟上。
树林越发幽深寂静。那种被无数眼睛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但这一次,若神分不清这感觉是来自可能的追兵,还是这片本身就显得诡异的森林。
在这片昏暗中,他只能当一个盲人。
风带着时间一同流动,天色几乎完全黑透,只有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树木扭曲的轮廓,脚下的路几乎看不清了。
就在若神怀疑他们会不会在黑暗中迷路走到天亮时, Lovien突然停了下来。
“在这里等一下。”他低声说,然后松开若神的手,独自向前走了几步,身影几乎瞬间融入了前方更浓的黑暗中。
若神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独自被留在原地,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对黑暗的恐惧让他开始胡思乱想:Lovien是不是甩下他跑了?或者这是个陷阱?
就在他的恐惧快要达到顶点时,前方传来了轻微的“咔哒”声。
紧接着,一盏昏黄的、似乎是用电池的露营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小小一片区域。
Lovien正站在一盏灯旁,而他身边,赫然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地下入口。
那入口像是某种废弃的地窖或者小型防空洞,上面用枯枝和落叶做了巧妙的伪装,如果不是Lovien掀开了盖子,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Lovien提着灯,朝若神招了招手,脸上带着一种“欢迎来到我秘密基地”的诡异笑容。
“下来吧,”他说,“暂时安全了。”
若神看着那黑黢黢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仿佛看着某种巨兽的喉咙。刚刚逃离一个险境,似乎又要踏入另一个未知的??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深吸一口气,朝着那盏昏黄的灯和那个危险的少年走去。
地下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混凝土的味道,但并不闷浊,显然有隐蔽的通风口。空间不大,约莫二十平米,四周是粗糙的水泥墙壁,顶上用木头做了加固。角落里堆着一些压缩食品、瓶装水、急救包,甚至还有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一盏露营灯放在中间一个倒扣的木箱上,成了唯一的光源,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随着火光轻轻晃动。
若神靠坐在墙边,接过Lovien扔过来的一瓶水和一条能量棒。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但他神经依旧紧绷,毫无食欲。
Lovien则显得放松很多,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那件深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煞白的皮肤。他随意地坐在若神对面不远处的一张破旧的小沙发上,长腿曲起,姿态慵懒,仿佛刚才的生死追击只是一场刺激的游戏。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所以??”若神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干涩,“你??真的是我父母派来的?”
Lovien抬眼看他,昏黄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刚好出现在那栋房子里?又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不杀你了?”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但似乎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两句。
“他们??怎么找到你的?又怎么知道我会出事?”若神追问,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定居美国的华人,怎么会和Lovien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Lovien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概三个月前,他们通过一个非常??隐蔽的渠道联系上了我。预付了很大一笔定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在他们儿子,也就是你,可能遭遇‘不可抗拒的危险’时,确保你活下去。”
他顿了顿,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至于他们怎么知道的??我没问,他们也没说。干我们这行,好奇心太重活不长。我只知道,他们的预感似乎很准。”他放下水瓶,目光重新落在若神身上,“这不就应验了?”
若神的心沉了下去。父母果然知道些什么,甚至预见到了危险,但他们却什么也没告诉自己,只是用这种方式??雇佣了一个像Lovien这样危险的人来“保护”自己?这背后隐藏的事情,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而且这人一点都不靠谱啊!他还想背叛原有雇主跳槽呢你妈!
……
“那??‘professor’和‘drop’呢?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要杀我?”若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Lovien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关于他们和背后的组织,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对你没好处。”他语气变得有些强硬,但随即又放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低语,“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记住,并且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你的父母。”
他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
“我今晚对你说的所有关于我‘身份’的话,”他盯着若神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包括我是他们雇来的这件事,还有,我们之间的,几个吻,永远、永远不要向他们提起。就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小秘密。好吗?”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又混合着一丝奇异的……恳求?
若神看着他的眼睛,大脑停止了一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Lovien此刻的神情让他无法拒绝,甚至产生了一种被特殊对待的,荒诞的喜感。
“很好。”lovien满意地笑了,身体重新靠回去,气氛再次恢复了原样。
话题告一段落。在放松下来后,另一种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若神偷偷打量着对面的Lovien。在昏暗跳动的灯光下,他英俊得近乎邪气的面庞少了几分之前的疯狂和杀气,多了一丝慵懒和疲惫,反而显得更加真实,也更加??迷人。之前那个混合着血腥味的吻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涌,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份冰冷的触感和强烈的悸动。
若神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不争气地、一下下地、沉重而又快速地跳动着。明明知道这个人极度危险,行为难以预测,甚至可能刚才的话里九假一真,但那种生理性的吸引和心动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理智。
这个人,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甚至,保护欲。
Lovien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望过来,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无声的、暧昧的张力。若神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又像被磁石吸住般无法动弹。
他从来,没能坚持和一个人对视这么久。
就在这时,Lovien忽然轻声开口,冷冽的少年音声音清亮而富有磁性,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在害怕?”他问,但语气却更像是一种**。
若神咽了口唾沫。
开什么玩笑,肯定啊。这地方像变态杀手准备的拘禁地,而且他妈这么黑。
“??有一点。”他老实地小声回答。
Lovien低笑了一声,声音酥麻入骨。
他忽然朝若神勾了勾手指:“过来。”
若神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跳出喉咙。
搞什么?他被刚刚的笑声激起了强烈的不安,不过他仅犹豫了一秒,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听话地、慢慢地挪了过去,走向了那张小的可怜的沙发。
刚一靠近,Lovien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将他拉得跌坐在自己身边。两人肩膀相抵,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
“哥哥,这里很安全,”Lovien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的热气拂过若神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至少今晚是。”
他没有再做更过分的动作,只是就这样头靠着墙,闭上了眼睛,仿佛准备休息。但他握着若神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拇指甚至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挲着他内侧细腻的皮肤。
若神全身僵硬地坐在他身边,心脏狂跳得快要失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两人相触的那一小片皮肤上。
哥哥,为什么要叫我哥哥?
这个称呼在若神的心底掀起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波浪。
这个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每次都做出让人无法预判的事情和动作!
……
为什么不牵手呢?非要握着手腕还挺有绅士风度的,不过实在是太用力了,好疼。
冰冷与温热。危险与安心。恐惧与心动。
这些截然相反的情绪激烈地冲撞着,让若神头晕目眩。
他偷偷侧过头,看着Lovien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完美的唇形微微抿着。
心底那份连续不断的错误悸动,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地一声,燃烧得更旺了。
一天,不,半天,自己就对这个莫名出现,说是来保护自己但又有想过把自己杀了的人,产生了无法克制的**,和令人难以理解的一种安心。
他知道这不对,这很危险,这甚至可能是致命的。
但他无法控制。
这一夜,是注定的漫长。
而在这隐秘的地下,某种扭曲而炽热的情感,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Lovien 在他盯着自己的脸沉思时睁开了眼。
面对那个一睁眼就看到的,没有表情变化的若神,沉默半晌了后,lovien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若神回过了神,强装镇定的与面前的人对视。
“咳……你醒了啊。”
lovien 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站了起来。他走到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边,动作自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休息吧。”他言简意赅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睡床。”
若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那张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显然过于局促的床铺,又看了看沙发上似乎打算将就的Lovien。
“啊……?”若神立刻摇起了头,也站了起来,“这床太小了,而且这是你的地方,凭什么你睡沙发?”
Lovien 转过头,那双灰白的眼睛在安全屋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更深邃了。他微微挑眉,似乎觉得若神的坚持有些多余甚至可笑。
“沙发和床,有区别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对我来说,只是不同的平面而已。”
若神一时语塞,被对方这种非人的、介于理智和疯子之间的逻辑堵得说不出话。对他而言,沙发和床当然有天壤之别,虽然他很喜欢我在沙发里取得安全感,但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坐的想从垃圾场捡回来的沙发。
这已经不再代表着舒适、**和安全感了。不过,那张小床却是意外的整洁,甚至除了被子之外还有一条毯子,包括看着就很松软的枕头和床垫。
所以,对Lovien来说,真的就只是“可供休憩的表面”吗?
若神有些无语又不解看着他,自己布置的天差地别,难道感觉不出来自己的喜恶吗?
“可是……”若神试图争辩。
“没有可是。”Lovien 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但奇怪的是,这并不让人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种被强势保护的错觉。
若神皱了皱眉,一天到晚没有没有没有,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你需要恢复体力。而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若神还有些苍白的脸,“只需要‘待机’。”
待机?
这个词用得让若神后背莫名窜起一丝凉意,再次提醒他身边这个存在可能并非凡人。
对,不是凡人,是一个喜欢硬撑的神经病。
见若神还杵在原地,Lovien 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极轻,几乎像是幻觉。他朝床的方向偏了偏头:“去躺下。这是最有效率的安排。”
效率。又是这种冷冰冰的词汇。
但不知为何,若神发现自己无法再反驳。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依言走到了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
……
操,这比自己家里睡的床还软啊!
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僵硬。看着对面的lovien,眼神莫名的复杂。
Lovien没有理会,而是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姿势。然后,那个露营灯“啪”地一声熄灭了,只留下墙角一盏幽蓝的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而私密的昏暗之中。
若神脱下外套躺在床上,拉起了让他感到无比震惊舒服的毛毯。
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舒服的床上用品的。
若神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清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以及……从沙发方向传来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Lovien 似乎真的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在这绝对的寂静与昏暗里,若神睁开了眼睛,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刚才那激烈碰撞的情绪——恐惧、困惑、以及那该死的心动——再次翻涌上来,更加汹涌。
他们挤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密闭空间里,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待机”在几步之外的沙发上。物理距离如此之近,心理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整个宇宙那般遥远。
在这狭小压抑的空间里,若神压抑心底的感情,正无声地疯长。
墙角那盏幽蓝的指示灯提供着微弱、冰冷的光源,将一切物体的轮廓都模糊成暧昧而阴森的剪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和金属的冷冽气味。
若神僵直地躺在窄小的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试图适应这片昏暗。每一次心跳都在耳膜里沉重地擂动,与远处不知是不是幻觉的、无法辨明的细微嗡鸣交织在一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缓慢爬升,紧紧缠绕着他。
他很怕黑,因为黑暗里的东西无法预知,他从小就会一直产生幻觉,看见那些不存在,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而当黑暗来袭,自己的幻想就会变得愈发强烈与真实。
他害怕门外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但同样,也被这个绝对安静、绝对封闭的环境本身所压迫。太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阴影在视野角落里蠕动,仿佛随时会凝聚成不祥的形状。
他身边空无一物,没有任何依靠。
而几步之外的沙发上,那个灰白色眼眸的存在,呼吸平稳得几乎没有起伏,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完美雕塑,这非人的宁静反而加剧了若神的不安。
他需要一点声音,需要一点……确认,确认自己不是独自一人被遗弃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幽暗里。
喉咙干得发紧,他吞咽了一下,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Lovien?”他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轻得几乎像耳语,却又希望能被听见。
沙发方向没有任何动静,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若神看着幽□□光投射的木箱影子,鼓起勇气,稍微提高了一点颤抖的声音:“你……你睡了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那对在昏暗中几乎能捕捉到一丝微光的灰白色眼眸,倏地转向了他。没有移动头部,只是眼珠转动,精准地锁定了他所在的方向。这有些惊悚的非人动作让若神的心停了一下。
“没有。”Lovien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睡眠’对我并非必要。我说了,只是待机。”
谁问你了装你妈呢?!
“哦……”若神讷讷地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柔软的床单。接下来的话更加难以启齿,带着巨大的羞耻和犹豫,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声音因为尴尬又想赶快摆脱这来自黑暗的恐惧感而微微发颤:
“那个……这里……有点黑……而且……我、我有点……”
他卡壳了,“害怕”这个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尤其是在lovien面前。
深吸一口气,他几乎是闭着眼,把最后那句话挤了出来:“……你能不能……过来一起……?这床……好像……也能挤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脸颊像烧起来一样滚烫。他立刻后悔了,这要求听起来太荒谬、太软弱、太……不知所谓了。他几乎能预想到对方会投来怎样冰冷的、带着嘲讽的视线和讥笑。
时间仿佛停滞了。
黑暗中,他只能看到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没有任何表示。那沉默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难熬。
就在若神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想开口收回这句愚蠢的请求时,Lovien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喜怒:
“你害怕?因为这里又小又黑又冷吗?”
若神僵硬地说不出话,只是不自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对方可能看不清,又小声补充:“……嗯。”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然后,沙发上传来了轻微的响动。Lovien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蓝光中投下更深的阴影,几乎笼罩了半个房间。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灰白色的眼眸在若神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知在评估些什么。
最终,他迈开了步子,无声地走到床边。
“往里面挪。”他命令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只是一个基于效率的决定,为了降低“同伴”的“恐惧指数”以保证后续行动力。
若神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墙壁那边缩去,尽可能地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空出位置。
床边传来靴子拉链被拉下的声音,松软床垫因额外的重量而下陷,冰冷的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苦味淡淡传来。Lovien背对着他侧躺下来,占据了床的外侧边缘,动作间没有丝毫的迟疑或尴尬,自然得像只是占用了一个工具该有的位置。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但床实在太小了,若神甚至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体散发出的、低于常人的体温所带来的细微冷意。
“现在闭嘴。”Lovien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低沉而直接,“你睡觉。我警戒。”
说完,他便不再动弹,仿佛真的只是一台进入了警戒模式的精密机器。
若神全身僵硬地躺在他身边,心脏狂跳得快要失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两人相触的那一小片床单,以及空气中那缕冰冷的气息上。
他能感受到面前人也放松了下来,他上床之前,脱掉了鞋袜,而自己……刚刚因为是一个人睡把裤子也脱掉了。
他不喜欢穿着裤子睡觉,任何时候都一样。多难受啊。
他偷偷侧过头,看着Lovien近在咫尺的后脑勺和一小部分苍白的颈侧皮肤。对方似乎真的进入了和刚才一样的“警戒待机”状态,呼吸变得愈发悠长缓慢,几乎难以察觉。
他轻轻转过身侧躺着,面对着穿着松垮体恤的后背。
或许是极度疲惫,或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身旁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构成了一个“安全区”,若神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在那缕若有似无的、属于Lovien的冰冷气息笼罩下,他竟然真的抵抗不住沉重的眼皮,意识逐渐模糊,坠入了并不安稳的睡眠之中。
地下安全屋内重归死寂,只有应急指示灯发出恒定不变的微光。
Lovien保持着侧卧的姿势,背对着若神,灰白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睁着,里面没有睡意,只有高度集中下的绝对清醒。他的听觉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肌肉处于一种放松却又能瞬间爆发的状态,这是经年累月的成为本能刻入骨髓的警戒。
这里没有时钟走动的声音,但时间依旧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变得深沉均匀,进入了更深的睡眠阶段。
然后,意想不到变化发生了。
熟睡中的若神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身体遵循着长久以来的习惯,开始向热源的方向挪动——寻找能带来安全感的依托。
先是手臂无意识地搭了过来,轻轻地环住了Lovien的腰侧。
Lovien的身体猛地一僵!
几乎是在被触碰的瞬间,一股尖锐的、条件反射般的警觉窜过他的脊髓,每一个毛孔都骤然收缩。属于拥有超强战斗力人员的本能让他差点就要做出反击或脱离的动作。他人的突然靠近,通常只意味着危险。
但他硬生生遏制住了这股冲动,肌肉绷得死紧。
他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体温,平稳的心跳透过衣料轻轻敲击着他的后背,还有那均匀呼吸带来的细微气流……这一切都与他通常所处的、充满杀机和冷硬命令的世界格格不入。
未等他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若神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得寸进尺”。
仿佛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的“抱枕”,若神发出了一声模糊而心满意足的呓语,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脸颊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Lovien的后背。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甚至连腿也跨上了他的身体,彻底将Lovien当成了一个大型的人形安抚玩偶。
Lovien彻底僵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完全处于预案之外的愕然。
这种……毫无防备的、全然信任般的贴近……
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放松的?
他经历过无数种接触——格斗中的擒拿、枪械的冰冷、伤口的灼痛、甚至是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刺杀。但从未有过……如此……缠绵的、依偎式的拥抱。
推开他?轻而易举。但……感受着身后那具身体传来的、毫无戒备的温暖和平稳呼吸,Lovien发现自己抬起的手有些迟疑。这个人因为莫名的原因卷入一场恶战,躲藏在这阴冷之地,此刻的睡眠或许是他唯一能得到的短暂安宁。
一种复杂而陌生的情绪,极其细微地,在他常年冰封的心湖深处搅动了一下。那可能是一丝无奈,一点无措,甚至是一缕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需要的感受?
他最终没有动。
只是身体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态,如同最坚硬的岩石,被迫承受着这份过于亲密的“负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若神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颈后皮肤,带来一种细微的、陌生的痒意。
他的警戒范围被迫缩小了——一部分注意力无法控制地分配给了身后这个紧紧箍着他、呼吸平稳、睡得正香的发热生物。
这一夜,似乎变得更加漫长而难以言喻。
Lovien睁着那双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灰白色眼睛,继续着他的守卫,只是这一次,他的守护之下,多了一份沉重而温暖的桎梏。
时间在绝对寂静和相对温暖中悄然流逝。Lovien依旧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身后是若神平稳的心跳和呼吸声,像一种单调却富有生命力的节拍器。高度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奇异的安全区与陌生温暖的包裹下,竟然也开始感到一丝疲惫的拉扯。
常年处于警戒状态的身体本能地抵抗着睡意,但那温暖的、规律的气息拂过他的后背,像某种无法言喻的催眠曲。他的思维依旧清晰,监控着外界,但意识的边缘似乎开始变得模糊,沉重的眼皮几次微微垂下又强行睁开。
lovien 小心扭动了一下身子。
身后的人立刻又靠了过来
真该死!
就在这抵抗与诱惑的拉锯战中,在他意识的防线出现一丝微弱缝隙的瞬间——
身后紧贴着他的人忽然不安地动了一下。
然后,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睡意和明显哭腔的哼唧声打破了寂静。
“……唔……”
Lovien瞬间清醒,所有困意被立刻驱散,肌肉再次绷紧,灰白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锐利地睁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仔细倾听着。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句极其含糊、几乎像是破碎气音的梦话,却像一颗子弹般精准地击中了他:
“……Lo…vien……”
名字?我的名字?
那声音太轻了,裹挟在睡梦里,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无法掩饰的恐惧,他下意识的有点想转身去看看那个人的表情。
“……这里……好黑……”
若神的手臂无意识地将他箍得更紧了些,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我来,保护你……”
最后三个字,带着细微的颤抖,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
Lovien彻底愣住了。
所有的计算、所有的风险评估、所有冰冷的逻辑,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滞了。
他听过很多种声音叫他的名字。带着敬畏的,带着恐惧的,带着杀意的,带着命令口吻的。
……却从未听过这样的。
在黑暗里,带着全然的脆弱和信任,仿佛他是唯一的救赎。
在极度的恐惧下,说出的话居然是,“我来保护你”。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而陌生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那感觉来得太快太猛烈,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生理性不适,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被拥抱的姿势,没有动,甚至没有改变呼吸的频率。但他灰白色的眼眸深处,那常年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动荡了一下,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沉默着,在昏暗的蓝光里,听着身后那人渐渐又平稳下去的呼吸,感受着那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手指。
过了很久,久到若神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深沉。
Lovien极其缓慢地、几乎是试探性地,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背部肌肉。然后,他做了一个完全出于本能的动作——
他非常非常轻地,向后靠了靠,让自己的后背更贴合地承接了那份依赖的重量。
仿佛是对那声呼唤无声的回应。
从这一刻起,某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若神的梦话和颤抖并未停止,卷土重来。他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又松开,似乎在抵抗无形的梦魇。那些含糊的呓语断断续续,重复着“黑”、“走”、还有他的名字“Lovien”。
Lovien 背对着他,灰白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一片冰冷。他清晰地感知着身后的一切动静——那无意识的摩擦、湿冷的汗水、还有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呼吸频率。
麻烦。脆弱。无效率。
他的大脑冷静地给出评估。最优解是置之不理,人的睡眠周期会自动调节,或者干脆弄醒他,终止这种无意义的情绪宣泄。
他本该如此。他一直是如此对待所有“麻烦”的。
但是……
为什么……无法彻底无视?
那带着哭腔的“我好怕”,又立刻转变成的“我带你走”,像一根极其纤细却异常坚韧的丝线,缠绕上他通常毫无波动的心核,生出一种闷涩的拖拽感。
他无法控制的想起了那个吻。
在他故意划破舌头,品尝着自己血液的铁锈味,试图用疼痛和血腥气压制某种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烦躁时——这个依旧温暖、愚蠢、毫无戒心的人,竟然主动吻了上来。不是带着**,而是带着一种……让他当时完全无法理解的、焦急的关切。
“疼不疼?”
“你怎么样?”
那种眼神,那种触碰……和他所熟知的世界里的一切都背道而驰,然他回到了最久远的,即将被遗忘的童年。没有利用,没有恐惧,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近乎莽撞的关心。
这太荒谬了。荒谬到……让他那颗习惯于在危险和疯狂中自娱自乐、从未真正为谁跳动过的心,竟然产生了一丝裂痕。
而现在,这个麻烦的源头,正因他而卷入的危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啧。”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咂舌声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妥协。
Lovien 猛地转过身来!
动作甚至带起了一阵微小的风。
他面对着一无所知、仍在梦魇中挣扎的若神。昏暗中,他能看清对方紧皱的眉头、湿润的眼角和苍白的脸色。
“你好麻烦。”他轻声说了一句
Lovien的眼神复杂得惊人。冰冷的杀意、惯常的嘲弄、一丝属于猎食者的兴味,以及那极其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怜惜”的情绪?这些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他灰白色的眼瞳中疯狂交织、撕扯,最终沉淀为一种极度危险的深邃。
他天生疯狂,靠近危险是他选择的生存方式乃至娱乐。他从未体会过所谓“正常”的情感,哭与笑于他而言只是无意义的面部肌肉运动。
此刻,一种强烈到近乎破坏的冲动,压倒了他所有的逻辑和习惯。
他伸出手——那双通常用来握枪、用来拆卸陷阱、用来终结生命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将那个深陷噩梦、冷汗涔涔的人类一把揽进了自己怀里。
若神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禁锢惊动,但或许是那过于熟悉的冰冷体温,或许是那强大到不容置疑的力量本身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他挣扎了一下,竟反而更深地埋进了Lovien的胸膛,仿佛找到了避风港。
Lovien 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以一种更加霸道的姿态收紧手臂,将若神完全圈禁在自己的领域之内。他的下巴抵在若神柔软的发顶,能闻到淡淡的汗水和他自己用的、带着冷冽气息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的拥抱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禁锢,一种病态的、近乎吞噬般的“保护”。
是的,既然你因我而恐惧,那就只能由我来承担这份恐惧;既然你向我展示脆弱,那这份脆弱就归我所有,由我处置。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分析这行为的利弊得失,不再去纠结那陌生情绪的源头。只是将怀里这具温热的、微微颤抖的身体抱得更紧,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力度,仿佛要将其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彻底隔绝外界的一切黑暗与危险。
他皱着眉,把胳膊收到最紧,最终低下头,竟落下了一滴泪。
这一夜,一种扭曲而炽热的共生关系,似乎正在以一种近乎暴烈的方式,悄然成型。不知属于谁的疯狂与脆弱,第一次以拥抱的姿态,诡异,交融。
习惯于用直觉和情绪而非逻辑行事、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汲取刺激的他,竟在那份陌生而温热的依偎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平静。
那持续传来的心跳和呼吸声,像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催眠咒语,强行抚平了他总是亢奋躁动的神经。他甚至忘记去维持那惯常的、对周遭环境的绝对警戒,某种深层的、几乎从未被调用过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将他拖入了连自己都未曾料到的沉睡之中。
阳光无法穿透这深深的地下,只有那盏幽蓝的应急灯不知疲倦地亮着,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最先恢复意识的,是若神。
平常的生物钟和因紧张无法进入深度睡眠的他很快清醒了过来。首先恢复的是触觉——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坚实却并不柔软的“温暖”(相对Lovien平时的低温而言)紧密地包裹着,鼻尖萦绕着一股和昨天睡前一样的,却更加浓厚的气息。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看清现状——
他整个人几乎嵌在Lovien的怀里!对方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着他的背和腰,力道大得惊人,完全剥夺了他自由活动的空间。Lovien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呼吸平稳悠长,似乎还沉睡着。
若神的脑子“嗡”的一声,脸瞬间爆红!
完完完完完!这回真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巨大的尴尬和歉意瞬间淹没了他。
以自己活泼又讲义气、但实则慢热且很有分寸感的性格,第一反应绝对是:肯定是我睡觉不老实,乱滚乱抱,把人家当成人肉抱枕了!还抱得这么死!这得多打扰人家休息啊!
他试图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物理和心理双重意义上)怀抱中抽出来。
轻轻动了一下肩膀之后——箍在背后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仿佛潜意识里的防御机制,不容许怀里的“所有物”有丝毫逃离的意图。
若神:“……”
这力气也太大了!你是牛魔王吗!
最重要的是老子的脸他妈的埋在你胸肌上好吗!
他又尝试慢慢抬起被压住的胳膊——Lovien似乎感觉到动静,在睡梦中不甚耐烦地蹙了蹙眉,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威胁意味的鼻音,像是被打扰了睡眠的猛兽,环住他的手臂纹丝不动,甚至把他更往怀里按了按,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
“卧……”
若神彻底僵住了,一动不敢动。自己长得有点凶,性格也固执要强,平时练格斗摔摔打打都不怕,但此刻这种完全受制于人、而且还是以这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姿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和脸热。
他只好被迫呆在这个怀抱里,下身和lovien的腿紧紧贴在一起,奋力抽出的被压的发麻的胳膊,最终无所适从的放在了Lovien的腰上。
于是,一个互相环抱的热恋期小情侣姿势就此诞生了。
闻着lovien身上一股熟悉的,独属于少年的冷冽气息,他总感到莫名的安心。
没有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灰白色眼眸的注视,Lovien的脸庞呈现出一种近乎精致的苍白和安静。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惯有的疯狂与漠然,嘴唇微微抿着,看起来……竟然有点,无害?
这个只能仰视的刁钻角度也只能无害了吧。
若神移开了视线,
他开始努力回忆昨晚碎片化的记忆——恐怖的追杀、阴暗的安全屋、自己好像因为害怕说了蠢话……然后……然后就睡着了?还抱住了人家?!
Oh no!
……
我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若神内心天人交战,思考着是该继续装睡还是再尝试一次“越狱”时,他并没有意识到,禁锢着他的这个男人,之所以会破天荒地沉睡,甚至此刻无意识地将他锁在怀里,根源恰恰在于他自身的存在,而非他自己的“冒犯”。
幽蓝的灯光下,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若神屏住呼吸,等待着身边人苏醒的时刻,那必将是一场极度尴尬的审判。
而他根本不知道,对于Lovien而言,这场“审判”的结果,早已偏离了任何正常的轨道。
沉睡中的Lovien,那片通常充斥着混乱、刺激与冰冷计算的意识领域,第一次被一个清晰而稳定的影像所占据——若神。梦境光怪陆离,细节模糊不清,但那种感觉却异常鲜明:不是血腥,不是杀戮,也不是他惯常追逐的危险快感,而是一种……聚焦的、近乎偏执的“注视”。梦里,他似乎一直在看着什么,而那个中心,毫无疑问,是若神。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若神的脸,在模糊的光晕中,带着某种他无法用过往经验定义的神情。
就在这画面深深烙入潜意识的瞬间,Lovien猛地惊醒!
灰白色的眼眸倏地睁开,里面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只有野兽般的锐利和一丝……罕见的、未能立刻收敛出的怔忡。梦境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回响和心跳些微的失序。
然后,现实撞入他的感官。
首先感受到的,是怀里真实存在的、温热的、紧密相贴的躯体。紧接着,他的目光就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正呆呆望着他的眼睛——清澈,带着刚睡醒的水汽,还有满满的不知所措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尴尬。
是若神。和他梦里最后看到的那个模糊影像瞬间重叠。
Lovien 的身体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僵硬。抱着若神的手臂肌肉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许,仿佛确认这不是梦的延续。这个动作让怀里的若神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
四目相对。
空气死寂。只有那盏幽蓝的灯发出微弱电流声。
若神的大脑显然已经宕机,完全处理不了现状。Lovien 则习惯性地用他非理性的、情感主导的方式快速扫描现状——怀里抱着个人(是若神),抱得很紧(自己干的),感觉……不坏(新奇的体验),对方看起来很慌(有意思的反应)。
他并没有常人该有的“尴尬”概念,但某种陌生的、类似于“事情发展偏离了常规模板”的认知,让他没有立刻做出平时可能会做的举动(比如推开或者嘲讽)。他只是看着,灰白色的眼睛里情绪难辨,带着一种近乎专注的审视,仿佛在研究一个突如其来的新玩具,或者一个未曾预料到的自然现象。
这沉默的注视简直比任何话都让若神难熬。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目光烧穿了。
终于,若神扛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嘴唇哆嗦了几下,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抬起头看着他,挤出一句干巴巴的、打破僵局的话:
“早、早上好?”
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干,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轻得像羽毛刮过。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Lovien 眼底那专注的审视波动了一下,似乎才彻底从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完全抽离。他并没有回应那句“早上好”,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点意犹未尽似的,松开了禁锢着若神的手臂。
力量的撤离让若神瞬间获得了自由,他几乎是弹射般地向后挪开,差点从这张狭小的床上翻下去,手忙脚乱地才稳住身体,心脏砰砰狂跳,根本不敢再看Lovien。
Lovien 也坐了起来,动作依旧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流畅而隐含力量感。他抬手随意地拨了一下额前微乱的碎发,灰白色的眼眸瞥了一眼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的若神,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然后,他下了床,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却莫名比平时低沉沙哑几分:
“嗯。该走了。”
他没有提昨晚的拥抱,没有提自己为何破例睡着,更没有提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仿佛刚才那尴尬又暧昧的对峙从未发生。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至少,对若神来说,这个早晨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昨天的追杀。
他紧紧裹着唯一的毯子,一把扯过了在脱在床尾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