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75章 游园惊梦

寒假，上海，龙柱桥。

唐宋再一次确信自己绝对是精神有问题才答应陶冶。

五个人站在桥下吸收着来往的汽车尾气，苏珀煞有介事的左摸右看，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奇怪声音。

“我说你们到底看完了没？”巫影不耐烦道，“在这么下去交警可要过来了。”

“拍游客照不行啊？”

“神经病。”

听到唐宋的冷哼，陶冶立刻转向苏珀：“你到底感受到了没？”

“暂时还不能确定……”

“那就是没有呗？”巫影打断他，“合着你大冬天的带我们来这晾人干呢？”

“没有人拦着你，想走就走。”苏珀头也不抬，“虽然还不能确定龙骨是否就在这里，但此处有龙残留的气息。”

“就算在这里，难道你能说动有关部门把桥拆了给你取出来？”

陶冶挡在两人中间：“既如此就先回去吧，此处人多眼杂，时间长了必定惹人怀疑。”

“嗯。”

唐宋像是做梦似的跟在众人身后，陶冶不时看看他，却不敢主动搭话。

“哼。”巫影冷哼，“看你怂的。”

“你是不是支气管炎又犯了？这么多语气词？”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吃过饭，陶冶提议沿着江边漫步看看夜景，结果被巫影以怕冷为由一口驳回。

“赶紧回赶紧回，明天可是要早起，我要第一个进园抢快速通过票呢。”

“你到底是来调查妖怪的还是来玩的啊！”

“当然是来玩的！”巫影与陶冶对视片刻，转向唐宋，“呐，唐宋，你是来玩的吧？”

“嗯。”唐宋点点头，想到“时间”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对陶冶道：“明天一起吧。”

“没问题！”陶冶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我跟你说，早起抢票这种事情，驱魔师和普通人相比那可是有大大的优势！比如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咒语，你就能知道哪里的票还剩多少，能看到哪里需要排队的时间最短！”

“你这是作弊好吧？”巫影道，“再说排队时间这种事情，用app就搞定了啊！”

“你真的是来玩的？”苏珀走到唐宋身边。

唐宋斜睨他一眼：“不是。”

“上次你们又去那个洞穴了吧？”苏珀道，“陶冶不说我也知道。”

唐宋一如既往懒得理他。

“你知道为什么要去迪士尼吗？”

“妖怪……即将发生魔化的妖怪，都会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们会通过在这些地方制造悲剧来获得力量。”苏珀道，“我家自古以来都认为这种力量是’不净’的，如果有驱魔师为提升自己而收集、使用这种力量，就证明他的内心也如这些妖魔一般——渴望着灾难，渴望痛苦。”

唐宋眼观鼻鼻观心，总算是捱到回酒店，脚下生风的回了自己房间。

巫影在隔壁同陶冶商议寻找龙脉的事情，约莫十一点才轻手轻脚的进屋。

唐宋转过头看了眼——

是陶冶？

“诶嘿嘿。”陶冶不好意思的挠头，“你还没睡啊？”

唐宋没回话。

“我拜托巫岚让梦见巫女使了个术法，把那家伙弄睡着了。巫影过去找巫岚了。”

他们订酒店的时候刚好只剩下两个大床房和一个标间，结果巫岚要走了标间，剩下四个男生睡大床房。

“我讨厌大床房，脏。”巫岚如是说。

唐宋点点头，又转过脸。

陶冶火速洗了个漱，而后窝在沙发上看攻略。

“不冷吗？”唐宋放下手机，转过身看他。

“啊？”

唐宋拍了拍被子：“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怎么回事，为什么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陶冶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而后眼含泪花的躺到床上，躺平：“好。”

过了半个小时，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均匀。

陶冶紧张的咽下口水，轻轻拉住唐宋的手。

梦里他似乎也曾如此站在某人身边却无法更进一步，种种美好的期待和希望都被对方的“无情”所磨灭。自始至终，他只是想让那人多看自己一眼，能够拉着他的手，对他笑，带他看漫天的星辰。

“唔。”

清晨五点，陶冶比闹钟早了些许醒来，震惊的发现唐宋整个人被自己压在身下快要喘不过气了。

慌忙的想要起身，又不想惊动对方，陶冶一时忘却身体的无力，整个人撑起来不到三秒重新压回唐宋身上。

“唔……嗯……”

唐宋皱皱眉。

糟糕……陶冶感觉情况不对，更不敢造次，一寸一寸的把自己往外挪，拼命深呼吸平复心情。

近距离看对方，陶冶对唐宋的颜值有了新的认识。

由于肤色太白，唐宋通常会在洗完脸后涂上让肤色发黄的BB霜，而且会刻意把前额头发留的很长，加上穿的普通随意，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和其他同龄男生没什么差别。

此刻屋内光线柔和，唐宋也终于得以顺畅的呼吸，皱起的眉头舒展开，额发散落，胳膊更是随意的压在枕头上，天真恬静的像个高中生。

看了眼时间，陶冶心中叹息，不情不愿的起身换衣服、洗漱。

几分钟后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陶冶从卫生间探出头：“醒啦！”

唐宋坐在床上揉眼睛，迷糊糊的应了声，慢吞吞换衣服。

常去训练场的缘故，唐宋已经练出略成型的胸肌腹肌，一双长腿笔直，除却小腿因为高中大学时跑短跑练出来明显的肌肉，其他简直堪称完美。

“我约了车，你洗漱好咱们下去吃个早饭时间应该刚刚好。”

“为什么？”唐宋道，“为什么要去迪士尼？”

陶冶沉默片刻，微笑道：“因为龙脉比它改在的位置偏离了100米，虽然不多，但对于龙柱桥所在的风水大阵来说，这100米所需要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有两种可能，其一，在某个方向有什么吸引着龙脉，像我们在长白山遇到的情况一样；其二，有某种力量在驱逐龙脉，或者，它令龙脉恐惧，不得不选择逃离。麻烦的是，经过我和巫影的推算我们发现，这里的情况更倾向于第二种，并且，那种巨大的能够令龙脉都恐惧的力量——是移动的。”

然后就如苏珀所说，这股力量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它想壮大自己，一定会选择城市中最热闹也最容易发生混乱的地方。

但是！一到迪士尼！这群人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头顶米老鼠耳朵的唐宋心情复杂，趁着排队无聊的时间翻来覆去的看地图。

“唐宋！唐宋！我们拿到快速通过票了！”陶冶边说“对不起”便艰难的挤过来，“我们玩过这个就去城堡吧！巫影那边也拿到了鬼屋的票！”

唐宋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

一群男生逛什么城堡啊摔！

“呵呵。”

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唐宋转过头，看到个瘦高的男人穿着呢子大衣，戴着贝雷帽朝他们微笑。

“抱歉。”唐宋朝对方点头，把陶冶扯到自己前面，“给我老实站着！”

“真可惜今天下雨了。”对方道，“本来还很期待花车巡游的。”

“唔。”唐宋道，“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玩？”

“是呢。”男人笑道，“本来约了人，可是他大概……不记得了。”

“抱歉。”

“没什么，你们都是一起的吗？”男人道，“这么多男生一起来玩也很少见呢。”

唐宋有些尴尬，笑道：“是吧，不过进来之后发现挺好的，除了有点冷。”

队伍慢吞吞的前进，阴沉的天气和不时的寒风令每个人都收紧衣服，直到走进里面的通道才稍好一些。

“好慢啊……”陶冶仰过头抱怨，“排两个小时的队才玩几分钟。”

唐宋面无表情。

陶冶假装不经意的打量身后人，片刻后重新拱回唐宋身后：“我还是站在你后面吧。”

“再折腾你就别玩了。”

队伍又前进一些，几个人被拐角分到两边，陶冶趁机扯住唐宋，低声道：“那人不太对劲。”

“嗯？”

“苏珀不在，我不能确定……但他的气息绝不是普通人。”陶冶皱眉道，“打个比方的话，他看上去和寻常人别无二致，但内在又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那种吧。”

唐宋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难道方诺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了？

不，片刻后唐宋又想，因为方诺本身在实验室做实验，所以陶冶和巫影都把他当做了普通的驱魔师，而他并非人类、不老不死这件事任何人都没看出来。

这么说来身后这人应该没有方诺那么神秘。

“是妖怪吗？”

“妖怪和人类，都没有他那么纯净的气息。”陶冶道，“这种气息我只在陶家神木庭院感受到过。”

身后那人始终微笑着，前面人越来越少，总算轮到他们坐上摩托车似的设备，由工作人员为他们调整好安全装置。

“欢迎来到超极速光轮，三、二、一……”

周围瞬间暗下来，装置向外飞奔，唐宋感觉风压令自己喘不过气，艰难的睁大眼睛向四周张望。

漫长的隧道起初是发光二极管交汇成的光带，渐渐越来越冷，朦胧而遥远的星光取代了人工光源。

好冷。

唐宋忍耐着希望快点出隧道，可心中数数超过90，还没能见到出口的光芒。

“某股强大的力量令龙脉逃离了原地。”

“这种力量最喜欢热闹又容易发生混乱的地方。”

“后面那个人很奇怪……”

直到呼吸间有白雾出现，大脑也因身体持续高速的移动产生晕眩，唐宋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嘶鸣，整列车放缓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他们好像被放逐到了无边、寒冷的宇宙中。

身边出现个巨大的白色斑点，唐宋忍不住躲避，才发现那似乎是什么动物皮肤的花纹。

唐宋想要呼唤陶冶，却想起来自己已经没了和对方的契约。

“所有人都睡着了，你还醒着，为什么？”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动物化作人形悬浮在唐宋面前，正是刚才站在他们身后那人。

“你的术法对我无效。”

“我的术法对于比我血脉力量更低的种群都是无解的，你明明是个人类……”

“放我出去，还有我同学。”唐宋道，“其余与我无关。”

“呵。”对方道，“放你们出去好找那些蝼蚁来对付我？”

“既然是蝼蚁，放出去又怎么样？”

“吾不与你浪费口舌，你既不肯睡去，就醒着被填入归墟吧。”

归墟？

“等等！”唐宋大脑飞速旋转，想找到个一击必中的理由让对方终止术法，“你知道龙骨在哪里吗？”

“不过是些蝼蚁的残片……”

“真的是蝼蚁吗？”唐宋反驳，“那你怎么会死在蝼蚁手上！”

整个空间霎时死寂，星光黯淡下去，只余面前人发光的身影。

片刻后空间震动，唐宋眼前一晃，阳光扑面而来！

“呕……”

“对不起啊唐宋，我没想到你竟然晕过山车。”陶冶殷勤的递水递纸，一边反复抚摸唐宋后背帮他顺气，“矿工过山车你就别玩了，去漫威馆休息一下吧。”

唐宋摆手，本想说自己没事，余光瞥到幻境中的男人正站在漫威馆门口往这边张望，只好点点头。

不明所以的几人开心的跑去排新的队伍，唐宋跟在男人身后走进漫威馆。

“你到底……”

“逍遥。”

“？”

“我的名字。”男人道，“那人说这世上曾有人梦到过我，还写了个有趣的故事叫《逍遥游》，所以给了我这个名字。”

“我叫唐宋。”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为蝼蚁覆灭，但你记住，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是梦到的。”唐宋道，“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真的。”

对方笑笑，起身为不停与人合影的超级英雄照了几张相，转头问他：“你要去合影不？”

唐宋连忙摆手。

“你们总是在畏惧毁灭，却不知道毁灭的源头正是你们自身。”

“你为了获得力量而制造混乱，还说我们是毁灭的源头？”

“如果不填补归墟的空缺，不仅是你们，这整个世界，乃至整个空间都会被吞噬。”逍遥笑道，“当然，如果你们没有肆意破坏世间秩序、无节制的繁衍和破坏生态的话，这一切可能会来的晚许多。归墟里面的世界与你们的世界如同天平的两端，你们封闭了归墟往这边的通道，却不停将这个世界的残渣丢进归墟，这个天平失衡，自然也只是早晚的事。”

“你是守护归墟的玄鲲。”唐宋淡定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已经归于天地消失无踪。”

“我们一直在天地中，否则你以为这天平的支撑点是什么？不过奇怪得很，前段时间忽然有股强大的力量取代了我，我因此醒来。”

是方诺……

“你似乎还知道什么呢。”

“在你们之后，这世上出现了时间和因果，不过他们也没能长久的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唐宋道，“就算你说的吞噬和失衡会发生，大概也不会发生在我活着的时候，我现在只想保证我的朋友平安无虞，仅此而已。”

“归墟是个巨大的漩涡，哪怕只是它即将苏醒时产生的波纹也具有倾覆天地的能量，就算这能量暂时不会危害到你，你的后代或者下一个轮回的你也未必能躲过。而且——恐怕你的朋友，如今已经身在漩涡中而不自知，这样说来，你还能躲避多久呢？”

逍遥站在漫威馆中间很是显眼，但除唐宋外的其他人都像看不到他似的，只默契的从他身边绕开。

“避无可避，正面刚就是了。”唐宋不想傻站在一边，看到板凳有空位腾出来立刻坐了过去，“喂，去买两杯饮料过来。”

逍遥微微偏头，不解其意。

唐宋将掏出钱包，示意对方。

“不必。”逍遥摇头，径自坐在唐宋身边，凭空变了两杯冷饮出来。

——大冬天喝冷饮真的很有想法。

唐宋默默嘬了一口，意外的发现竟然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不过从刚才的表现看来，逍遥的力量还没有强到能够同人接触，也就是说，除了制造幻觉和像鬼魂那样影响电子设备，他能做的还不多。

“你这人很有趣。”逍遥听着唐宋嘎吱嘎吱咀嚼冰块的声音，忽然笑道，“跟我一位老朋友倒是有那么丁点相似。”

唐宋挑眉。

“反复无常，令人难以捉摸；口是心非，脸色说变就变。”

“好对联，横批：一个渣人，是不是？”

“哈哈哈哈！”逍遥放声大笑，脸上忽隐忽现的露出银色花纹。“你瞧瞧你自己，起初说除了自己和同学什么人的死活也不管，表现得避世又自闭，我说归墟力量会波及你自身时你又说大不了正面刚；还有，方才明明对我充满警惕与抗拒，后面又忽然与我分享座位还好不避讳我给你的饮品；听人讽刺，不仅不恼，还能从容接出下句……唐宋，若你我不是在此般境地下见面，或许我会愿意隐瞒身份，把你当做挚友。”

唐宋喝完冷饮更冷了，感觉大脑都被冻的停止了运转。

该不会是因为坐在这家伙旁边吧？

可惜这里面人这么多不能偷偷用符咒取暖。

对了，手机不会因为太冷自动关机吧？陶冶他们什么时候玩完，中午吃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

逍遥见他脸色凝重，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或者他想到了什么。

“喂。”唐宋抬头，正色道，“你注意园内盒饭还有汉堡的价格了吗？”

没等逍遥接话，他又道：“不行，汉堡这个天气肯定都冷了，还是盒饭稳妥一点。”

“？”

“我听说有的妖怪是不用吃东西的，你呢？”

“还不知道。”逍遥毫无防备的回答，“如果感觉到饿的话，那就是需要吃了吧”

“可是如果你以前没有饿过，怎么能知道什么是饿的感觉呢？”

“呃……”

顿了片刻，逍遥尴尬的转移话题：“反正在归墟将一切毁灭之前，我应该不会被饿死。”

唐宋再次耸肩，抬起头，双手合拢轻轻呼气：“就算明天是末日，今天也要吃饱喝足啊……”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热气从指间漏出，在空中受到无意识的操控变成飘扬的形状久久不散。

逍遥心头一跳，不知为什么唐宋和记忆中那人的形象渐渐重合。

但是那人早已经为这个世界、为那条魔龙付出了所有，被拖进归墟熔岩黑狱最底层，再没有转生的机会了。

手机微微震动，是陶冶他们叫他商量去什么地方吃饭。

“喂，”唐宋收起手机起身，看着逍遥的眼睛问道，“你真的那么怨恨龙族？”

“恨啊。”逍遥笑容渐渐收敛，眼中光芒闪烁，“怎么能不恨？”

唐宋咽了口唾沫，转身就要走，却被拉住手臂：“等等，我还有问题没有问完呢。”

“什么？我要去吃饭了。”唐宋避开对方视线，故作轻松。

“你之前提到龙脉和龙骨，那都是怎么回事？”

上古三巨头中的最后一位终于被我掰扯出来了（掩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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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游园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