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觉得轻木老师的床上那么多的血,带着草木的清香,红叶可是无数的尸体养出来的鬼女,半生一棵极为茂盛的枫树,才有了后来的红叶。
他掀开轻木老师的被子,不再是鲜血,大片大片红色的仿佛流淌着血液的枫叶,把他的视野染得更红了。
他早就察觉这房间不对劲,原来是这些红叶维持着这个场景,还是这个结界的开启媒介。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出去的,安倍见一都不知道,只有手中的折扇闪烁着血色的光辉。
扫了一眼脚下的少女,明明是一个咒术师,却在咒灵的威压里瑟瑟发抖,他救助过几位出身平民的咒术师,见过他们视死如归的品格。
偏偏作为主体的世家,大部分都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他们离得这么远,威压说是半成都是多的。
掌心一翻,红色的折扇悄然隐没在空气里,手里是另外一把由极细极细的血色链子编制而成的扇子。
所以,红叶把自己躯体放在他这里,而她,早就到京都了。
红色的身影在远处缓缓升空,而他的对面,浑身都是五芒星的人形咒灵,长着一张眼熟的脸。
安倍见一一见到那张脸,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这家伙,就连相貌都一模一样,要说不是御门院家催生的,都没有人相信。
从鏖地藏身上,他推测出来,安倍晴明这一千多年来,都没有转世,人是不可能在世上不留下半丝痕迹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千年前的大战四分五裂的地狱,只是这样,不至于催生出来另一个安倍晴明。
除非,这一代的御门院家人,见过,也很熟悉安倍晴明。
这就太有趣了,一个已经死去千年的阴阳师,又没有转世投胎。
那么他的后代,为什么会熟悉他呢?
慢了半拍的安倍见一伸出双手,白色的迷雾盖住一切,粉色的梦蝶,从他的身后扑出去。
扑簌簌的蝴蝶翅膀震动,因为数量而引起轰动,白色的迷雾跟着蝴蝶,淹没了这京都的万家灯火。
从咒灵安倍晴明出现以后,就隐在他身后的浓厚黑暗,茧一样的东西涌动着,咒灵安倍晴明张嘴尖啸。
黑色的五芒星阵立刻成型,黑色的咒力奔赴四方,他讨厌这个对他充满杀意的世界,那些粉色的蝴蝶也很碍眼,为什么?为什么都全都想要他死?
他做错了什么?
明明他也为那个他视之为家的平安京倾尽所有了。
弥漫着整个京都的粉色蝴蝶,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粉碎,白色的迷雾散去。
从空中下落的五条悟他们耳尖地感觉到,原本因为深处战场,只知道厉声尖叫的普通人们,都在这迷雾散尽消失。
脚下本就是依托现实构成的幻境全部化为齑粉,几个人落在地上。
他们在的位置本就是事件的中心,破掉那些幻境。
留下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傻瓜,已经意识到了刚刚的那奇异的粉色蝴蝶是在做什么了,顿时脸都绿了。
那粉色的蝴蝶看似毫无力量,却能够带着普通人离开这个枫叶结界。
留下来的人,自然都是术士,这区分,已经令他们感觉到不妙了。
没听说哪一家的术式是这样的。
安倍见一深藏功与名,以雾为表象的术式不计其数,骗子也能做到。
而巨大的枫树下面,就是事件的正中心。
穿着黑衣,脸比衣服还黑的一群人——御门院家的阴阳师。
他们的身边没有层层叠叠千多年以来,一次次加固的结界作为庇护,只能在枫树下,仰头看着月光之下分庭抗礼的两方。
然而,他们人类术士,渺小如蚁。
我那么一大个安倍家呢?
我那么大一个二条城呢?
我布下的层层陷阱呢?
都去哪儿了!!!!!都他妈的去哪儿了!!!!!!!
他们的螺旋城,什么时候成了绕着这棵巨大枫树的天梯了?
历代家族的当主,一位又一位出现在螺旋城的窗口,白色的衣袍轻轻飘荡着,格外显眼。
那张脸,让御门院家所有的阴阳师都觉得见了鬼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本以为不过是一个低贱丑陋的咒灵,是谁,给他加上了这张脸?
未来家主大人转生,还怎么威武霸气?
第三层的白衣人,笑嘻嘻地抬头,“蠢货。”
那些不肖的后代们,真的是制造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了。
这能量波动,上一次看到,还是几百年前呢!
他的手背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枫叶印记,随着螺旋城结界的自动攻击,一层一层地加深,直到现在鲜红如血,美丽如同天地造物。
枫叶原本没有攻击力,然而,当他们捏碎的那一瞬间,就被标记了。
螺旋城特殊的结界,导致只要进入里面的一切,都会被攻击,所以,也被拉进来了。
粉色的蝴蝶本就是梦幻之物具现化,无声无息。
只有足够强的人,能够察觉并远离。
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全部都在下面看着,看着一直以来宣称守护着京都天皇家族的御门院家,在不能亵渎的二条城上空,建造一个连接着未知黑暗空间的辉煌城池。
其上,有着这么多的闻所未闻的术师,而在树下,身着黑衣的那些阴阳师,也有大部分,从未露过面。
花开院家阴阳师秀元老爷子,带着十几个嫡系弟子,狐疑地盯着那几个隐入御门院家阴阳师里的人。
他觉得其中的几个人,有那么一点熟悉,似乎是……很像御门院家上几位已经去世的当主,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人类怎么能够活这么久呢?
这个一直让他们警惕万分的御门院家,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那些高高在上的白衣又是什么人,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片足有京都这么大的结界里,御门院家留下来的人远远比他们留下来的人多。
这个家族,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御门院,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花开院秀元问,“悄无声息地在二条城做出这么大的工程,你们御门院家难道就是这样守护京都皇宫的吗?”
“这么多年来,不管遇上怎样的变故,我们家都不敢劳烦御门院家的阴阳师,现在,你们居然催生出这种怪物,是不是太过分了!”
“花开院秀元,别忘了你的身份。”御门院长亲冷着吊脚眼,“你是在质问我们皇家阴阳师吗?别忘了,花开院家只不过是连皇亲都不供奉的阴阳师家族,区区咒灵,我们御门院家自然会解决。”
“各位惊慌个什么。”
他挥挥自己长长的衣摆,不屑于给出任何解释。
他们御门院家,是安倍晴明的后代,这就够了。
不需要向这些迟早被统治家伙们解释。
他们的话,就是规则,就是命令。
“我有问题!”一只手高高举起,银白短发的少年在夜下。
不同于刚刚的藐视,少年的声音在附近回荡,高处的、低处的死亡实现集中过来,然而那个已经把黑色的墨镜去掉的苍青色眸子。
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视线都要放肆,晴空之眸毫不吝啬地打量他们每一个御门院家的人。
“我们其他人都只用吃瓜看戏就行了吧?不用管他们是不是?”少年笑嘻嘻地说。
“你是谁?”御门院长亲给他一个余光。
“五条悟。”
“五条悟?”御门院长亲细长的眼睛,也忍不住睁大了一点。
就是这个家伙,就是这个家伙,毫不自知地打乱了他们家族的计划。
从五条悟出生开始,整个世界的咒灵直接提升等级。
家族内部,滋生了无数这样的怪物。
最终在计划快要来临的时候,创造出现在的怪胎咒灵安倍晴明。
可以说,今天的一切,罪魁祸首可以追溯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身上,他居然在这里和他开玩笑?
他以为他是谁?
他身后没入阴影的家族阴阳师们,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人。
而五条悟高大的身影几乎要他们仰视,洁白睫毛下,六眼毫不畏惧地也盯着他们看回去,“怎么?有意见?”
挑衅意味明显,察觉到这么多的强者在这里,血液都有些沸腾,跃跃欲试。
“你想要旁观,就站在那,不用知会。”最终御门院长亲压制住了他们的蠢蠢欲动,冷冷地说。
“哦耶!那就看看御门院家的本事了。”五条悟一点都不在乎他怎么想,有点可惜这些家伙们居然缩回去了,所图就更大了。
御门院家的人:“……”
你们看耍猴呢?
是不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啧!想死就早说。”黑暗里有人不屑地吐口唾沫,杀意都快要冲出来了。
“因为,你们都太弱了啊!杂耍而已!”五条悟笑了,“倒是你们催生出的这个家伙,有点意思。”
御门院家那些小辈一下子就炸了。
然而,螺旋城之上,倒数第一层,唯一的黑衣人一个眼神,他们就安静了
七个守着螺旋城的人,看向放肆的银白短发少年,他们的眼中,那个少年周身都是不能接近的黑洞,看一眼都眩晕,只有下面的无知小辈,在那里蹦跶。
“先把东西处理掉,然后,拿下这只枫树妖。”
那人声音不大,在每个人耳边清楚地回荡。
“是。”
那人一点都看不清楚面目,却很得御门院家的人心。
场景粉碎的时候,安倍见一的袖子被仓木麻衣抓得死紧,根本挣不开。
她离得那么远,都被那只突然陷入沉默的咒灵吓得瑟瑟发抖,何况现在几乎近在咫尺。
这只特级咒灵就算是一级咒术师都不能保持冷静,结果这个家伙一看到蝴蝶就躲,想要把她扔出去的见一,连甩开他都做不到。
大范围的造梦,他也做不到精准控制。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那个粉色的蝴蝶是怎么回事吗?这家伙也是幻术和造梦术的好手,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察觉。”花开院龙二抱着手,远远地问。
他们都修习了言灵,不用惊动任何人。
一点一点地扯掉紧紧揪着他的那只手,仓木麻衣看着血月下,那双眼睛从纯澈的湛蓝发绿,变成幽深的蓝色,就连月光,都侵染不上他的眼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永远都云淡风轻的少年,眉梢之间全是肃杀的寒意,只好放手,一个眨眼的时间里,人已经消失不见。
“喏,”见一眸光往最中心一瞥,“你以为我想来啊!”
这偌大的京都,安倍家的人若不是推不了,从不涉足。
他从来就算来了京都,也不涉足这些古老世家盘踞的地方,这一次是别人主动做局,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尽管,他梦回千年的时候,基本都是以这片土地作为中心活动的。
“御门院家现在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
花开院龙二皱眉,厌恶地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白衣人。
少年没有回答有关于蝴蝶的事情,他似乎就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这手段,本就是和他在那个世界的火车上见到的手段类似,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除了安倍见一,谁会在乎这满城的无辜普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