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个今年十二岁,一个今年八岁。
宋轩长身玉立,恭敬向父母行了一礼,陈氏满意的点点头;宋景却是匆忙藏好手中的小弩,才慌慌张张向上行礼,陈氏见了嘴角划过一抹轻蔑的笑。
“父亲安,母亲安。”
宋明礼点头示意二人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一口,却暗暗观察兄弟二人举动。
陈氏脸上浮起了慈爱的笑,“今日叫你兄弟二人过来,一是端午宫宴给你二人一人做了一身新衣。
一会儿让小厮拿回去,伺候你们试试。
若是不合适抓紧送过来,再让绣娘改了。”
说完回头,身后两个丫鬟端着两件月白长衫走了过来。
两件衣服用料、做工和花色都一样,只是略小些的那件上金银绣线用得似乎多些,看着有些扎眼。
陈氏偷偷瞥了一眼丈夫,见他似是并未发现什么,于是笑道:“景儿年纪小些,多让绣娘用了些金银绣线,倒也看着活泼些。”
宋明礼看了一眼,并不多说什么。
宋轩兄弟二人忙谢过陈氏,让身后小厮接过衣衫。
陈氏又笑着叮嘱:“另外,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兄弟二人。
宫宴你二人也参加过几次,规矩礼仪自然是好的,不必多说。
但进宫后需克己守礼,戒骄戒躁,万不可与人高谈阔论,更不可妄议朝事。”
“正是!”宋明礼满意地点头。
“你二人尤其要记得,无论是谁与你二人交谈,需谦逊有礼,只谈诗词歌赋即可;若圣上问你二人话,则须谨记‘守拙’二字。”
兄弟二人齐齐应了。
宋明礼又说:“宫中设宴款待,看起来是多少风光恩宠,但内藏又有多少刀光剑影。
万事务必小心,以免一步踏错,追悔莫及!”
兄弟二人肃容答道:“儿子记下了!”
陈氏目光扫过桌上的香包,想了想,终是不甘心,索性指着托盘中的香包,故作大方问道:“国公爷,可要把这事儿对他兄弟二人提一提,万一在宫中遇到什么事情,他二人也知道如何应对。”
宋明礼微一思忖,点了点头。
陈氏正色对二人道:“贵妃娘娘希望能与我们镇国公府联姻。”
说完这句,并不再继续说下去,目光却紧紧盯着宋轩二人。
宋景心头一动,脸色却不变,并不发一言,只是若无其事地偷偷把玩着袖中藏起来的小弩。
陈氏见到宋景的反应,满意地松了口气。
宋轩却是大惊失色,忙上前一步急着追问:“母亲,不知贵妃娘娘欲将昭月公主许配给我兄弟二人中的哪个?”
陈氏得意一笑,又觉不妥,忙掩去脸上得色,正色说道:“轩儿,你是嫡子,又比景儿年长,贵妃娘娘自然中意的是你!”
宋景的拳头在袖中慢慢攥紧。
宋轩脸色发白,干干巴巴地问道:“父亲,母亲,可……应下了?”
陈氏这才失望地摇了摇头。
“并没应下。只是贵妃娘娘上次宣我进宫说话,话里话外都流露出想要结亲之意。
这次端午又让人送来不少节礼,还包括这枚公主亲绣的香包。我与你父亲还未想好此事该如何解决,想问问你的想法。”
宋轩听见陈氏说与公主的亲事并未定下,就知道还有转圜余地。
心下稍安,轻咳一声,忙上前一步,对着父母一揖到底,起身正色道:“儿子不愿尚公主。儿子心中只有夭夭一人,此生必要娶夭夭为妻的。”
陈氏一怔,忙说:“司瑶那小丫头是我们看着长起来的。长相那是没话说,只是这脾气……
昭月公主虽然长得不如夭夭那般漂亮,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而且公主从小由贵妃娘娘亲自教养,贵妃又出自江南望族苏家,那规矩自是不必多说。
昭月公主温顺恭谦,见了我们这些命妇最是和气不过。
本朝驸马仕途又不受影响。你若尚了公主,反而多了一份皇亲国戚的身份。
除了个公主若不许,驸马不得纳妾之事略有不足,其余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何不愿尚公主。”
宋轩倒退一步,看着母亲,朗声说道:“公主儿子见过几次。行动之间似有一把尺子在拘着她,行事一板一眼,不像个八岁女童,倒像是母亲你这般的内宅妇人。”
“放肆!”陈氏大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谁许你随意编排公主,你的规矩都去哪儿了?都是被那个沈司瑶给带坏了!”
宋轩呆了一呆,心中疑惑,反驳道:“这关夭夭何事?这都是儿子自己心中所想,母亲问儿子自然要照实禀告母亲。”
陈氏望向丈夫,盼他能说几句。看过去时却并不见他有训斥宋轩之意,脸上竟还隐隐露出赞许之色。
陈氏咬咬牙,只得压下几分火气,耐下性子为宋轩分析:“昭月公主的行事做派,才当得起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
做我镇国公府的世子妃,不但须为国公府开枝散叶,诞育子嗣;还需管理内宅事务,处理各种人情往来。
若是你的妻子贤德,你在外打拼自无后顾之忧,可省多少麻烦;
若是娶个只会撒娇卖痴的,娶回来除了给你添乱,还能干点什么?
更何况沈司瑶那丫头从小又是个不肯吃亏,会拿捏人的性子,若是你娶她进门只怕反过来要你伺候她才行。
更不要说,将来你若想纳几房妾室伺候你,怕那丫头也是断断容不下的。”
宋轩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母亲刚才不还说,儿子若是尚了公主,公主若不许,儿子也是不能纳妾的?
既然都不能纳妾,那儿子何不娶个自己喜欢的?
我若娶了夭夭进门,这一辈子自然不会再理睬旁的女子,更不要说纳妾了。”
“更何论,”宋轩顿了顿,看了父亲一眼继续说道:“公主亲弟二皇子,年纪虽小,贵妃却怕早已开始为他谋划。
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将来二皇子若想坐上那个位置,只怕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我们镇国公府只要一心效忠圣上就可安享富贵,为何要去蹚这趟浑水?”
宋明礼满意地看着儿子,点头赞道:“轩儿果然长大了,心中有自己的思量了。
你我父子二人正想到了一处。好了,你二人下去好好准备入宫赴宴的事宜吧!”
宋轩仍不放心,郑重对父母求道:“父亲母亲,儿子是铁了心要娶夭夭的。若是宫宴那日贵妃再提起联姻的事儿,就请母亲帮儿子回绝了吧!”
说完郑重行了一礼退下。
宋景也跟着躬身告退出去。
宋明礼看着两个儿子走远,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陈氏气得手直发抖。
“什么叫一辈子都不理睬旁的女子,难道轩儿娶了沈司瑶,这辈子就只守着她一个人?”
宋明礼诧异地看她一眼。
“难道你想让轩儿纳妾?”
陈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中暗恨,面上却假笑着答道:“妾身还不是和国公爷一个心思,都是觉得咱们国公府子嗣多一些,才是家族兴旺之相。
沈家那丫头是个掐尖要强受不得丁点委屈的。
将来轩儿要是想抬个人进府,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宋明礼的三房妾室都是他打着为子嗣考虑抬进府来的。
但是陈氏手段了得,十年来三房妾室中,除了已经早去的元氏育有一子宋景,其余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明礼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相府明日你亲自去送一趟节礼。看看那边是个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今年端午不会太平!”
陈氏也忙收敛神色,“是,妾身明日就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