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43章 再入云间宫

时隔数月，巫影再次收到境见的召唤。

“吾上次对你所说之事，你可有所安排？”

“唐宋才刚刚考完试，身体和精神的损耗都极大，现在恐怕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明年春暖花开吗？”境见语带讥讽，十分不满，“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就算是契约家族的世家子弟入门也需要至少三四年才能召唤顺利和妖怪结约，唐宋如此速成，力量提升的太快，恐怕会对寿命有损。”巫影争辩道，“如果没有唐宋，陶冶无法发挥十分之一的能力，此事难成。”

“唐宋是陶家神木选择的契约者，他对力量的容纳几乎没有上限，根本轮不到你们来操心。”境见不耐道，“而且龙骨力量霸道，之前我们和陶家神木联手才勉强将它控制在幻境中，纵如此也至多只能再拖半个月；过了半月它必定自己化形出世，到时候半疆的妖怪都会受到魔龙影响发生魔化，世界倾覆与否仅在他一念之间了。”

“怎么会？”

“没什么会不会的，时间紧迫，你告诉他们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没等巫影再说什么，境见广袖一挥，把他震了出去。

“什么？”陶冶道，“只剩下半个月？”

巫影沉重的点点头。

“我是随时没问题，你给我的阵法和口诀我也早就背熟了，但是唐宋他……他刚进实验室没几天，估计才进入状态，你又要把他叫出来？”

“你看我像有办法的吗？”巫影叹气，“要不你试试自己上？”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契约者对于陶家人来说相当于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是敢去，万一发生暴走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代在里面。”陶冶顿了顿，“而且两块龙骨彼此呼应，产生的负面影响会指数级增加，这你又不是没学过，没有唐宋我能撑五分钟都是奇迹。”

“以前你没有契约者也没见这么多事。”

“那是当时我不怕死。”陶冶翻个白眼，“以前每次接委托我都冒着力量耗竭的风险呢好吗？”

“总之时间就这么多，月底之前，你给我答复。”

烦心事怎么就这么一件接一件的！没！个！完！百般不情愿之下，陶冶到底还是找到唐宋，说明了实情。

唐宋没什么表示，立刻就答应了。

“就是因为知道你会勉强自己我才不想说的啊。”陶冶忍着怒火，再次把电话打了过去。

“喂？”方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要准备取第二块龙骨了，你还赶得回来吗？”

“什么？”方诺像是从什么地方翻了下去，窸窸窣窣的，“怎么这么快？唐宋才刚考完试多久！不静养也就算了，还要再拼一次命？”

“要不我不跟他说具体日期，自己去。”

“你可拉倒吧。”方诺道，“以他的觉醒速度和力量增长速度，别说你瞒着他去给巫家掠阵，只要你踏进巫家的大门他就能感应到。”

“什么？”

“他召唤出来了个不得了的东西，没跟你说吗？是蜚炎。”

“蜚炎......蜚炎？你不说我都忘了！”陶冶的声音瞬间拔高一个度，“对对对，那又是怎么回事？方诺，你今天必须得给我说清楚，否则我立刻马上把你躲到哪里抖落给赢魃！”

“你还威胁我？”方诺气笑了，“我千辛万苦从敌人嘴里把龙骨给你抢下来容易吗？要不是唐宋的力量必须得强力的刺激才能彻底觉醒，你当我不心疼啊！我告诉你，唐宋的能力就是——他能够百分百复制自己见过的任何妖怪并且为自己所用。从尘埃到神明，从形容个性到力量，等比复制与本体决无差别。”

“什......”陶冶震惊道无法顺畅说话，“你的意思是......”

“原来的那个蜚炎确实已经灰飞烟灭，现在出现的这个是唐宋自己创造出来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创造蜚炎这种等级的妖怪？

“他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种力量？”陶冶道，“怪不得考完试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被抽掉了半条命似的。”

隔了片刻，他又道：“你早就知道？”

“我没有别的办法。”方诺道，“很多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等你们知道后自然会明白的。”

“你个不老不死的妖怪，别拿这种语气吓唬我。”陶冶嘲讽道。“早知道我就该让唐宋顺利退学。”

方诺笑道：“小朋友，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逃过老师们的眼睛？唐宋的时间到了，曾经的追逐者、仇家都会循着踪迹而来，只有留在学校，我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他。至于你——龙骨不找上你，还会找上他身边另外的被他所吸引的人。”

陶冶静默。

“我不会让出位置的。”

“光说可没用。你真的想要守护他，就为他在前面开路、给他绝对的信任。而我会斩断所有有可能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不好的事，将歧路全部堵死，只有这样唐宋才可能顺利的完成他的使命，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必相信我。”方诺顿了顿，“我今天就回去。本来以为还有时间给唐宋习惯自己的力量，现在看来只能让他彻底爆发出来了。”

唐宋向来不是个睡眠很好的人。

评级考试之后他的睡眠质量更是直线下降，一晚上甚至能翻来覆去做两三个梦。

梦境大多混乱又可怕，只觉得有什么追逐自己，从荒山野岭到斑斓城市，如同影子般紧追不舍。

偶尔他能够记住一些色彩明亮的片段，譬如看着古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将军被心爱的人从背后用长枪贯穿；抑或自高崖跌落粉身碎骨前瞥见的天边云霞；又或是明月高悬，一队体型有猛虎般大小的白狼自天空奔下，自己跨上头狼，捉住它的颈毛在月光下飞驰。

极少情况下，他能安静的在一个梦中度过整晚，梦中他坐在一棵繁盛的樱树上，树下有个身穿黑色长衫、看不清面容的人对着石桌上的残棋冥思苦想。

“认输吗？”他听见自己欢快地声音，“你赢不了我的。我能把你看透，复制个一模一样的出来，但你看不透我。”

“不。”树下的人声音低沉有力，“即使你复刻出我，也不是完整的我。”

“为什么？”

“你从来不懂我的心，又如何把它复刻出来？”

“你又在胡说了。”唐宋道，“喂，大黑，我听说北海有鲲，要不要去看看？那边是凡界和天地的交界处，晚上的星空特别好看。”

“好呀。”树下的人琢磨半天才缓缓落下一子，仰头朝他微笑，“只要有你，哪里都很好。”

梦境就到此处。

唐宋不懂棋，没法知道最后到底谁输谁赢，不过听口气应该是树上的人成竹在胸。

至于两个人最后有没有去成北海，究竟发生什么，他也不能得知。

直到答应陶冶帮助掠阵、方诺回来前的那晚，他又梦到了这个场景。

这次故事似乎跳跃了不少。

棋局还未结束，他竟然就莫名其妙到了海上。

“鲲！鲲！”身躯异常轻盈，唐宋感觉自己像是在飞。“你在吗？”

深色海面上逐渐浮起条一眼望不到头、像是鲸鱼却有六翼的大鱼。

“哎呀，你这样是要我们落在你身上休息吗？”

大鱼喷出的水柱直冲天际，唐宋感觉自己轻轻巧巧落在鱼背上，身边依旧跟着那个喜欢穿黑衣服的青年。

“你早与它相识？”青年似乎有些不高兴，“为什么诳我说是听说？”

“逗你玩玩而已嘛~我确实和鲲神认识，但并不常见，而且鲲神很忙，我也不能确定咱们过来的时候他一定在。”唐宋不太自然的岔开话题，“来来来，鲲，我给你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两百年前破壳的那条小黑龙，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鲲还没说话，青年抢先道：“你不过是寿命长的妖怪而已，连化形都不会。”

“以一己之力掌管冥海，没个吓人的体格可不行。”鲲道，“果然是个夺天地造化的小家伙，可惜以你现在的修为和灵智，恐怕还要从归墟走两个来回才能望到你身边人的项背。”

“归墟？”

“就是所有魂灵回归天地的地方。”

“既有归处，为何此处还有这么多漂泊的魂灵？”

“他们在等待。”唐宋接过话头，“归墟后面是忘川和轮回渊，忘川是条逆行的悬空河，自凡界来往天地去；而轮回渊在忘川的正下方，吸收整个世界以及其中全部生灵的负面力量，同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逆向运转并且和我们世界的力量保持微妙的平衡。为了不让轮回渊中过多的力量倒灌入我们的世界，我们必须要保证进入忘川的魂灵回归最纯净最轻盈的状态，并且要赶在轮回渊处在忘川正下方的时候。”

“经过我多次的推算和重演，我和鲲决定每三十三年开一次归墟，唯有那时聚集在冥海的魂灵可以转生；在那之前他们都要跟着阿鲲来去，洗掉以前的记忆、接受日月光华的滋养。”

“洗掉记忆？”青年不解，“为什么？”

“这片冥海中不仅有已经觉醒的鲲神，还有尚未成型的时间之神和因果之神；我们用时间来度量生命的长度，用因果来记录生命的波折，然后通过归墟把这二者化作力量，待到魂灵重归的时候再还给他们，这样魂灵既能保持最纯净最轻盈，又能得到成长。”唐宋笑着摸摸青年的头，“你的时间还很长，不用担心这些；如果那一天到来，我会陪伴在你身边；等你再回到这个世界，我也会第一个再来到你身边的。”

“就算他发生什么意外回不了天际，你也会用复刻的力量让他回来的吧？”鲲神轻哼。

唐宋笑道：“对呀。所以大黑你完全......”

“我不。”青年猛然后退，拒绝唐宋的触碰，“我不想死，我绝不能忘记你！”

“等你再从天地里转两个来回吧。”鲲神不屑道，“或者从轮回渊里回来，嗯？”

“鲲！”唐宋猛地跺脚。

青年拉住唐宋，一字一顿：“从轮回渊里回来的话，我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吗？”

唐宋猛地坐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青年掌心的热度。

加在第二块龙骨上的禁制力量越来越弱，陶冶和它的感应也就越来越强，体内龙力躁动令他难受的坐立难安，干脆请假闷在宿舍调理气息。正巧巫影因为出入云间宫力量消耗太大而浑身乏力精神不济，两个人一拍即合点了外卖后就在床上装死。

没想到第二天陶冶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糟糕，第三天巫影撑着起来去上课，看到陶冶脸色苍白眼圈发青吓得差点直接打急救电话。

“怎么不早通知我！”

由于不想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唐宋，陶冶早早逮着方诺让他暂时切断了自己和唐宋间的联系。

没想到这导致他体内澎湃的力量无处可去，最后全部逆流回心脉，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方诺到宿舍后立刻为陶冶搭脉、翻看他的眼睑，又指尖点在他眉心感受他体内力量的流转情况。情况似乎不是很妙，方诺示意巫影他们暂退，在屋内设下结界后单独为陶冶进行救治。

“应吾所召，龙魂，归来！”

陶冶周身凭空起了旋风，片刻后他睁开眼睛，一双黄金瞳淡漠的没有任何感情。

“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你。”“陶冶”道，“百年过去，你还是这幅让人讨厌的样子。”

北海金龙的魂魄附在陶冶身上，原来他当初并没有完全湮灭，而是被刚好路过的方诺救了一把，重塑了身躯。

但之前龙骨上残留太多怨气，就连方诺也无可奈何，只好交给了当时实力可靠的几大驱魔师家族，将龙骨分散开封印起来。

“我好歹也救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方诺不满道，“废话少说，把龙血交出来，再晚点这家伙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帮你找到这么个能承受龙骨怨气的人！你现在不救他，未来的白凤王我可就救不下来了。”

“你说什么？”陶冶眯起眼睛，“不要拿白凤王同我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方诺道，“当初我救你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你的天命已经终结，世界早晚会再创造一个新的天龙——现在就是这个时机了。如果不是陶冶，你留下的几块龙骨中怨念最强的那一块会觉醒成为魔龙，而后人类为了阻止他毁灭世界，只能强行唤醒白凤王，重演当年那一幕。”

“可是白枫他早已经......湮灭于天地......”

“这个就说来话更长了。总之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而是一直沉睡在名为归墟的地方。前几个月我发现他的魂灵收到召唤，附在了个名叫唐宋的学生身上。巧的是，这个唐宋就是你现在这具身体的契约者。”

“是谁召唤的他？”

“并不是谁。”方诺道，“我说了，‘时机’到了。”

陶冶沉默半晌：“是当年那些人吗？”

方诺默然。

当年他于海边奄奄一息，只等着紫气东来收他回天，结果迎面走来个年轻人，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巧巧道：“就这么死了，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有什么不甘心的，我一念之差害最心爱之人坠入深渊，如今死有余辜。”

年轻人笑道：“此事未必那么简单，我看你身上的魔气不像是来自山野，倒带着点驱魔师的气息呢。”

“驱魔师？”

陶冶又思量片刻，忽然笑道：“罢了，当初只有一丝机会他都拼了命来救我，我现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没有他的世界毫无意义，我也只是具行尸走肉。”

“还有一点要提醒你。当你给陶冶龙血之后，你一定会被世界察觉，到时候那些驱魔师大概——”

“我只要见他一眼就够了。待到绝境，我会把全部力量都以血脉方式传给陶冶。”

方诺点头：“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陶冶”点头，左手托起，掌心上出现条十厘米长、通体金黄的小龙，方诺伸手握住小龙微微用力，一道白光后小龙便化作颗深色龙血丹。喂陶冶吃下龙血丹后他又划开自己的手腕按在陶冶嘴唇上，让对方用自己的血来送服龙血丹。

龙血极热极燥，寻常人别说喝下一杯的量，就算是沾到一滴半滴都会被腐蚀的伤口不愈、流血而亡，陶冶身负一定的龙力又受到陶家神木照拂和唐宋缔结了契约，勉强算是有继承龙血的资格，但强饮下去仍有性命之忧。

除非同时以极阴极寒的力量来进行中和。

方诺的伤口向来愈合的很快，为了让陶冶喝下足够的血，他不得不反复划开伤口，额头疼出层细密的冷汗。

约莫十分钟，陶冶脸色渐渐和缓，探过眉心后确定龙血已经缓慢与他原本的血脉融合，方诺这才收回手。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方诺低声叹气，“当初没手贱救那条废龙就好了。”

龙血会慢慢改造陶冶的躯体，直到他能够顺利化出龙形，而后便可经历天劫封正，成为新时代的半兽人。

“行了，你们过来吧。”

方诺给隔壁的两个人发微信，刚撤去结界不到一秒两个人就冲了进来。

“好了？”巫影冲到方诺面前，“这么快？你用的什么办法？”

唐宋则直接走到陶冶床前，摸摸他额头的温度，又不放心的看了看两个人的契约符文。

“我已经解除了术法，他现在应该可以感受你的情绪。”方诺疲惫的靠在窗边，话音未落，陶冶皱皱眉，跟唐宋来了个四目相对。

“唔……唐宋……唐宋？！”

陶冶一咕噜坐起来，脸颊微微发红：“真是你？”

屋内三人都古怪的看向他。

“我以为做梦呢。”

“做梦？”巫影道，“你做梦常梦到唐宋吗？”

“你梦到什么了？”

陶冶选择性的忽视了巫影的问题，认真的回想半天后转向方诺：“忘了。”

方诺：“……”

“是龙骨的原因吗？”唐宋道，“第二块龙骨力量愈强，所以陶冶有所感应？”

方诺点点头：“是，不过也不尽然。”

“那还有什么？”

“龙族有独特的记忆传承，你得到了龙力，自然有可能会得到一些传承记忆。”

“残念上的力量也算？”陶冶不可置信，“那我现在岂不是——”

“半龙半人，恭喜你答对了。”方诺面无表情道，“谁让你多管闲事。”

“喂！”陶冶怒道，“我哪是多管闲事，我明明是挺身而出好不好！唐宋，你说是不是！如果没有我，蜚炎的事该怎么解决，龙骨上残留的力量又会落入什么人手里？”

“就算没有你……”

方诺正要往下说，却听见唐宋“嗯”了声。

“师兄。”唐宋道，“谢谢你。”

方诺面上肌肉抽动，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就把陶冶的老底给揭出来了。

“不用谢我，你，好了就赶紧滚起来跟我们去道场训练！”

希望这一次他的多管闲事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字数又不受控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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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再入云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