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臣收到川谷雨的消息时,正站在长浦江边的写字楼里看热闹。
手里端着一杯加了冰的八二年火碧,品得津津乐道。
看到川谷雨的消息后,汤臣瞬间把杯子搁在了一边,拿出了十二分的专业素养,认真地回了一条消息。
毕竟这位大忙人可是难得主动联系他一次。
最难得的是,这次还是因为一名叫“谢邵”的少年。
川谷雨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能让他破例的人,汤臣很是好奇。
所以他打算去见一见这名能让川谷雨多次提起的少年。
只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方式,有些匪夷所思。
不得不承认,灵魂这种东西真是神奇,即便是套着别人的壳子,也掩盖不住它本身的模样。
所以,当谢邵顶着川谷雨的皮囊出现时,汤臣一眼就瞧出了异样。
谢邵用着川谷雨的那双狭长的眸子看了过来,却有着小鹿一般的神情。
那一刻,汤臣就知道,川谷雨的恻隐之心又犯了。
不过谢邵这个孩子很有趣,他虽然浑身带刺,却不是无差别攻击,单单只冲着川谷雨一人。
汤臣看着谢邵和川谷雨二人一来二去的互动,忽然觉得川谷雨有救了。
这名谢邵少年身上的刺,或许刚好能挑开川谷雨身上的壳。
有了这一发现,汤臣很开心,回去的路上同川谷雨说了很多。
作为心理医师,他不可以掺杂着主观意识去引导病人,但是作为朋友可以。
正说到兴头上,路口忽然窜出一辆银色的万凯伦。
手动驾驶什么都好,就是得手动。
不出意外地,汤臣的这辆今天刚提出来的保分捷和对面的万凯伦来了个脸贴脸。
“抱歉。”
对面的车上下来一名男人,肩宽腰窄梳着板寸。
古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位没笑都已经在汤臣的审美上疯狂蹦迪了,要是笑起来……
汤臣摸着下巴,翘起的嘴角掩在了指尖下。
“刚刚有些着急,你这车子……”
男人看着汤臣这辆限量款保分捷,目光变得十分复杂,大概是在纠结车子的赔偿问题。
按照交通规则,的确是男人的责任,但是凡事都有变数。
汤臣摆了摆手,“方才是我在车子上接打通讯而没有切换自动驾驶,我的责任。”
说完直接拿出终端机联系了保险公司。
保险公司的人员很快到了现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辆乔治九顿。
汤臣从司机手中接过车钥匙,诚挚地向男人发出了邀请。
“方才车子开得那么急是有急事吧?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时间我很抱歉,不如送你一程?”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这个时间点共享出租的确很难叫到,犹豫了片刻后上了车子。
“去哪?”
“玛卡医疗所,多谢了。”
巧了,他刚从那出来。
汤臣把行参安稳地送到了玛卡医疗所楼下,顺便秀了一下甩尾入库的车技。
“车子送修大概需要几日时间。”汤臣晃了晃手中乔治九顿的车钥匙,“要不这辆车子先借给你?”
男人看着汤臣,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乔治九顿,眼神充满了震惊。
最终男人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富贵不淫,很好。
汤臣笑眯眯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打开了玛卡医疗所的官网。
很快,他就在官网上找到了男人的名字:预备首席医师——行参。
*
汤臣有一个习惯,遇到休息日的前一晚必定要出去放松一番。
有人作陪最好,没人同行也无所谓。
难得有一个三连休的假期,汤臣便逛到了暮色夜场。
灯光昏暗,但氛围却不错。
汤臣点了一杯高浓度特调,便靠在老板提前为他预留的卡位里,一点一点呷着。
他这视线极好,又不会被旁人打扰。
汤臣兴致缺缺地看着场上的节目,忽然在不远处的吧台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呦,好巧。”汤臣端着杯子走到行参跟前坐下,“一起喝一杯?”
行参抬头,眼神已经带了些许的迷离。
他抬手冲着汤臣扬了扬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烦心事?”汤臣问道。
“算是吧。”
行参的口风严,汤臣套了半天的话,才知道这人是告白失败了。
不过他却了解到,行参和他的性向相同。
这不是巧了。
汤臣身为一级心理医师,只要他想,就能跟人聊得投机。
两个人被酒精勾着,又刚好投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床上。
这次是汤臣主动,所以他愿意先屈居人下。
行参对于这方面很佛系,他顺了汤臣的意,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倒是有那么几分粗狂狂野。
汤臣很是受用,不过几番情动过后却听那人却含糊地喊了一个字音——川儿。
“……”
下一秒,汤臣抬脚把人踹了下去。
第二天,行参是被烟味呛醒的。
汤臣坐在床边,指间夹着雪茄,也不抽,就那么燃着。
行参支棱起身,搓着脸沉默了半晌,哑声道了一句,“抱歉。”
“没事儿。”汤臣把雪茄按灭扔到了一边,“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
说完下床穿好了衣服,“我是汤臣,下次别叫错了。”
“……”
汤臣走得潇洒,却在出门后还是没忍住揉了揉腰。
到底是年龄渐长,不如从前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事,他想休息也不能。
他匆忙地赶到了玛卡医疗所,进入52号病房时,病房里却被窗帘遮得宛如黑夜。
需要开导的人右手缠着绷带,正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怎么回事?”汤臣用气音问着病床上的人。
川谷雨按着眉心,把昨晚的事又说了一遍,“带他去散散心吧,这孩子也是可怜。”
“行。”汤臣应了下来,“不过这事得算我加班,要额外收费。”
“……”
“那就把行医师的私人联系方式告诉我?”
“你们?”
“玩玩。”
川谷雨不赞同地皱眉,但最终没多说什么。
这两个人的性子川谷雨了解,都是不会吃亏的人。
汤臣看着谢邵还没有转醒的意思,干脆躺在了旁边的陪护床上。
毕竟昨晚折腾了一宿,累。
*
谢邵这孩子挺聪明,就是爱钻牛角尖。
汤臣为了开导这孩子,搬出了他的私人游艇,又特意找人演了一出拙劣的戏码。
但谢邵这小孩单纯,哄好以后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
正巧这时通讯响了起来,汤臣看了一眼终端机上的名字,勾起了唇角。
“是我,行参。”
“我知道。”
“你今早走得匆忙,有一样东西忘记给你,你现在在哪?我叫派送员给你送过去。”
汤臣看了一眼幽暗的江水,笑道:“长浦江,星海号游艇。”
“……”那边沉默了半晌,“等一会。”
等了一会,汤臣没想到还真的收到了东西。
是一个纸袋,很轻。
汤臣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管消炎软膏后差点气笑。
——多谢,行医师真细心。
——不客气。
——这东西我一定随身带着,方便下次你用。
——……
汤臣实在是疲累,收了东西便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他歇了一夜,没想到第二日清晨醒来,发现谢邵竟然在甲板上站了一宿。
糟糕。
汤臣难得心虚了一回。
他脱下大衣裹在了谢邵身上,然后连人带衣服把他塞到了车里。
谢邵一脸茫然地看着汤臣,半晌,恍然道:“汤臣,我明白你所说‘及时止损’的意思了。我回去后,就想办法和川谷雨互换回来。”
下一秒,整个人便倒栽葱似的从座椅上折了下去。
“谢邵!”
疯了。
他从前觉得谢邵这孩子挺机灵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轴。
为此,川谷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汤臣自知理亏,所以一周没搭理行参。
*
川谷雨受伤了,谢邵很担心。
看着谢邵的样子,汤臣决定再推他俩一把。
这么多年,除去治疗的时间,汤臣第一次在川谷雨面前提到陈阿絮。
果不其然,川谷雨生气了,但是这次生气是因为陈阿絮这个名字,被谢邵听到了。
汤臣看着“火候”差不多,便溜出了病房,刚巧在走廊里遇到了行参。
“阿川醒了,不去看看?”
“看过了。”行参盯着汤臣,“再说,那不是有谢邵?”
汤臣挑眉,“你也发现了?”
行参一把将汤臣拽到了办公室里,抵在了门上,“我了解川儿,也知道谢邵,他们两个性格差得那么多,很难发现?”
“那你还跟‘他’告白?”
“谢邵那孩子藏不住事,回去一定会跟川儿说。”行参皱了下眉,但也没有反抗,“我对川儿说不出口,正好有人递个话。”
汤臣动作不停,来了狠劲,“话递过了,转身便与我这样?”
行参吸了口凉气,提醒道:“我虽然下班了,但还没去打卡,你收着点。”
“看心情吧。”
夜里,行参又被汤臣捣弄醒了。
“要做就做,别扯我脸。”行参把汤臣的手扯到了一边。
“我就是想看看行医师有多少副面孔。”汤臣撑着下巴,“阳光开朗?淡漠精明?究竟哪个是你?”
“你喜欢哪个?”行参彻底被弄精神了。
“都行。”汤臣凑了过去,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都无所谓。”
长夜漫漫,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