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82章 重生

“恭喜你通过最终试炼。”

魂魄被噬咬的痛苦渐渐消失。

唐宋睁开眼，发觉自己正泡在一汪难以看到边际的湖水中。

之所以能知道是湖水，那还多亏了视野中连绵的山脉。

“你是受到祝福的，唐宋。”风吾的声音出现，紧接着，比巨型客机还大数倍的元凤自空中盘旋下落，渐渐化成人形，“你的勇敢和善良超乎我的想象，或许，这是你魂魄深处，来自天地的一种品质。”

“这里也是归墟背后的世界吗？”

风吾点点头：“是，但这里的时间，不再归墟之中。”

嗯？

“你可以把这里当做很久很久以前的归墟，也可以当做很久很久以后的归墟。”风吾笑道，“这里是我和玄坤曾想象过的，最安静平和，最安全的地方。”

唐宋起身，发觉自己竟然可以站在水上。

不，或许此刻流淌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水。

他定睛细看，隐约看到了陶冶，看到了自己的家人。

不知道那一个风吾是不是已经平安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正想着，又是一声呼唤，同样熟悉的声音——

“唐宋师弟？”

他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方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离开归墟背后，回到现实世界了吗？

“傻瓜，如果归墟真的这么好进来出去，哪里能存住成千上万年的负面力量和混沌意念？”方诺走上前，朝风吾很随意的行了个礼，“终于见面了，元凤。”

“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风吾回礼，“能以一己之力抗住瞬息万变的因果，甚至代替我和玄坤重新压住归墟，方诺，你的力量……”

“不过是个不会死掉的家伙而已啦！”方诺打断风吾的话，“再说，重新压住归墟什么的，我也并没有做到，我只是提前算好时间到哪里等我的小师弟而已。”

“你早知道我会……你知道今天，这里……”唐宋语无伦次。

方诺笑笑，随手一挥，“湖面”荡开圈圈涟漪。

两人分别后的那些时日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时间碎片，每个时间碎片里不仅有他和陶冶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甚至还能看到当天新闻联播播了什么，看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发生了什么。

“其实归墟后面还挺方便的，那么多混沌的力量，够我穿梭整条时间线还富余不少。”

但是，无论他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无法提醒身处其中的人。

自己以后也要一直这样，看着现实世界中的家人，朋友，替他们担忧替他们谋划，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当然不是。”方诺看出他的担忧，左手合拢成拳，所有场景霎时消失，湖面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上面三人身影，“我会出现，就是来带你回家啊。”

“虽然这事之后肯定得让某人吃醋好一段时间吧哈哈哈。”

“唐宋。”风吾走上前，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那个虚空中的风吾，做出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他的心愿是，能够和你一起，用你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用你的身体来感知这个世界。”

镜中唐宋影像化作两人。

“你比我想得更优秀，我从没想过一段残碎的记忆也能获得自己的成长，更没想过你能与他心灵相通。”

“我只是……”

没有那么好。

说是奉献，其实也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吧？

毕竟回去之后又要面对令人头疼的学业，面对烦人的苏珀和难缠的陶家人，面对——

陶冶。

他不想当英雄。

他甚至没有清楚的想过自己想的是什么。

“那么，就请替我做我想的事情吧。”内心中传来青年风吾的声音，“我想见识这世上的妖怪，我想收集所有龙的骨骸揭开当年故事的真相，我想实现对玄坤/逍遥的承诺保住现在美好的一切。”

“我想……”

“我想解决归墟这个麻烦。”唐宋轻捂胸口，声音坚定，“无论它背后的是什么，这一次，我要把它彻底解决——为了下次报志愿的时候不再被分到莫名其妙的院系！”

“那么，”风吾与方诺对视，点头，各自运转力量，“如你所愿。”

以两位风吾、唐宋的魂魄为路引，唤醒那份能够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再借由方诺自归墟背后获得的“混沌意念”，调转这方湖水镜上下的空间！

身体被水银似的湖水缓缓吞噬，力量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感觉妙极，唐宋昏昏欲睡，心里知道这次再醒过来一定就是在现实世界了。

但，没有那么简单。

“你……呼唤了……归墟。”

只有黑红两种颜色的熔岩深渊中浮现一只巨大的眼睛。

强烈的被注视感让唐宋头脑瞬时清醒，力量也有片刻凝滞。

不！

巨大的撕裂感再次令他痛呼出声。

那一瞬的力量凝滞导致了他的身体正被撕成碎片送往不同时间和空间！

“归墟……等待着你……”

“你将如那人……深渊中……脱胎换骨。”

那人？是谁？当年的黑龙东厄吗？

脱胎换骨又是什么意思？

“给我滚回去！”

一声怒吼，那只独眼带来的压迫感和身体的撕裂感同时消失！

不用猜也知道是方诺。

“别以为自己活在这颗星球的核心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惹急了我，把你连同整个世界都炸成碎片，然后从时间线上踢出去！”

“唐宋……”

那眼睛向着他发出最后的讯息，“你会……属于这里……”

“唐宋……”

...........................

“唐宋！”

陶冶猛然从床上坐起，双眼却没有神采，像是还在梦中。

客房内，苏珀感觉到龙珠的异动而醒来，稍作探知便发现了那个他不愿接受的事实——唐宋回来了，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才回来就破掉了自己施在众人身上的遗忘咒语，还让陶冶立刻就有了感应。

幸亏他早有准备将苏家独门密蛊“绝情”用术法种进了龙珠。

“就算你们是陶家神木钦定的契约伴侣又如何，这段时间龙珠早已跟陶冶血脉相连，想要除去里面的绝情蛊——哼，那你就亲手再把龙珠从陶冶身体里挖出来吧！”

唐宋当然不可能忍心让陶冶承受挖心裂肺般的痛苦将龙珠从体内分离。

但苏珀没有料到的是，唐宋在“归墟”中徘徊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陶冶忘记自己后的情景，并在当时就已经接受了对方忘记自己甚至拒绝自己的情况。

这一次回来的不仅是唐宋，更是……风吾。

“喂妈妈？”回来的第一件事，是给家里打个电话。

“哦，没什么事，我这边挺好的。”

“不缺钱，家里呢？小弟怎么样？”

“好，我知道，最近学校比较忙而已，有空的话我会回去看看的。”

陪小风吾在时间缝隙那些天，他想过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为什么他和小说、电视剧里那些“被选中的人”完全不一样，没有苦大仇深的背景，没有独自飘零的惨淡，更没有什么无私高贵呃品格。

如果没有被分到莫名其妙的学院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缠上，他就是个普通人。

偏偏“命运”，偏偏“唐宋”这个名字，选中了他。

“因为你要做的事情不是任何一个英雄能够完成的。”方诺边“呼噜噜”的吃面边偷听唐宋的心事，“我们要做的不是颠覆世界，不是重建世界，而是维持现状，守护现在美好的东西，也接受那些阴暗的存在。”

接受那些阴暗的存在，比如？

“罪恶。”方诺吃完两大碗，开始慢悠悠的啃一个五香圆饼，“偷盗、抢劫甚至战争。”

“七宗罪？”唐宋笑道。

“唔。”思索片刻，方诺点头，“差不多。”

“唉。”听到肯定回答，唐宋轻声叹息。

“别想太多，”方诺安慰道，“也许对现在的大家来说，维持现状已经是最好的。毕竟这颗小小的星球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了，要达到故事中理想型的状态，唯一的途径就是突然有一半以上的人蒸发掉并且剩下的那一半还思想觉悟特别高的限制自己的繁殖。”

“那不是灭霸想象中的理想乡么？”

“灭霸之所以会失败，就因为他高估了人类。”方诺拍拍手，起身，“不解决根源问题，就算现在蒸发掉世上一半的人，也只是延迟末日到来的时间。”

“那维持现状岂不是维持末日能够按时到达？”

“对啊，自己种下的因当然自己来品尝结果，我们又不是神。”

聊天到此结束。

有了随意穿梭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唐宋只用一个念头就带自己和方诺来到了训练场。

“现在看到这些阵法有什么感觉？”方诺用自己的ID卡刷开训练场的特殊模式，调出许多阵法和符咒的图画投影到半空和地面。

短暂封印妖怪的术法，检测地脉有没有被魔化污染的阵法，清除瘴气的阵法和——建立契约的阵法。

当然还有各种燃烧符、雷鸣符、驱邪符和诛魔符等等。

什么感觉？

力量涌动的感觉？

阵法呼唤的感觉？

还是……

“创造者的心情。”风吾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能感觉到，创造这些符咒的人和随意使用这些阵法、符咒的人完全不同的心情。”

“阵法、符咒，除了是术士们的武器，更是他们获得自然之力，洞察自然的方法。”方诺选择了一个契约术法，投影到地面，自己站到术法中心，低声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用来自自然的力量去攻击自然，甚至妄图掌控自然，本身就是可笑的。”风吾又道，“当然，也有一些术士找到了新的力量源——”

“是什么？”唐宋不禁发问。

还有什么力量能比自然之力更强大，更可靠？

“情感，生命，关系性。”

狂风涌起！

耳边传来清脆锐利的凤啼！

方诺脚下法阵光芒大盛，唐宋用手遮住眼睛，自指缝中往前看，惊觉竟然有五六种不同的妖怪回应方诺的召唤！

亲昵的用鹿角蹭来蹭去的白鹿，盘旋在空中的朱雀，窝在脚边的的火色狐狸还有羞怯怯站在他肩头的白兔……

但是，契约，不是陶家的独门秘术之一吗？

“契约是一种联系。”方诺走出法阵，身边的妖怪虚影竟然没有消失，他走到唐宋身边，伸出胳膊让白兔跳到胳膊上离唐宋更近一些，“理论上来讲，任何人都能和世上的任何东西订立契约，哪怕是一本书，一块石头，你也能与它心灵相通。”

“如果没有人相信，寺院里摆着的也不过是一大坨金属或者石头。”

问题在于，如何心灵相通。

“心灵相通的力量，就是能够和自然之力抗衡的存在。”风吾道，“如果说我和玄坤代表的是自然之力，那么归墟，代表的就是心灵之力。”

“几大家族费尽心思想要得到归墟背后的东西，就是为了突破自然之力逐渐衰竭的困境，用心灵之力继续维持家族吧？”方诺发问。

风吾借唐宋的身体点了点头。

“但如果他们动用了归墟背后的力量，世界会毁灭吗？”唐宋道。

“归墟背后，是混沌，是痛苦，是脆弱，是虚妄。”方诺笑道，“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潘多拉魔盒。”

“既然千年前你们都不能彻底封印归墟，如今的我又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可得问你自己了。”方诺耸肩，打了个呼哨送走徘徊在身边的动物们，“是你说的要彻底解决归墟的问题哦。”

唐宋默然，在遍布阵法符咒图案的屏幕上滑来滑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和方诺一样的阵法。

契约。

属于他的契约。

由白樱引导的，有陶冶参与的。

这算不算既有自然之力，又有心灵之力呢？

在这个契约阵中，自己到底是主动定下约定的一方，还是回应呼唤来到陶冶身边的呢？

脑中自然的浮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奇怪的楼层，陌生的一切，莫名其妙的录取通知。

圆形大厅有那么多人，班里的同学又各个身怀绝技。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他，反而成了里面最独特的一个。

“独特。”

唐宋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

对。

就是这种独特的感觉。

相对于普通人，术士们是独特的。

相对于使用自然之力的术士，能够使用心灵之力的陶家也是独特的。

而在陶家，非正统出身却天赋异禀的陶冶，是独特的。

所以，他会自然的注意到一群术士中间，没有露出分毫术士能力的自己。

“是你呼唤的我。”唐宋心想。

一个独特又孤独的陶冶，呼唤了平凡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唐宋。

“如你所愿。”

和方诺身边强烈的白光不同，属于唐宋的光芒是淡橘色的，就像傍晚的太阳，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却同样温暖。

他是一个平凡人。

因为平凡，所以一直渴望被呼唤，被需要。

所以，能够碰上同样渴望伙伴的陶冶和小风吾，能够碰上因为失去“因果”而痛苦不已的蜚炎，能够碰上即使重生也无法忘却痛苦的金龙，以及痛恨人类但又在茫茫人海找寻昔年挚友的玄坤/逍遥。

希望能够帮上他们，希望能够治愈他们，希望能够让别人的生活也让自己的生活更加温暖明媚。

“这世上所有被人奉为神明的存在，都是能够融合自然之力与心灵之力的。”清醒的感知到自己为何存在的感觉令唐宋微笑，他没有犹豫的跨出阵法，而他身边的光芒，没有消失。

“比如老子、庄子，比如佛陀。”

方诺赞许的拍手。

“现在你可以自成一派啦，小师弟！”方诺笑道，“言出法随，心动咒成！”

“那我可得小心说话了。”唐宋耸肩。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唐宋点头：“我要回陶家。”

“哦？”

“我是白樱认定的，是能引导龙魂安息、控制龙力的，陶冶唯一的契约者。”唐宋目光坚定，“我要把这一茬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