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最大问题不是它们。”顾之舟说。
江砚疑惑看向他。
顾之舟沉声道:“当下我们最应该解决的是我们的信任问题。”
这个问题出在哪,不言而喻。
江砚眼神飘向窗外,除了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就剩下两人彼此的呼吸。
他说:“我没办法不怀疑你。”
“我知道。”顾之舟点头,“但你要克服。”
江砚抿着唇,心想他这说的不都废话,但还是装模作样点头:“嗯。”
“有事情可以直接问,不用铺垫什么。”顾之舟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补充道,“也不用灌酒,酒后吐真言得看人。”
“......”
“比如现在,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没有。”江砚实属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特意去问他,他反而说不出什么来。
顾之舟点头:“好,那我问。”
“?”江砚大概也是第一次见顾之舟这种做事风格,不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这么害怕它们?”
江砚这次不看窗外了,而是看着顾之舟,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嗯?”顾之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种眼神看他,但他还是问了句:“不方便说。”
“那也不是,只是——”他嘴角抽了抽,才道,“我没想到你会问这种问题。”
如此智障的问题。
江砚看他完全没理解自己什么意思,也挑明了说:“有东西要害我命,我也高兴不起来吧。”
顾之舟想了想,他说的也没错,但--他倚靠在靠垫上,双腿自然交叠:“你不说实话,我没办法帮你啊。”
“我知道我的我都说了。”江砚想开车门,但被锁住了,他转头看向顾之舟,“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的结盟到此结束。”
“你打开这个车门,外面的所有,除了我,都是未知的危险,江砚,不要做赌徒。”
江砚揉揉太阳穴,心里已经开始怀疑当初自己找顾之舟的正确性,又怕队友太聪明又怕遇到猪队友,他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难题。
“你想听?”他问他。
顾之舟挑眉:“不然呢?”
江砚开诚布公:“我能看到怪物不假,害怕它们也不假,但那天你跟我说的方法有没有用未知。”
那天早上陈子雷身上的黑色触手的确是缩回去了,但也只是一会,也不知道是有用还是只是暂时压制,总之,那些触手最后还是缠上了江砚,要不是他们走的及时,江砚恐怕得再去一趟医院。
“所以?”
“所以,我猜测,你说的方法是可行的,只是力度不够?”
顾之舟好笑地看着他:“跑题了,害怕它们不等于不敢反抗,至少,江砚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为什么害怕它们不敢反抗。”
“......”江砚又想下车了,但他对上顾之舟带着挑衅的目光,还是镇定下来,“我试过了,没用,它们能伤害到我,但我碰不到它们,这说明我无法反击。”
顾之舟点点头,知道他这是说实话了,猜测道:“所以你找到了我,不仅仅是因为我身后没有怪物。”
“也不算,至少一开始是的。”
“江砚,你大学表演系的吧。”顾之舟说。
“?不,我大学学的地理。”
顾之舟“哦”了声,说道:“ 我知道。”
“......”江砚问,“还有其他不懂的吗?”
“没有,但我希望以后不要从你口中听到你怀疑我觉得你是疯子之类的话。”顾之舟说,“我没那么多疑。”
江砚:“......”他抹了把脸,说道,“没事,那是我装的。”
对待顾之舟这种聪明人,他肯定不会一种套路用到老,感情牌出两把就算了,剩下的还得动点脑子。
“要上去坐坐吗?”江砚客套一句。
“嗯好,刚好讨论下接下来的策略。”顾之舟撑着前椅,长臂一伸。
咔哒。
江砚终于如愿下了车,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对顾之舟他能框则框,但一些身体的生理反应,他没办法克制,只能以谎言的形式说出口,他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顾之舟是真信了还是假的。
“贺鲤,你先开车回去。”
江砚见黑灯瞎火的草丛边突然蹦出个人来,着实是吓了一跳,等那人走进光影里,他身后的怪物也逐渐清晰,它朝江砚伸出畸形的四指手掌,像是邀请,
--你是我们的食物?还是,同类?
江砚不自觉后退两步,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他感觉怪物带着阴湿的气息已经喷洒在他的脖颈处,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恶心,恐惧,鼻尖围绕的味道带着丝丝腥味,滴落在他脖颈的冰冷的液体不知是那怪物的涎水还是血。
在他头皮发麻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是顾之舟。
江砚睁开自己因为害怕闭上的双眼,不知何时,面前的贺鲤连同他们身后的车已经离开,路灯下,只倒映着他们两人的影子,他藏在口袋里的手又悄然放松。
“你,在笑什么。”
“笑你勇敢,又笑你胆怯。”
自相矛盾的话,江砚却莫名听懂了他的意思。
“上去吧,天快亮了,要有人下来了。”顾之舟提醒。
江砚无奈,只能带他上去。
在开门的时候,他瞧见顾之舟的手机闪了几下,顺嘴问了句:“怎么不接?”
顾之舟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兆,他指尖轻点,手机界面划拉到聊天页面,
--在忙。
秦兆那边一直显示输入中,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哥回来了。
秦兆在北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吃喝玩乐他样样在行,他的原则就是,在外玩得再花,也不能闹到他哥那去。
不过凭着他背后的关系及秦重年这个宠弟狂魔在,也极少人会去触这个霉头。
但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前天,他因为山顶马路赛车差点进去喝茶,这事闹到他爸妈那边,二老早就看不惯他这副做派,说出的话难听了点,秦兆一气之下手机都没拿就冲出了家门。
要不是李家明刚好开车去找他,他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见到一辆车。
“你现在住家明那?”顾之舟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秦兆满是哀怨的声音传出:“是啊,我听家明说我哥在找我,我都不敢回去。”
顾之舟:“找你只是个幌子,他这是给你认错的机会。”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他肯定得唠叨我半天。”
“那你哥也是关心你。”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应该是秦兆跟李家明在争夺手机的使用权,听李家明带着讥讽的语气,想来是他获胜了。
秦兆不服气地喊:“你要打电话不会自己打啊,非得抢这一下。”
顾之舟打电话没有避着江砚,即使没开免提,凭着对方说话的音量,他想不听都难。
江砚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听着秦兆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吐槽,突然笑出声来。
“你那边还有人?”李家明问。
顾之舟“嗯”了声,眼神询问江砚的笑点在哪。
“哎哎哎!是那个江砚吗?”秦兆听到这个就来劲了,什么哥啊弟啊,全都抛到了脑后。
“是。”顾之舟问,“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秦兆知道顾之舟这是想挂电话了,赶紧喂了几声:“什么时候带我们见一面?”
江砚眉眼微挑,想到陈子雷之前一直在强调的重点--顾之舟是gay!他开玩笑道:“你这是藏不住了啊。”
顾之舟看着他,淡声道:“没想过藏。”
“......”江砚轻咳两声,双手叠在翘起的二郎腿上,问,“那你这次上来的目的是?”
“探讨方案?”
“什么方案?”江砚问。
顾之舟:“你不怕它们了?”
江砚:“怕,为什么不怕。”
顾之舟看他,眼神说明一切。
江砚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我想我应该需要休息 ,方案什么的没那么着急。”
顾之舟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探进他的衣兜。
“???”江砚大脑宕机,身体更快做出反应,迅速往后缩去。
再抬眼,只见顾之舟修长的指尖上挂着一把小巧的刀具,江砚摸摸自己的内兜,再看看他。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刚刚差点拿出来。”
在他们下车的时候,贺鲤突然从马路蹿出来,刀面折射出来的光让顾之舟瞬间拉满警惕,要不是江砚及时收回去,他可以确定自己当时就会立刻冲上抢下这把小刀。
“防身,没什么问题吧。”江砚耸耸肩,“你要喜欢拿走就是了。”
“江砚,为什么要带这个?”
江砚眉头不耐烦地蹙起:“我不是说了防身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顾之舟收起小刀,“但是以后不能用。”
江砚站起身,眼里是少有的冷意:“我们只是合作,你无权干涉我。”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怪物也算人吗?”江砚不想跟他这种看不到怪物的人说话,“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退出合作,这个世界能跟我合作的不止你一个。”
“还有谁?”顾之舟问。
江砚把他推到门边,打开门:“顾之舟,我再说一遍,你要合作,我们就仅是合作关系,再多的,你无权干涉。”
顾之舟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垂着的双手紧紧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