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大只鸡,还给杀了洗了,连毛都拔光了。不然光是脱毛,她一个人就搞不定的。
赵菱啧啧:“怪不得听说洋人都是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原来他们天天都吃这个?”
如今咱们大唐的外国人是少了,可唐朝的时候,长安洛阳可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各种肤色的人满地走,尤其是昆仑奴和新罗婢,那都是贵族的标配。
新罗婢温顺,长的倒是和中原人没什么区别。
但昆仑奴是带色儿的,黑肤卷发,各个体壮如牛,豪门都抢着要。
赵菱气质冲冲地扒拉这火鸡,**,那就是要烤了,这么大一只、这么厚的肉质,得烤多少时间啊?
小白他们不在,她只能自己烧火,然后用各色香料给这大火鸡抹的匀匀的,用叶子包起来,塞进炉子里烧。
她自己估了一下,估计至少得几个时辰起步,不然里头烧不熟。
“这要是一道菜,光这一只鸡就能卖一天。”
人家鸡都是论只卖,她这个按照重量卖,来一个人切一块肉,来一个人切一块肉,一天也未必能完全卖出去。
她喜滋滋想:“这得卖多少钱?一定不能便宜。”
今日她都不想开店做菜了,只想守着这只大火鸡,等着它变黄变脆,变得香喷喷哒。
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捕快大步走进来。
“你姓赵?”
赵菱心里一个咯噔:“是,是我……应该是我吧。”
捕快上下打量她两眼:“这是你的店?就你一个人?”
赵菱点头。
“跟我们去一趟衙门。”
赵菱:???
她后退两步,脸上写满了警惕。
“为什么?我这店还要开门呢……”
捕快说:“你店里是不是有两个杂役,姐弟俩?”
“是啊,怎么了?”
“他们被抓了,是秦王府的奸细。”
赵菱:“什么?!”
小白和阿湘……是奸细……秦王府的……
*
常小通推门,没开。又推,还是没开。
他嚷嚷:“赵菱!赵菱!什么时辰了,还不开——”
看见一旁写着“今日歇业”四个字,他一下子收声,怎么会——
虽然这丫头懒得很,但前几日清明刚刚歇业过,真的不至于这才几日就受不住了,难不成就病了?
而且,阿湘和小白也不在?
他正要回头喊人来敲门,就见隔壁宋家酒肆开门了,和他也认识。
“三少爷,来找赵丫头的?我看她和捕快一早出去了。”
常小通脸色一沉,立刻掉头而去。
那边赵菱跟着捕快去了衙门,虽然对她没有拷打,但也是让她跪着一五一十回答了许多问题,主要当然都是和阿湘姐弟有关的。
“就是两年前,有一日阿湘来我店里吃饭没给钱,然后说要帮工抵饭钱,我也只好同意了。”
她苦着脸回忆,“后来,她就喊了他弟弟一起来。”
“他们住哪儿?”
“一开始是在我店里楼下打个地铺,后来……”
后来阿湘就说有个亲戚也在,他们就搬过去同他们一起住了,但有时雨雪天气,不方便进出城的,也就住下了。
她苦着脸说:“官爷,他俩是老实人,不可能是奸细,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衙役白了她一眼:“你自求多福吧,还有空关他们死活。”
怎么还自求多福起来了,她连连摆手:“这跟我可没关系啊……”
“怎么没干系,你收容奸细,焉知不是同党!”
真是有理说不清。
她也根本不信阿湘和小白有问题,这些时日满城都在抓奸细,不定是地方衙门为了向上头交差随便抓了他们顶数。
虽然她深知这里真的不是讲道理的地方,但还是让忍不住辩解。
“官爷,他俩是小孩子,能探查什么消息。而且大半时间都在我那小食肆里跑堂切菜,哪里有什么可探查的。”
探查应天府的物价如何,饭菜口味如何么?
“休要狡辩。”
衙役一副“你再胡言乱语,就打你一顿再说”的表情。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这两个贼人可否有别的可疑之处,速速来报。”
方才已经给她食肆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自然是无功而返。
她那里最引人怀疑的,除了院子里的洋葱,就是灶台里头的火鸡的,真要问起这些来,她还真是说不清。
对了,火鸡!
刚出门的时候,忘熄炉子了。
出了衙门,小雨。
她正想着怎么回去,就见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竟然是常小通。
常小通朝她抬了抬下颌,跟招猫逗狗没两样。
她跑过去,钻进车厢,只露出一个头来。
“你怎么来了?”
“接你。”常小通开门见山,“听说你作奸犯科,给衙门带走了,明日就要问斩?”
赵菱一脸黑线:“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常小通架着马车回去:“怎么,见到阿湘小白没有?”
她摇头,担心地说:“衙门的人黑心,一定屈打成招。”
“万一他们真是奸细?”
“怎么可能。”她说什么也不信,“这半大毛孩子当什么奸细,奸细不都在朝廷里么。”
“那叫内应。”
“有什么区别。”
回去之后,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小的包布,里头有几块碎银。
“少爷,你认识官府的人么,能不能替我打点打点,这事一定和他们没关系的。”
常小通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跟你说话呢。”
常小通接过她手里的碎银,掂量了掂量。
“你还有空管他们呢,小心说你也是奸细,给你们全都关进去。能撇清你自己就不错了。”
赵菱气急:“这不是草菅人命么!”
常小通把银子收进袖子里面:“行吧,我就让人给你打听打听,先留住他俩性命再说。”
“多谢——”赵菱先是开心,但是回过神来又有些怀疑,“你真的……能办成?”
“你这什么意思?不是你要拿钱银子给我的?这就刚才的事,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是,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常小通指着自己:“你这意思——是我是庸医,那算了……”
他伸手要掏那银子,赵菱赶紧按住他手:“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儿,一切就全仰仗少爷您了。”
“这还差不多,求人要求人的态度。”
“自然自然,阿湘和小白你也认识的,他们就是俩傻孩子,真的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儿。”
常小通淡淡说:“你也少给旁人打包票,你知道他们什么,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
他走到外面和车夫说了两句话,那车夫就先走了。
回来后他更觉得这个屋子里面的香气浓郁:“你这到底是做了什么,这么香?”
赵菱这大半天的给整的头晕目眩,愣了愣才说:“哦,是烤的鸡。”
她都忘了这回事儿了,走到炉子旁边,用钳子给烤鸡掏出来。
这好这几个时辰了,想来应该是烤的差不多了。
“这是鸡?!”常小通目瞪口呆,“这什么鸡?这么大的鸡!这是一只鸡?一只鸭吧?鸭也没这么大的……鹅?”
*
吃肉,那从来都是奢侈的,即使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又是江南赋税重地,说一句纸醉金迷也不为过。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只是老百姓,有的吃糠咽菜就不错了。肉,那只能是逢年过节。
不过,这么大一只鸡,一般五六口的人家便是一个月也吃不完的,这早就馊了。
赵菱看着眼前的巨大火鸡,表皮被烤成琥珀色,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她有刀背敲了敲,听到“哒哒”的脆响声,不错、很完美。
“快切,我要吃鸡腿。”
赵菱想着阿湘他们的事还要仰仗这小子,不能不和他虚与委蛇一番。
“行行,都给你,两只腿都给你。”
这么大鸡腿,看不噎死里。
她啧啧:“这火鸡,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总不能是吃人吧……
咱们这土鸡也是吃五谷杂粮的,米糠麦麸什么的,加一些马齿苋烂叶子,或者它们自己捕食蚯蚓蝗虫之类。
湖海地区,也喂螺蚌鱼骨,浮萍也是好的。
这火鸡,怎么看也不像是吃这么玩意儿长出来的。
她开始切火鸡,一开始是一只手,半刀下去就觉得不对了。不是切,更像是锯了。
“咦——”
她加上一只手,两手握住刀柄,心头已经嘀咕起来——“这肉……这么结实?”
鸡肉,那是更软糯的,最是好烧。
猪肉麻烦些,牛肉……虽说不让吃它,但死了的老牛总不能就曝尸荒野吧,私下还不是都果腹了。
牛肉最是难烧,但做的好了也美味。
可这个火鸡……这火鸡怎么……她牟足了劲儿,都没有切开一条整块鸡腿,只是给常小通切了一大块肉。
把肉翻过来,一看这纹理她就皱眉了。
常小通却已经忍不住了,抓起来就啃。
第一口啃鸡皮还凑合,第二口……第二口就啃不下去了。
这也太……太柴了吧……
“你没烧熟?”
“不可能,出门之前就进炉子了。”
赵菱用脑子就能想象出这火鸡的口感,但她还是不死心,切开一片,想了想又倒了一些调料,沾着调料吃了一口。
赵菱:……
怎么说呢……要是她把这个菜拿出来卖,她这个店绝对会被掀了!
常小通十分不满:“这么好的一只鸡,你怎么能烧成这个样子,真是暴殄天物!”
赵菱:……有没有可能,这个鸡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你少狡辩,你是厨子,就是负责把东西做的好吃。”
常小通翻了个白眼,“没有不好的食材,只有水平差的厨子。”
赵菱:???
关键是,这是鸡腿。
鸡腿都已经这样了,如果是鸡胸、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口感,她现在都牙酸。
常小通还在那边喋喋不休:“你是不是没有提前腌制?”
“这肉质这么厚,怎么腌啊?”
“切开来腌呗。”
“你说的容易。”
“做起来很难么。”
“你又不是厨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不是还有事求他,瞅他这死样、她都想给他一拳头。
两人有上上下下切了几块肉,无一例外都很难吃,鸡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常小通丢下筷子:“不吃了,看见就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