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74章 真正的祭坛

到了出发这天，陶冶果然成功甩掉苏珀，笑嘻嘻的跟在唐宋身边。

上车时唐宋发现陶冶左手腕多了个五厘米宽的符文护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没啥。”陶冶主动解释道，“就是暂时封住龙力而已。”

陶家人竟然真的不让陶冶动用龙力，就因为跟自己一起出去？

“嗯。”唐宋简短应了声，表情并无太多变化，“等会儿除非必要，你就不要动用力量了。”

“哎呀真的没事的。”

“唐宋说的有道理。”何图转过头看他们有没有系好安全带，顺便提醒陶冶，“下面情况不明，留着你的力量给我们做撤退准备就好。”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

“那好吧~”

为防解开封印深入祭坛过程中众人再被幻境所困，何图还让唐宋叫上了巫影和巫岚。

“我说你们两位怎么回事？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唐宋答应一起上山，你们两个怎么也跟过来了？”

“呵呵，你当我很愿意吗？”巫影奚落道，“就算有老师带着，打破其他老师的封印也是很得罪人好不？要不是唐宋说祭坛下面的东西非比寻常，甚至可能拥有改写过去的能力，我才不来呢！”

“改写过去？”陶冶皱眉，“唐宋要改写过去的能力干嘛？”

“没准人家想直接回到开学，在遇到你之前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你再幸灾乐祸信不信我打你！”

“好了，前面就到了。”谈话间车子已经径直开过外围封印区，来到修无羁曾在的祭坛洞穴前。

几人下车，唐宋加快脚步走到刻画着封印符的封石，隔着两三厘米的距离感应了一下封印力量，皱眉道：“洞口的封印似乎被加固过？”

何图也走过来，蹲下身看了几秒，摇头道：“封石上面有不止一层封印符文不错，但这并不代表有人可以对其加固过。你们过来看，洞口地面和周围也有不止一层封印痕迹，但根据符文的内容和黯淡程度可以看出这已经是至少几十年前的手笔了。而最新的，也就是上次你们来留下的这个——”

何图像是拂去灰尘似的在封石表面轻轻一挥，最上面一层封印符文直接被剥离下来，闪着淡淡光辉在空中浮动。

“这个符文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哈？”

“什么？”

陶冶与巫影同时惊呼出声，巫岚则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何图笑笑，五指合拢，封印符文在空中碎成光点掉落下来。

“说它一点作用没有也不太合适，因为这个符文本身的含义是可进不可出，也就是说，是限制里面的一切出来的，但是，它并不能禁止外面的人或者动物或者妖怪什么的进去。”毁掉无用的封印符，何图让大家拿出铲子清理洞口的泥土和杂草，顺便分发了手套口罩和防护眼镜，“以前这种符文都是配合其他符文使用的，两道符文同时用在目标地点，就能以目标中心为圆心画出同心圆环。”

“同心圆环？用来作什么？”

“想象一下，这是最里面那道只可近而不可出的符咒，里面有生存所需的事物，但同时也有很可怕的妖怪或者受到污染的魔物，而圆环中，放置的是可能能对抗魔物的式神、术士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是没有吃的也没有水。”

“并且，无论哪个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缩小，直到缩成中心阵法的大小。因此，圆环内的东西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进入里面那个圆，不得不面对厮杀，甚至最后不得不臣服于中心阵法的主人……”

“炼蛊。”唐宋感觉皮肤下面再次传来什么东西扭动的感觉，伸手去挠，那感觉却又不见了。“守护祭坛的蛇曾告诉我，他就是一个被炼出来的镇墓兽。”

“等等等等！”巫影打断众人思绪，“照这么说，这次为什么要用这个符咒来封印呢？”

“这种符和普通的封印符看起来差别不大，弄错了也是有可能的。”何图向学生们解释道。

但看大家的表情显然都没有接受这个理由。

一张符咒可能会弄错，他们这一路也不是直接开上来的，经过的路上贴的符咒或者设置的符文全都是这一种，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说不定有人就是希望再用这里炼成新蛊呢？”唐宋低声道，“若是有这么个人，那他一定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双生树本身会吸引魂魄妖怪等等聚集，这个阵又让这些东西只能进不能出，假以时日，谁知道会不会出现第二只镇墓兽？

“到底是为什么，等弄清楚下面的东西就都清楚了。”唐宋转向众人，而后看看何图老师，“我接受了巴蛇的力量，应该能和洞里的力量产生呼应，给我们打开上次我掉下去的那个通道。”

何图点点头，对巫影和巫岚道：“你们随时准备打开云间宫，如有意外，云间宫可以不顾任何限制的带我们离开。”

“好的老师。”

“那我呢？”陶冶稍稍向前，“上次我也下去过，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何图轻轻摇头，食指竖起压在唇上：“不要打扰唐宋。”

收敛心神，催动力量，唐宋试着感应洞口下的祭坛，试着获得双生树的回应。

皮下的毒虫受到刺激开始疯狂生长，唐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浮肿起来，甚至有虫子从破开的细小裂缝中掉落出来！

“唐宋！”陶冶见状，不管不顾就要往前扑，被何图一下打晕丢给巫影。

巫影担忧道：“老师，唐宋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何图摇头：“你们保护好自己，瘴气要来了。”

唐宋强忍着疼痛，继续催动力量，身上衣服被斑斑血迹染红。

随着伤口进一步扩大，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迅速化作瘴气弥散开来，巫影张开结界抵御瘴气，隐约听到唐宋低声念叨什么。

“什么？唐宋？我们听不清！”

唐宋失去神志般摇摇晃晃起身，将滴满鲜血的手按在洞口封石上，随着呜咽的山风，封石最后残存的一点封印力量也烟消云散。

地下传来泥土翻涌的声音，浊气自下而上涌出。

“开了！”巫影赞叹一声。

唐宋受到惊扰微微偏头，似乎在判断声音来源。他的双眸显出一种诡异的浑浊，受伤的皮肤被土下涌上的浊气一吹竟然不治自愈，显然是已经和洞下阵法中的双生树建立了联系。

“嘘。”何图向巫影示意，“你们绕过唐宋，小心的下去，不要让他发现你们。”

巫影点头，揽着陶冶小心翼翼的从塌开的洞口滑下去，其次是巫岚，何图走在最后，于洞口布下结界，而后缓慢的伸手探向唐宋，释放力量念动咒语——“祛疫破障，扬气升清定乾坤！”

“呜……”唐宋转过头，双眸完全变黑，嘴角缓缓流出粘稠的黑色血液。

“唐宋，不要被它控制。”何图沉声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够掌控这份力量。”

“我......我尽力。”唐宋用心神传音符回应何图，“但是老师，如果我没能坚持住的话......”

“巴蛇与你真正的力量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何图打断唐宋，“不要抗拒，而是用你的力量去包裹、掌控它，将它的力量完全拆解，然后重组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想想你创造出来那个能令陶家驱魔师陷入幻境的蛊。”

唐宋露出痛苦的神情。

但他仍咬紧牙关，按照何图所说的，将方才逼出的毒素和瘴气收回体内、凝聚、安抚。

他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丢在烈火，又像是被泡在冰水，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可怕的蛇毒给溶解了。

“老师……”唐宋勉强开口，喷出更多的黑色液体混合着不知是什么的碎片。“我不知道该怎么……”

“扭转你的恐惧和想象，去创造！”何图分出力量刺激唐宋不让他意识消失，“力量本身没有属性，去破坏还是去创造都在于你！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身躯无法收束这份力量，就创造一个能收束它的躯壳，把力量让渡过去！”

能做到吗？

只一瞬的犹疑，毒素便迅速侵蚀了唐宋的意识，恍惚间唐宋开始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能感受到林间刮起凉风，好像看到瘴气被清风吹散，听到树叶在沙沙作响。

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的对一袭黑衣的男子道：“我收拢了你的魂魄，只要你找个阴气重的地方避开阳光好好修炼，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去好好体验生命了！”

“唐宋——”风中传来呼唤。

修无羁？

唐宋低头，黑衣男子并未开口。

“唐宋！”

唐宋困惑的歪头，是熟悉的声音，可是，他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个名字？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我要上去！”

“那你该怎么办？”黑衣男子终于开口，“为我收拢了魂魄，你却独自承受这份受到诅咒和侵蚀的力量？”

唐宋不语。

“为我创造一副身躯吧，然后，将这些力量还给我。”修无羁笑道，“这样既免去我辛苦修炼的时日，又帮你摆脱眼下的困境，不是一举两得？”

“可是......这样的话，你——还是无法得到自由。”

“也许这世间原本也没有真正的自由。”修无羁道，“能见到你，能拥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已经是上天对我的莫大眷顾了。”

看到对方落寞神伤的样子，修无羁补充道：“放手吧，唐宋，我不是你应该纠结执着的人，你真正在意的人在这幻境之外。”

“那好吧。”唐宋轻轻点头，在飒飒凉风中忘掉了痛苦，感受到曾在祭坛接触过的治愈力量涌动在身体中，脑中想象着那个与自己交谈的黑衣青年，那条黑色巨蛇——

“代表轮回的双生树，向我展开你的时间卷轴，在一切悲剧开始之前，重新凝结出你守护神兽的模样吧！”

朦胧中，唐宋看到巨大的黑色蛇身自祭坛浮起，向着双生树低头膜拜。

“嘶！”眼神恢复清明的同时，唐宋左手手腕破开个小小血洞，一条不足小指粗细的黑色吐着信子爬出，缠绕在他手腕上，片刻后凝成了个质地类似黑玉、自带鳞片光泽的手环。

何图也终于松了口气，朝洞下高声道：“没事了，我和唐宋这就下去，你们在下面安分点！”

滑到洞下，唐宋最先看到的是飘散在空中的绿光，他还以为那是荧光，但随着光团往下看……

他终于知道自己上次为什么会听到那么多声音……

“呕！”

陶冶狠狠给了巫影一脚，终于挣开对方，冲向唐宋——

“唐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受到上面瘴气的影响了吗？”

唐宋伸出手撑住陶冶，摇摇头示意无妨：“我，我没事。”接过何图递来的水瓶漱口，唐宋缓了几秒，环视四周，低声道，“陶冶，你早就知道这里真实的情况是这样，是不是？”

“怎么可能没事？那么多的瘴气，更何况你又中了毒！”

“毒素和瘴气都已经解决了。”唐宋抬手，给陶冶看小黑蛇凝成的手环，“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我和修无羁已经两清。”

陶冶身形微顿：“唐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还没回答我，你是第一次就已经知道这里面原本的模样了吗？”

被问到的人莫明有些心虚。

陶冶张了张嘴，而后道：“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宋小心的踩着那些已经风化和石化的骨骸，声音轻颤：“如果，如果我早点知道。”

也许就能把他们和修无羁一同净化，让他们都得到安息。

“这些又不是你的错！”陶冶扯住唐宋，“我听你说你看到这里遍地是绿草和鲜花，听你说祭坛中心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双生树，我，我很高兴。”

顿了顿，陶冶又道：“如果你真的想倒转时间到我们没有遇见的时候，我不会阻拦的，唐宋，我只希望你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宋摇头，推开陶冶，在骸骨破碎发出的细微声响，在众人注视中一步步走向那“真实的祭坛”。

约莫还有两三米时，唐宋看到了修无羁曾经的身躯。

环绕、守护着双生树的巨大的蛇身多处都被冤魂侵蚀的露出白骨，剩下的部分则被风干成了坚硬的干肉，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残存不多的鳞甲反射出些微光芒。

这是一条原本可以修得大道的灵蛇，是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怨恨和摧毁人类、可以将他撕碎，结果却选择了原谅和放下的“人”。

似乎是感应到唐宋手环的气息，蛇身上三枚保存完好且光泽明亮的鳞片自动脱落，飞向唐宋并落在他手心。

陶冶谨慎的站在唐宋后方，似乎想用眼神把这三块鳞片丢到外太空去。

“小心上面还有什么残存的黑暗力量。”

“黑暗力量我没感觉到，倒是觉得可以拿它来镇宅，顺便提醒自己。”唐宋偏过头，冷笑一声，“记住被妖怪吞进肚子里是什么滋味。”

陶冶想要解释，但被巫影从后面拽住了衣服，后者轻轻摇头，示意陶冶别自讨没趣。

“以宋哥的个性不会主动找你和那家伙的麻烦的，只不过如果那家伙下次还敢动什么歪心思，宋哥应该是会直接把他送回老家。”

“他要是再敢对付唐宋，等不到唐宋动手，我亲自送他以及他背后那一串人回老家！”

唐宋假装听不到后面两个家伙的“悄悄话”，蹲下身检查风化和石化的那些骸骨以及尚未腐烂成灰的衣物——

说来奇怪也不奇怪，这些人似乎都是驱魔师。

大多数驱魔师在年少时都会经历家族的“洗礼”，用特殊的阵法符文等等方式安稳住他们的魂魄以及给他们的身体赋予能够抵挡少许妖邪攻击的屏障；这样做的目的是即使他们在未来遭遇不测，也能最大程度的留个相对完整的身躯，同时保证他们的魂魄不会被邪门术法利用、能够顺利归于天地或者重入轮回。

可祭坛中的这些驱魔师，他们的身躯被这棵不知封印着什么的妖魔巨树完全毁坏，他们的魂魄被困于地下成为饲喂黑蛇的食物，甚至连他们生前曾抱有的种种伟大梦想都在这地底化成了可怕的执念，成为了无法消解的黑暗能量，让所有敢再踏入此地的人都有去无回。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倾尽全力去封印的，会是那个被称为“时间”的妖怪吗？

又走近些，抬头仰望，唐宋明白了为什么上次陶冶看不出双生树的原型。

就算没有挡住天眼的怨灵邪气，单着枯死扭曲的模样，也实在让人难以猜想这些藤蔓当初是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还得亏他上次没看见真实的祭坛，才能猜出双生树的来历了。

距离藤树越近，尸骨也就越多，地面也就越发泥泞，给人一种随时都会陷下去出不来的恐惧感。

巫影巫岚已经退居远处掠阵，何图给他们每个人都系上附有力量的金色腰带，保证他们即使掉下去也只会被淹没到腰部。

“等等唐宋！”陶冶伸手拦住唐宋，神情严肃，“后面的路你闭上眼，我牵你到中心去。”

“不需要。”

“听话！”陶冶怒道，“你知道这些尸骨的怨气有多重吗？你想用一双眼睛去换个不确定的答案？”

“有护目镜。”

“护目镜只能保证眼睛不受瘴气侵蚀，这里的程度早超过它能防护的！”陶冶固执的伸出手，“唐宋，之前的事情我承认我无法解释，你之后要怎么对我我也都无话可是，可是至少、至少在这里，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受伤了，好吗？”

唐宋攥住特制眼镜的手顿住。

他想到一年前也有个人告诉他，他的眼睛和陶冶他们不同，他没有受过训练，长期接触瘴气或怨气，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为了减轻这种损伤并且让他看得更清楚，那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眼镜。

那副眼镜现在就好好地被他收在衣服中，他大可以以此为理由拒绝陶冶，但是……

“好吧。”唐宋闭上眼，从口袋中抽出手，不太确定的向前伸出。

被握住了。

闭上眼睛后，身体的触感就变得格外清晰，唐宋明显感觉到手背微微湿润，感到对方的手一时怕握得太紧，一时又怕握的太松。

一步，两步，漆黑一片中唐宋渐渐能清楚的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其中跳的最热烈的，便是身边这人。

“小心。”

两人十指紧扣，陶冶扶住他的腰，低声提醒他抬起腿去跨过什么。

唐宋低低应声，低低道谢。

虽然场景半点都不合适，而且还有一堆碍眼的人，可陶冶仍希望那个传说中能够让时间停止甚至倒转的妖怪在这一刻出现，然后暂停一切。

或许，他可以在暂停的前一秒低头，碰到对方的嘴唇......

但，如果这不是唐宋所希望的，那么他可以继续等待。

短短的五分钟路程很快走到尽头，唐宋摸索着将手伸进那天陶冶用龙爪抓出来的破口，在里面细小的木刺上刺破指尖，低声念道：“困局此处者，得我之力，应我所召！”

想象中金光大盛、鬼哭狼嚎和飞沙走石的场景都没出现，唐宋等了十几秒，除了尴尬还有些慌乱。

难道被封印在树中的妖怪已经不在了？

正当唐宋准备把手抽回去时，树内传来一股力量。

“汝为何人？”

“驱魔师唐宋。”

“未曾听得。汝召我何事？”

“询问一人，名为方诺。”

“……不曾听得。”

唐宋沉默片刻，换了个说法：“你可知有个不老不死的人类？”

“既然不老不死，如何还是人类？”

“确是。可他会哭会笑会爱会痛，且外形与人无异，不是人类是什么？”

这次换那边沉默了。

约莫半分钟，唐宋感觉到树内能量靠近了些。

“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话了，自我和她分别后。”

“你是时间嘛？”

对面不语。

“你说的那个人，是因果吗？”

树干微微震动。

“你们果然……”树内声音道，“除了我，连她也不放过吗？”

唐宋叹口气：“她已经……离开了。”

一瞬间，祭坛庭院的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接着唐宋发现，不是风消失，而是整个地洞内的时间都被静止了！

不仅如此，地洞内的氧气似乎也在迅速的减少......

“如果杀了我们......”唐宋捂住胸口，艰难道，“你将永远被束缚在这里......难道，你想？”

“你们这种人设阵困住我，还害了因果，到现在却还要与我讨价还价？！”困在树内的妖怪怒不可遏，“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们？！”

窒息感骤然增强。

“我与她本属天地自然，本该同地火风水一般无形无影，怎奈天地间力量因妖怪争斗、归墟破碎而失衡，我们这才不得不化出实体来纠正这一切……”

“可你们呢？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能够不承担后果的大肆屠杀生灵，竟设下如此阴邪阵局来困住我！甚至，连从始至终都在为你们说话，为了拯救你们而选择背弃我的因果都摧毁！”

“我没有！”唐宋的手猛然紧握，死死抓住从树内泄露出来的一点力量，“我，我的朋友，我们都没有！”

“哈！”树内的妖怪随着唐宋的手，一点点从树干中脱离出来，上千年的困局并没有削弱它的力量，他只是一个弹指就让庭院内所有骸骨化作灰烬。“若真的没有，我也不会回应你。”

唐宋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看到在静止的时间中，陶冶正悄悄的要把刺破了的手指往身后藏。

“陶家后人血脉凋零至如此，连一个外系血脉的子弟都能被选中，哼，白樱，投靠了人类的你以为能够长长久久安稳的苟活于世吗？”

“是你让陶家神木......”

“不——我虽然恨她，却也不屑向她动手。恐怕是她偷偷违背那些人的意愿做了什么事被发现了，才被强行封住神识成了不生不死的样子吧。” 几乎完全脱离双生树的“时间”松开唐宋的手，又扼住他的喉咙，“因果不会消失，顶多是实体化虚，你却说她不在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迫对视的唐宋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感觉下一秒就要缺氧晕厥，他有过一瞬欺骗“时间”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决定向对方告知真相：“她与你不同，困住她的那些人消散瓜分了她的力量，所以......”

“如果你不信，可以查看我的记忆，或者——”

“或者借由你，直接返回那一刻。”“时间”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唐宋相信对方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想到了不知多少种返回过去改写历史夺回因果的方法。

只是对方是否和他一样清楚那样做的后果和结局是什么？

“后果和结局有什么要紧？你不明白，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只能再看一眼、再说一句话，就算那之后会被归墟吞噬撕碎又有什么要紧？”

“时间”竟慢慢松开力量，收回力量，在洞口倾泻下来的光芒中，唐宋看见灰尘在飞舞。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了。

“不过，还是算了。就算能见到，也是‘过去’的她。况且，在一个人类的记忆里怀恋她，是对我更是对她的侮辱。”

不复仇吗？

感应到唐宋的想法，时间反倒笑了：“没有那个必要。纵那些术士封住我大半力量，困我于此，我若要报仇，也有的是办法。但是……因果那家伙她……”

因果是个偏向人类的神明。

肯定不会希望时间发威摧毁世界吧？

“所以我想着，等一等，等那家伙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到天际便是，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顿了片刻，时间又道，“如今就算杀千万人，她也是回不来的，我和人类不同，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唐宋松了口气，再次凝视准备将时间彻底释放出来。

“你又是为了什么？”面对唐宋的认真，时间突然发问，“清除了身上的毒素，了解了真相，你本可以就此离开，又为什么要上到祭台来多此一举？据我所知，驱魔师们可不是爱问问题、探求真相的人，他们更喜欢追求更实际的东西，比如力量和结果。”

“我不是刚刚说过了？我想向你问一个人。”唐宋道，“不过既然连你也对他没有印象，看来我只好再从别的地方找线索了。”

“那个‘永生’的人类？”时间笑道，“不可能有那样的人。”

唐宋没有说话。

“这样吧，既然你的问题我没能给出答案，不如我们换个方式，我帮你实现个心愿？”

“时间”的“目光”越过唐宋落在正在缓慢恢复知觉和动作的陶冶身上：“比如把你的时间线改到遇到他之前。”

改过之后，他们还会遇上吗？

“你不希望的话，我也可以直接抹除所有你们‘相遇过’的时间，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与他相遇，日后——也就是现在——所发生的的这一切，你都不会经历，你会按照你曾设想的那样过完一生。”

过完平静、普通、安全的一生。

可是当初没有和陶冶相遇的唐宋，还是现在的唐宋吗？

“还是算了。”唐宋模仿时间的语气回答对方，“不必改动我的时间，现在这样就好。如果非要改动什么时间的话，就请你释放掉被困在此地的魂灵、改写他们的时间，让他们按照你所说的那种可能性去平稳的过完一生吧。”

“你这家伙——”“时间”又气又觉得好笑，让它释放这些魂灵那不是亲手放掉自己的仇人吗？“简直和因果一样让人恼火！”

“办不到的话，也无所谓。”

唐宋彻底将“时间”释放出来，脱力的靠在树干上，缓缓滑坐在地上，手却还和陶冶牵在一起。“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唐宋对自己说，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已经没有什么好去怨恨，更不必去委屈和愤怒。

陶冶的心意究竟如何，交给他自己去斟酌吧。

“时间”张开金色的双翼，在洞内盘旋，陶冶缓慢的眨动眼睛，显然马上就要打破禁锢了。

“这里的人就由我来释放吧，***。”何图的声音突然出现，还突然念了段奇怪的古语，唐宋和“时间”都愣住了。“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寄宿在唐宋体内，看他所看、听他所听、思他所思、感他所感，直到帮他实现他‘真正的心愿’的那天。”

“何图？”

“嗯哼。”何图老师一改往日温润形象，身上的休闲服随着步履变成了样式古朴简单，材质却极为上乘的兽衣裙，“好久不见啊。”

“老师......”唐宋虚弱道，“我——”

何图却理都不理他，仍是盯着“时间”：“怎么样，我刚才提的条件，你要接受吗？”

“你也和他们混到一起了？”“时间”似乎以为何图加入了人类的阵营。

“我从不加入任何一派，我只做必须要做的事，更不会像你一样稍微多活了些时日就成这幅怨愤不已的可笑样子。”

“你也不必故意激怒我。”“时间”冷笑，“好，既然连你都下场，我就再多在这无趣的世间，在这蝼蚁身上多停留一会儿；不过想必你也知道，人间有句话叫做有命赚钱没命花，这小子自刚才开始可就一幅迷迷瞪瞪什么都想不明白的样子，可别还没琢磨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啥就力量过剩沦落成归墟背后那些怪物的样子！”

“这用不着你操心。”何图抬起手、五指张开，唐宋着急的要再说什么，但“时间”化身成的金色乌鸦收拢翅膀，转瞬就撞进了唐宋心口！“万魂归引！”

唐宋眼中的世界倏然变得奇怪，像是在不停地膨胀，又像是在不停收缩。

好像有无数个时间节点放礼花般在他眼前炸开，耳边是各种各样计时设备的声音，最后他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

“不要去看。”何图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帮他平复力量，“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但好像又不是何图。

是谁呢？

陶冶吗？

“不要去看，不要去触碰，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万物的终结。”

可是那硫磺味闻起来如此熟悉，如此接近......

“时间”似乎在他的脑中冷笑，等着他不受控的迷失和堕落在复杂的时间漩涡中。

十指传来的痛感和唇上的湿润令唐宋立刻回神。

结果他的心慌意乱导致新得到的力量外泄，把众人的时间给推到了刚进洞不久。

何图从洞口滑下，朝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背对着双生树的陶冶没见唐宋立刻炸毛，毫不客气的给了巫影一脚，往洞口冲去：“唐宋呢，唐宋他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我在这儿。”唐宋尴尬的开口。

众人视线立刻齐齐落在他身上。

巫影满头问号，颠三倒四结结巴巴的询问唐宋是怎么突然跑到那里的。

唐宋则趁着对方结巴的时候想好了说辞，不紧不慢的走下祭台，掏出口袋里的蛇鳞，又抖抖腕上手环：“我解放了祭台黑蛇的魂魄并得到了它的全部力量，所以直接传送到了它本体身边。”

“啊？那这棵树，还有里面的妖怪呢？”

“据黑蛇所说，早已不在。一切，都是那些法力不强者制造出来欺骗自己、欺骗他人的迷局。”唐宋站定到陶冶面前，笑道，“只是还得拜托陶冶同学用净化阵法和火符彻底破坏掉中心那一株枯藤，免得以后再有什么心思不轨的家伙用什么奇怪的借口把人骗到这里，暗箭伤人后反怪到妖怪身上。”

陶冶后背一紧，心虚的笑笑，赶紧拿出符咒准备干活。

何图却笑道：“陶冶，不必忙活，唐宋是在跟你开玩笑。”

“啊？”

“巫影巫岚，在这里打开云间宫，连接祭坛中心试试。”

“好。”巫岚点头，拉住哥哥的手，催动两人力量，用云间宫最后一次链接了地下祭坛——

枯死的双生树竟然散发出莹绿色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生机，树下绿草如茵繁花盛开。

“这这这？”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这里和云间宫一样，也是个异境，怪不得会被选为封印之地。”巫岚解释道，“这个地方既能容纳万物也能联通世界各地，虽然不似云间宫那边来去自如，但这样的地方能以实体形式存在于世，本身就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

“没错，所以现在，我希望你们两兄妹可以用云间宫‘截断’这个地方的空间存在。”何图道，“让它成为一个实体可以随意进出，但记忆、情感等等却只能进入其中、在其中诞生而不能带出来的地方。”

“啊？为啥要这样做？”

“因为以你们现在的力量，难以把这里彻底关闭，而只要这个地方还存在于世，关于它的传说和纷争就不会结束，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变成一个具备探索性的忘忧谷。”何图笑道，“也许以后每一届学生我们都会带他们到这里，让他们在这里看到时间如何流逝，因果如何发展，人类的**和救赎怎样相互交织，再让他们明白真正的遗忘是个什么滋味。或者，当个可以放纵的思考、放松身心的地方也不错。”

唐宋感到“时间”对于何图的话是基本不赞同。

“当心这个千年老骗子，还有那个陶家人，他俩一个骗一个坑，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你圈进套呢。”“时间”在唐宋耳边轻声道，“对了，我的一部分力量被白樱作为进入陶家的代价交了出去，你找个机会进陶家，我要把它拿回来。”

诶？可是......

“没什么可犹豫的，我说过我不会进行无意义的复仇，但陶家把我的力量‘借’走了这么多年，也该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字数大爆（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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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真正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