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皇子殿下为了李云灵,一气之下竟赶走了大宫婢欢漪。
只是,李云灵被赶到后殿去洗衣晾被的,也没讨着什么好。
内殿大宫婢一位空缺,新女婢之中最有能耐的也被赶走。众女婢一时蠢蠢欲动,在青溪姑姑面前大显本事,皆十分有上位的拼劲儿。
玉柳与香雪到后殿看望过李云灵,她每日里要浆洗整个宸欢宫上至主子下至奴婢的衣服,十分辛劳。可是她也从没抱怨什么,反倒是带着她们逛逛后院,还顺带着结识了一位同住后殿的烧火丫头,阿葛。
“这桩事说到底是那欢漪自作主张,主子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将你一道罚进去。”
却说欢漪是犯错而离开宸欢宫,自然不能放出宫去,也不知会流落到哪儿去。
“你还为她担心?”玉柳气得脸色涨红,“像她这样不分尊卑的奴婢,自然关到净心院去受罪。听说那里的人不是病死就是发了癫疯,可有的她好受的。”
净心院?
原来这就是臻庭的冷宫啊。
妫寞起身从卧房里取出一包糕点,香雪大惊失色道,“你上哪儿偷来的?若是被姑姑知道……”
阿葛却是想也未想,拿起糕点就塞进嘴里,“这是云灵儿自己做的,后殿有个小灶,主子从未用过,不过我那儿藏了不少面粉,都是宫里历年赏的。”
“真好吃,不比铺子里做的差,没想到云灵还有这样的手艺。”
妫寞只是腼腆笑笑,从前父君在宫里不受宠,她也是自己学着做来哄他高兴。
玉柳忽然想到,“若是咱们带些给青溪姑姑,说不定她能求得主子回心转意,往后就是在宸欢宫里做糕点也好过洗衣服啊。”
妫寞脸色一僵,连忙摆摆手,香雪也劝玉柳,“这几日还是别惹殿下动气,到时候折腾的还是云灵。”
阿葛也跟着点头,“你们有空常来后殿玩儿,你们不在,云灵儿总拘着不让我多吃。”
妫寞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多久,玉柳与香雪也回外院去了。
~
搬到后殿以后,夜里行动实则更便捷了。
阿葛夜里睡得熟,后殿也不比婢舍人多眼杂。妫寞穿上月茕捎进宫的夜行衣,藏好师傅传于她的无影细刃,一个纵身又蹿上了屋檐。
如今她夜里就是闭着眼也能摸进内殿的书阁。
今夜沈璟宸不在书阁,正是翻找书信的好时机。妫寞点亮火折子,径直走向内里的架格,动作熟稔地打开暗匣。
不见了。
所有的书信皆不见了。
妫寞将暗匣仔细摸过一遍,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也是,那夜发觉有刺客藏身于书阁屋顶,沈璟宸自然将所有笼络朝臣的凭证皆毁去了。
可如此一来,她也就失去了寻找妫誉的线索。
妫寞正欲再搜查书阁,忽然眉心一动,这宫里没寻到刺客必定不会松懈守卫。可今夜这书阁前面怎会一个守卫也无,就好像……在候着她来似的。
现下撤离已是来不及了,妫寞伏在地上,果然听见外面传来十数人的脚步声,怕是还带着弓箭兵刃。
她只能攥着无影细刃,静静地等着外面的守卫冲进来。
方才来时行踪十分隐蔽,是何时暴露了呢?妫寞摸了摸衣摆,好似有沾到些香灰,难道沈璟宸命人在书阁门前撒了香灰?
这掖庭皇子如何还知晓暗探的手段?
禁卫军并不立即入内捉人,想必是在拖延时间等尉迟秋水赶来。
妫寞不能再坐以待毙,隔着书阁屋门缝隙,她窥见屋外不但有禁卫军,还有沈璟宸与尉迟沉澜亲自镇守。
擒贼先擒王。
她若是挟持住沈璟宸,今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般想着,她抄起一卷书轴猛地掷向北面窗户,动静之大,将屋外禁卫军的视线尽数吸引到北面。
毫不犹豫地,妫寞自屋内飞身而出,在一众禁卫军来不及反应之际,落到沈璟宸身旁,以手中细刃抵住他的咽喉。
“所有人退后。”
她一张口自然藏不住北鄢的口音,可是宫里没人听过她的声音,倒也觉察不出她的身份。
任沈璟宸神机妙算,也算不到她的武功高深莫测至此。若是在战场上,只怕能于千万人之中取人首级。
尉迟沉澜方才也被那声东击西的响动干扰了心神,此刻见到嫡皇子受制于刺客,十分懊悔地拔出长剑,却是为时晚矣。
“沉澜,令他们放箭。”
这沈璟宸竟是十分镇定,也不知他何来的自信。
妫寞用那三分宽的细刃直接割破他的手臂,再用沾血的刀刃重新抵上他的咽喉。
“再不后退,沈璟宸性命不保。”
尉迟沉澜挥了挥手,禁卫军们纷纷放下弓箭兵刃退后了几步。
“沉澜!本宫让你下令放箭!”
妫寞见尉迟秋水已经赶来,见到庭中景象,眼眸中难掩惊诧惶恐。她攥紧沈璟宸的手臂,在众目睽睽之下挟着他直接跃上宫墙。
踩着琉瓦离开宸欢宫一段距离以后,她才倏然松手将沈璟宸自宫墙上丢了下去。
“多谢殿下相助,后会无期。”
妫寞手上留了力道,沈璟宸摔得虽狼狈,却也未当真受什么跌伤。
面对率禁卫军追赶而来的尉迟秋水与尉迟沉澜,沈璟宸由人搀扶着直起身来,沉声呵斥道,“方才为何不放箭?”
“殿下,您的安危……”
尉迟秋水攒紧眉头,“追丢一个刺客事小,若是伤您千金之体,只怕国主也会怪罪。”
“追丢刺客事小?”沈璟宸眯起了一双美眸,语气寒凉道,“这刺客屡次闯本宫书阁,难道本宫还要不追究?”
尉迟沉澜见他安好,才开口道,“殿下,方才那刺客该是北鄢的探子,微臣事先没能察觉,请殿下责罚。”
“北鄢暗鉴司。”沈璟宸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伤口细如发丝却深可见骨,若是此刃划破脖颈,今夜他必死无疑。
尉迟沉澜神色凝重起来,“是萧倦的无影细刃?”
“不对,那萧倦不是早已退隐江湖了吗?”沈璟宸拿巾帕随意捂住伤口,不多时巾帕被殷红的鲜血浸染,“去查查北鄢暗鉴司这些年都有些什么动静。”
“是。”
~
妫寞绕着皇宫跑了大半圈,又折返回宸欢宫后殿。
今夜之事令她都后怕不已。
这沈璟宸心思缜密,果真极难对付,再加上尉迟秋水与尉迟沉澜这对姊弟看护宫殿。宸欢宫是轻易动不得了,只得想法子联络常乐,探一探四皇子殿下是否知晓些什么。
躺在榻上,心悸难眠,妫寞回想起贴近沈璟宸的片刻,他身子虽有一僵,却依旧平静地令手下射杀她。
这样的人若是他日即位,莫说是妫誉,放眼北鄢都找不出个能与他对抗的储君来。
不过,这也不是她眼下该忧心的事。
书信被毁,她就探寻不到妫誉的消息。如今也不好再去尉迟沉澜面前晃悠,难保他不会比着刺客追究到自己身上。
若非父君还困在鄢庭,此刻她可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不能任性。
妫寞想起师傅时常教导她的话,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侧转过身子,她重重叹息一声,也不知师傅如今流落何处、是否安好。
~
翌日清晨,沈璟宸昨夜被刺客刺伤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本宸欢宫是想隐瞒的,可是沈璟宸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尉迟沉澜不得已深夜去御医院请院判来给他治伤,结果一来二去惊动了昭明殿,就连国主都带着皇贵君亲自来探望。
妫寞身在后殿,自然不知晓这些。
彼时皇贵君娄氏在沈璟宸寝殿之内还颇气愤地呵斥,“这北鄢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怎的又要进犯,这一回竟敢谋害宸儿性命。”
“皇贵君多虑了。”沈璟宸只是伤在手臂,不知为何面色看起来却是惨白,“昨夜那探子进到宸欢宫应是在搜寻什么人或是东西,是儿臣心急要捉刺客,才不小心为刺客所伤。”
“还能搜寻什么人?不就是那三皇女……”
当着国主的面,娄氏自知失言,连忙轻咳一声掩饰道,“不管怎么样,如今这掖庭守卫懈怠,令北鄢探子有可乘之机,这才惊扰了宸儿,陛下应当好好整治她们才是。”
若要处罚禁卫军,免不得也要牵连尉迟沉澜。
沈璟宸对着国主低声道,“母皇,昨夜行刺之人使的是北鄢暗鉴司先统领惯用的无影细刃,只怕宫中寻常守卫根本不是那刺客的对手。尉迟大人率领禁卫军昨夜救下儿臣性命,儿臣亦不愿见无辜之人受罚。”
“北鄢暗鉴司先统领萧倦?”
国主眸光微动,望向沈璟宸的目光含有深意,“她如今还活着?”
“儿臣不知。”沈璟宸摇了摇头,据实回禀道,“传闻萧倦归隐以前曾将毕生所学授于两名弟子,昨夜那刺客使的是无影细刃,想必是其中一位弟子。”
“北鄢为了这三皇女,派了此等高手入臻。只怕鄢庭是风雨飘摇,鄢主是日暮途穷了。”
国主又淡淡瞥了娄氏一眼,娄氏连忙软了语气讨饶道,“说起来尉迟将军是捉回北鄢三皇女的功臣,陛下打算何时对将军行封赏嘉奖啊?”
沈璟宸低垂了眼眸,娄氏不晓得,可母皇知晓沉梦谷一役是他为尉迟秋水献上计策。
如今北鄢又有异动,母皇必定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自是不会顺遂娄氏心意,将他草草许配出去。
只不过,他身为臻国嫡皇子,合该表现得懂事知礼一些。当着国主他也未反驳娄氏,只是声音低柔地说道,“尉迟将军乃臻国第一猛将,战功赫赫世人皆知,母皇迟迟不行封赏恐为外人非议。儿臣以为四弟品貌出众、性子娴柔,可堪为将军良配。”
娄皇贵君猛地瞪大了眼眸,望着他的目光倏然寒凉彻骨。
四舍五入,抱过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挟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