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迁移 第10章 污浊的童话故事

冬水玉忍这口恶气忍了将近十年。

每次见到橱柜里的东西，冬水玉就有一种砸碎橱柜的冲动。但冬水玉担心林论要是知道冬闫的礼物被他销毁了，会觉得他很卑劣。

而现在，冬水玉不明白林论为什么要拿走冬闫的礼物，难道林论一直知道他拿着冬闫的礼物吗，林论很想要吗？

凭什么？因为那个人是冬闫吗？！

冬水玉气得呼吸不畅，他把橱柜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日以继日，用无尽的屈辱近乎自虐地鞭策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好，一定要变得更加优秀……

冬水玉时常忘记自己身在混沌的现实，他总想要抵达着童话中的完美结局，跟他喜欢的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总是忍不住地想，只有变得更好，变得更优秀，林论才会回到他的身边，永远跟他在一起。

但只听林论平静道：“你早点扔掉不就好了。”

羊皮纸很薄，林论力气大，轻而易举就掰断了唱片，都没拆封，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好像扔掉了一团废纸。

冬水玉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林论会这样做。

在冬水玉的印象里，林论跟冬闫的关系几乎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拿到礼物后，林论应该会很开心的。

而且，这可是保存了很久的礼物啊？

冬水玉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全然没有方才的强势，他语速极快，思绪混乱，“我没有碰过的，我都没有打开过，只有保姆打扫卫生的时候才会碰，你不拆开看吗？我没有碰过，真没有。”

林论皱眉，冬水玉又在乱想了。

林论迟疑一会，抽出纸巾擦擦手，好像要祛除“冬闫”带来的晦气，随后走上前去，揉揉冬水玉的黑发。

冬水玉浑身一颤，在温暖的手抽离时紧紧握住，好像抓住了唯一的一束光。

冬水玉双手冰凉，林论没有挣脱，“我又不想要那家伙的礼物。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要留着？”

“我以为你喜欢，就留到现在……”冬水玉低声说，越说声音越小，林论听出来了冬水玉尾音里夹杂的怨恨。

“那你现在知道我不喜欢了吧？”

林论看穿了冬水玉长久以来的忍耐，哭笑不得，但林论也没办法为冬水玉做些什么，冬水玉其实笨得要死，还爱钻牛角尖，林论不敢刺激冬水玉。

“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你以前就很喜欢乱想，这些东西想扔就扔了吧，你看着肯定心烦。”

“……好。”

冬水玉眨眨眼，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喜悦和某些丑恶的情感，砰砰直跳。今天之后，他会得到某种意义上，真正的自由。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种预感，只有林论才会接受容纳他的一切。

只有林论。

好像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峰轰然倒塌，冬水玉浑身畅快不已，眯起眼睛情不自禁绽放出一个欣喜的笑容，紫色的异瞳干净透亮、毫无杂质，林论不禁多看了几眼。

雨后的夜晚潮湿阴冷，冬水玉把林论送到北雀山，林论下车前问他：“你有没有想跟我说的事？”

冬水玉眼眶有些红，心理上的刺被林论拔掉了，但还有一些生理上的反应残存着。

冬水玉握着方向盘，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是有话想对林论说，“可以有吗……”

林论哦了一声，下了车，正准备关上车门。

冬水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林论给他的一次机会，于是急忙用商量的口吻问：“我可以说吗？”

林论摇摇头，略显失望，背着手回去了。

林论回去洗了一个热水澡，跑到地下卧室，盯着假山上那口流动的泉水发呆，站着太累了就坐下来，坐着也累，索性趴在地上，不知不觉蜷着身体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林论头痛不已，给林章骏发消息，说自己好像感冒了。不出意外，林章骏发来一顿臭骂，骂完还问：“那你还回不回去了？”

林论刷着牙，脸上鼓起一个小包，双手打字回复，“我喜欢吃的那家米线店怎么没有了？”

林论前几天走了很多冤枉路都没找到，地图上也搜不到，林论就馋那一口。

林章骏发来一串省略号，“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你是饭桶吗？”

“我不是。”林论很认真回复。

林章骏知道林论说的是哪家，他们从初中吃到大，“那家店改名字了，在兴业路。”

“这么远？”

“嗯，那里开发出问题了，租金大跳水，不过那家店开了一个月就倒闭了。”林章骏沉默了一会，及时止住了话头。

林家父母曾经在兴业路买了一个地下通道的门面打算开店，但店还没开起来就亏得血本无归，转让都转不出去，后来租金少了一个零才有人要。

父亲林书严欠了一屁股债，愁得一夜白头，天天在家里吊着个脸，见谁都不顺眼。母亲陈艳性子烈，夫妻俩整天吵来吵去，晚上扰得邻居上门劝架，被林书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林家父母的情况不是个例。

很多人被开发商夸张的噱头吸引过去，但随着前任市长的倒台，有利益勾结的开发商卷款跑路，留下一堆烂尾的工程，更有盖了一半的大厦像个鬼屋似的矗立在兴业路。

也因为这样，兴业路的治安极差，林章骏警告道：“你没事不要去兴业路，那里特别乱。上个月刚有人骑车路过被抢了金耳环的，耳朵都被扯下来了，那场面，啧啧啧。”

“好。”米线店都不在了，林论也没必要去，“还有什么好吃的店，给我说说呗。”

“说个屁！”

林论叹气，他很想多跟林章骏呆会，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但林论可以肯定，这段时间过后，他跟林章骏会越走越远，林论心里更多的是遗憾。

林论是个公认的好哥哥，在没有离开家的时候，对林章骏好得让人嫉妒，林章骏那时虽然不听话，还嫌弃过林论，但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崇拜林论，谁不喜欢一个完美且受人瞩目的哥哥呢。

林章骏说起了家常：“今天回家遇到杨小燕了，你还记得她吗，就是那个，那个——”

林章骏斟酌了一下用词，但他想不到合适的词，只好作罢，用最直白的话说：

“杨达平家捡到的小孩，杨小燕。”

林论想起来了，“……小燕啊，我记得她，她人很好。还有林述，你在外面不要说这些话，小燕挺在意她不是杨家亲生的骨肉。”

“知道啦，这不是只有咱们两个在说嘛。”林章骏没好气，“我还记得你为了给杨小燕出头，找了冬……找了那谁打架的事呢。”

提起黑历史，林论有些无奈，“你记这些东西干什么？”

杨小燕跟林家兄弟一个小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杨小燕爱哭，孩子们都不愿意跟杨小燕玩。

林书严为了巴结杨小燕的妈妈王芳霞，耳提面命让林论和林章骏去跟杨小燕玩。林章骏没什么心眼，把杨小燕当妹妹看，但杨小燕事太多，林章骏慢慢就不爱跟杨小燕玩了，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撒娇，麻烦得很。

林论有时候也会头疼，但从未嫌弃过杨小燕，经常送给杨小燕可爱的发夹和毛绒玩偶。杨小燕很是喜欢。

在他们上高中时，杨小燕被曝出了身世，她是杨家捡回来的野孩子。

流言一出，杨小燕在学校受尽侮辱。女生们排挤她，男生们嘲笑她，就连街坊邻里，也对她窃窃私语，杨小燕整天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林章骏记得很清，王芳霞知道女儿在学校被欺负后，气得冲到学校找校长理论；而杨达平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当时为了杨小燕在街头跟别人吵得面红脖子粗。杨小燕就是杨家的宝贝，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林论那时候在学校时刻关注着杨小燕的状况，陪着杨小燕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也是因为林论，杨家对林家一直很好，只要林家开口，杨家就一定会帮忙，平时也不忘给林家送点好东西。

林章骏哼了一声，“杨达平一家把杨小燕当宝贝似的，含在嘴里都怕化了，要我说，人杨小燕命就是好，老天爷都想让她幸福呢，看看，她爸是个大作家，她妈财局当官的，比绝大部分人的家庭都好！你知道不，杨小燕现在还当上警察了呢！”

林论讶然，“真的假的？小燕当警察了？”

“真的啊！你还以为杨小燕是那个娇娇滴滴的麻烦精呢？大家早就变了！唉，不过她妈在财局位置太高，她在警局当不了多大的官。可惜了。”

“那也很厉害。”林论感慨。

懦弱的高洋变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娇弱的杨小燕成为了凛然无畏的警察，这变化，可真是太大了……

可冬水玉就没怎么变，还是那样怯懦胆小。

电话那头的林章骏说：“杨小燕跑咱家问你在哪，想请你吃饭，我说我不知道，我还奇怪杨小燕为啥知道你回来了呢，你猜杨小燕说什么？”

林论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不想猜。”

林章骏自顾自道：“杨小燕说，‘不在家？那肯定是被冬水玉找过去了’。”

林章骏那边传来打火机啪嗒点火的声音，好像抽上了烟，呼出一串长长的气，叫着林论大名，“林论，你告诉我，你在哪？”

林论在寂静的别墅里答道：“跟小燕说的差不多。”

“……”

林章骏没办法保持冷静，声音扭曲又粗重，“你有病啊？！”

“哥，你当初走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对不起你，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叫你回来，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猜到，这他妈就是个陷阱，你还往里面跳？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脑子也有病，我真他妈没用。”

林章骏说到最后，已经带着浓重的哭腔。

“当年我没有保护好你，这次我又把你害了，我真的不想活了，哥。我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哥，求你走吧，别再回来了。我真想从这楼上跳下去。”

林论坐在冰冷的地面，盘起腿靠在茶几上，声音无比冷静，“那我问问你，你干了什么？你落了什么把柄在冬水玉手里？”

林章骏那里止住了抽噎，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但随着林论轻轻的哀叹，林章骏再也控制不住，在电话那头放声大哭。

林论何其聪明，林章骏报完丧讯后特意加了一句“你回来一趟吧”，林论就知道林章骏已经被逼到了悬崖岸边。

林论不得不回来救他的弟弟。

最近自己做饭吃，但是太难吃了，能不吃饭就不吃饭了，生生给自己饿成低血糖了……

还好没饿死，不然闹笑话了……

（做的饭吃了一半才知道土豆冻了三个多月可能有毒，又活一天好幸福[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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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污浊的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