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一诺 第8章 资本出手

周一下午的音乐学院走廊格外安静，多数学生还在午休。洛凝刚结束一场系内教学会议，正准备回办公室整理教案，却在走廊转角被一位面生的女学生拦住了去路。

“洛教授！”女孩声音甜美，妆容精致，一身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休闲装，发间别着的镶钻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终于见到您了！我叫赵雨薇，是您最忠实的粉丝！”

她双手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洛凝脚步微顿，目光在那束花上停留片刻，又落到女孩热情洋溢的脸上。“谢谢你的喜欢。”她语气平和，却没有伸手接花。

赵雨薇似乎没察觉到这份疏离，反而更近一步，翻开一本烫金封面的签名册：“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就签在这里！”

洛凝瞥见签名册封面印着的“德利文化签约艺术家留念”字样，眼神微冷。

“抱歉，”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目前不参与任何商业合作，也不为这类商业宣传册签名。”

赵雨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迅速调整表情，从包里掏出手机：“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纯粹崇拜您！您看，我还录了您上周公开课的片段，特别想请教第三段轮指的力度控制……”

“有问题可以在课上来问。”洛凝打断她，侧身让开道路，“现在我还有事，失陪了。”

她迈步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赵雨薇站在原地，手中的白玫瑰缓缓垂下。她低头看着那束被拒之门外的花，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与此同时，德利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赵德利正盯着电脑屏幕。画面上是洛凝昨日授课的公开录像，已被他逐帧分析。

“第四分十七秒，左手滑音微颤，情绪开始波动；第六分零三秒，右手扫弦加重，显然被某个学生的错误激怒……”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第七小节过渡处有明显的犹豫，说明她在陌生环境里仍然缺乏安全感。”

字迹工整，分析冷静，如同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助理推门进来，低声汇报：“赵总，雨薇刚传来消息，洛教授拒绝接触。”

赵德利不怒反笑，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意料之中。这种人，越清高越值钱。”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她不想签，我们就换个方式。”

文件封面上印着“独家艺术合作意向书”，落款处空白，却已加盖公司公章。

“老陈，”他按下内线电话，“今年‘艺术贡献奖’的评审名单定了吗？帮我递个话——洛凝教授的教学成果很突出，但社会影响力不足，建议暂缓考虑。”

助理迟疑：“万一她通过其他渠道演出呢？比如民间团体邀请，或者高校交流？”

“演出？”赵德利冷笑，走到墙边欣赏那幅假冒的沈听岚书法，“我已经跟三家主流剧院打过招呼，最近半年没有‘个人非遗类传统器乐专场’的排期。她要是想登台，就得找我们这样的‘专业机构’合作。”

他伸手拂过画框，低声道：“既然不肯主动来，那就让她不得不来。”

当天傍晚，洛凝刚批完作业，就接到李姨火急火燎的电话：“小凝，我刚路过校外那家‘艺星文化’，门口挂着你的照片，还写着‘洛城大学特聘教授洛凝指定合作单位’！谁允许他们用的？！”

洛凝眉头紧锁，立即打开社交平台。果然，几条营销号发布的宣传帖正在小范围传播，配图全是她公开演出的照片，标题夸张：“国宝级大师亲授！名额有限速抢！”

她没有慌乱，而是第一时间联系学校法务，备案侵权信息，上传完整的证据链，申请平台下架处理。随后，在自己的官方账号发布简短声明：

“本人目前仅专注于洛城大学教学工作，未授权任何机构使用姓名、肖像或名义开展培训活动。请公众注意甄别，谨防受骗。”

发完声明，她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笔。这些年，她在灶台边练琴，在田埂上背谱，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钻研技法。那时的琴声不为掌声，只为守住心里的那份纯粹。

现在有人想拿她的名字换流量，拿她的艺术当生意？

她轻轻摇头，起身走向琴房。

第二天清晨，她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份包装精美的快递。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写着“致洛教授亲启”。

她戴上手套，小心拆开。里面是一本制作精良的画册，封面是她某次演出的照片，灯光下裙裾飞扬，标题赫然写着：

“洛凝·千年筝魂——德利文化年度巨献”

翻开第一页，就是那份空白的“独家合作意向书”复印件，旁边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

“您只需要签个名，剩下的，交给我们。”

纸页间逸出淡淡的檀香味，是那种高级会所常用的熏香，刻意营造着所谓的“艺术氛围”。

洛凝静静看了许久，然后将画册锁进抽屉。

她坐回电脑前，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是市文化局非遗保护中心负责人，主题栏写下：

《关于近期非遗传承商业化乱象的观察与建议》

附件里是一份详实的调研报告，记录了多家文化公司对传统艺术家的过度包装、虚假代言、奖项操控等现象。

她敲下最后一行字：“真正的传承，不应沦为资本剧本中的角色扮演。”

发送前，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另附一起正在发生的典型案例，后续进展将持续更新。”

点击发送。

窗外，晨光正好。远处琴房传来学生练习《渔舟唱晚》的声音，虽然稚嫩，却透着真诚。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她早已习惯，在寂静中奏响最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