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38章 破幻

魏渊话音未落，身后的与世无争的NPC们忽然如同丧尸般猛扑过来！

唐宋眼疾手快拎起凳子就往外抡，然而他正朝外使力，腰部猛然被人搂住，眨眼便被拖入手术室内！

“魏渊？”

面前人身上散发出黑气，唐宋再怎么猜也想不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家伙就是这一层的boss！

“嘘嘘嘘，别说话。”魏渊将他压在手术室门上，用腿抵住他不让他逃跑，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按在门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唐宋整个人完全处于被动，对方的手就像铁箍一样，他心如鼓擂死死盯住魏渊，对方却不慌不忙的舔了舔嘴唇，笑道，“还说不是你突破了一楼的障碍？我老早就闻到你的味道了——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我可要忍不住了哦？”

唐宋惊怒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开视线。

“呐，驱魔师，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考试。”唐宋道，“这是我的第一个考试场景。”

“考试？”魏渊轻哼一声，“那你手上的花纹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同组的标志。”

“那你的同伴呢？”

唐宋犹豫了一下，道：“我没有同伴。”

魏渊挑眉。

“我不认识和我一起考试的任何人，所以我不打算和他们结伴。既然你能感受到这个场景里所有人的气息，那你应该也能知道我和他们的不同吧？而且如果我真的选择和人结伴而行，大概也没那么容易见到你。”

“评级考试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方诺在考试前特地叮嘱唐宋，“倒不是说这里面勾心斗角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在考试过程中，你遇到的所有场景都是连最优秀的驱魔师都无法破解的陈年谜题的简化版，其中的妖怪或者禁制千奇百怪，几乎是百分百会有能迷惑人的存在，所以你能做的就是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期待找别人帮助自己解开谜题——对了，还有一点，按照往年考试的尿性，实力越强的队伍越会被分到难以通过的障碍前，如果只有一个人，哪怕遇到boss也是有一线生机的。”

果然，魏渊闻言后敌意不再那么强烈，他小心的撑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唐宋：“你说这是一个考试？”

唐宋点头。

魏渊静默半晌，忽然笑出声：“既然这样，唐宋，我给你出题，你能全部破解的话，我就放你过去，如何？”

“好。”

魏渊以手为笔，以黑气为墨，一笔一划的在地上绘出巨大的法阵：“这个法阵能够回访过去，现在第一个问题：你要回到多久以前？”

唐宋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皱眉思索片刻后道：“八年。”

魏渊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转身走进法阵，唐宋紧随其后。

只一恍惚，八年前这里的一切重现在眼前。

两人重新出现在手术室内，带着呼吸机的男孩躺在抢救台上，一旁屏幕上的各种数据已经非常不乐观。男孩的魂魄和身躯分离，无助的蹲在角落里。

“我快要死了吗？”男孩抬头，看向唐宋。

唐宋默默错开视线，没有回答。

“这是我第一次进医院。”男孩又道，“以前被打断胳膊还是我自己接好的。”

手术台瘦削的身躯上有太多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孩子身上的伤痕，更不要说另一些让人感到恶心和恐惧的痕迹。

“我差一点就逃出去了。”男孩道，“也许逃出去就能找到我的家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抢救台的医生发出无奈的叹息，交待身边的助手去说什么，同时接过心脏起搏器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助手很快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人不可置信。

“八年前，这里还不是正规医院，只是偏僻又便宜的小诊所。”唐宋道，“这些人，也不是真正的医生。”

男孩感应到什么似的起身，呆呆的看着屏幕上心跳的曲线越来越弱，腹腔的创口却没有缝合。

“他们是疯了！”医生气急败坏的几乎要摔东西，却被两个护士架住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张先生，老板说了，这小子不能这么白死。看他身上哪个零件还有点价值，您尽快给摘下来，别浪费了。”

助手原来是躲在更深处的人安排的眼线。

医生的手微微颤抖，他放下手术刀，用力攥拳，转过身：“不可能，我是个医生！我，我做不到！”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又不是你杀的，你怕什么？再说了，反正他也要死了，这一身的零件也用不着了，拿去给别人用不也是为他积阴德吗？您这手可不能抖，别忘了，您家里可还有老婆孩子呢。”

“你，你们！”

“快点的吧您呐，再晚点人可就凉透了。”

医生无可奈何，用力闭了闭眼精，将手术刀重新探入男孩腹腔。

与此同时唐宋冲上前，试图用身体挡住男孩魂魄的视线。

“不要看！”唐宋厉声道。

但还没有彻底死去的躯体同魂魄是有联系的，那份恐惧，那份疼痛，那份绝望，都会一并传达过来。

“不！我不想死！我不要这样！”手术台的男孩忽然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重重落下。“救命！救命！救命啊啊啊！”

面无表情的护士们紧紧按住男孩，力道之大，唐宋几乎听到骨折的声音。

“张先生，动作要快！”

“不！不！我不能！”医生终于承受不住，闭着眼睛丢出手中的东西，哀嚎着倒在地上。

完好取下的东西立刻被妥善保管起来，助手冷冰冰看着医生，毫不犹豫的抓起手术刀，深深捅入对方喉咙。

医生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眸血红。

男孩的生命在最后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片混乱中他近乎疯狂的挣开所有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开了门。

“怎么回事？”刚做完检查的孕妇从门前经过，好奇的朝里看了一眼——“啊啊啊！”

门内门外，一时都是血流成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孩眼中流出血泪，他转过头怨恨的盯着唐宋，“你们都该死！”

唐宋还维持着虚虚抱着什么的姿势，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救救我！救救我！”

“我还不想死啊！”

“救命！有谁！医生呢？”

指尖传来剧痛和灼烧感，遍地的血迹不知何时燃烧起来，唐宋起身往外走，看到走廊上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痕迹。

不甘死去的男孩的魂魄被小诊所内的妖怪吞噬，令本该平安降生的小婴儿成为无处可去的婴灵，苦痛滚雪球般飞速扩大，终于引燃了角落里一根腐化的电线。

然而外面的人出于对鬼怪的恐惧和对事态扩大的担忧，不仅没有及时救助里面的人，反而将唯一的生存之门紧锁。

唐宋被渴望解脱的NPC们推搡着逼到角落，魏渊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出现，拿着手术刀站定在唐宋面前：“第二个问题，如果是你，会选择怎么做？”

“......复仇。”唐宋沉默片刻，又道，“不过如今深渊已死，你才是新的深渊。”

“深渊已死？哈，哈哈！”冰冷的刀片贴着唐宋脸颊，魏渊沉下脸，厉声道，“用着我器官的那家伙还没有死！他的家人，他所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还没有死！那个医生，那些帮凶，他们的家人也统统还没有死！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停止！”

“因为你早已经死了。”

唐宋握住魏渊的手，催动力量，火焰霎时吞噬魏渊，烧去对方的伪装。

青年的外表下面，是一具有着三个头、满口獠牙、身材畸形且浑身炭黑的怪物。

“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不是魏渊，你是畏惧死亡、心怀忏悔还有无辜夭折的那些生命残留的执念混合体。你记忆中的地狱让你创造了这个新的地狱，制造出无数可怜的傀儡陪着你永远的痛苦下去，你要的不是复仇，只是死亡！”

“他们！都该死！”

“但他们不能由妖怪来制裁！”唐宋怒吼，浑身爆出白光，周围场景迅速破碎，两人竟然回到最开始的手术室门外。

唐宋没有松开手，喘息着单膝跪倒在地：“不要看，不要感受，不要记住。”

“已经迟了！”

魏渊怒吼一声，长臂一挥，楼道中僵立的人再次如丧尸般扑向唐宋！

“化剑。”唐宋低喃一声，另一只手中出现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魏渊趁着唐宋被众人缠住分身乏术时反手用力再次把唐宋压在身下，此刻他双目通红，面容半人半妖，却不似厉鬼妖魔那般声音凌厉，而是一如方才的低沉俏皮：“没关系，等我吃了你我就能从这鬼地方出去，然后找到当年那些人，亲手把他们送到地狱。”

“最后一个问题。”魏渊俯下身，在唐宋耳边道，“为什么不在幻境中杀了男孩的魂魄或者解决掉那些坏人？这样可就没有后面种种了。”

唐宋脱力的松开剑，竭力喘了两口气，低声道：“我不想欺骗自己，更不想掩盖已经发生过的事。”

“什么？”

“其一，我不是神，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其二，我救不会男孩的躯体，至少不能让他的魂魄再受到伤害。”

魏渊缓缓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唐宋，浑身颤抖：“虚伪......虚伪！都是假的！不可能！”

没有人愿意救他！没有人能够原谅他！没有人能够告诉他该去哪里！

“所有人最终都会死去。”唐宋道，“你所恨的，你所爱的，与你有关的，与你无关的。但不能由你来掌控着一切，也不能由你来审判这些人；因为只要你还记着他们，他们就永远活着，而你忘却了这些仇恨和痛苦，才能真的从过去逃出来。”

血液的流失让唐宋感觉浑身发冷，他能模糊的感觉到魏渊在大口大口吞噬他，但已经感觉不到痛苦。

再找不到答案，再解不开这个幻境的话，他会死的吧。

意识残留之际他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嗯，你会死。”唐宋说出那个答案，“但是向前走，你还能回到这个世界，回到温暖、和善、有人爱你的世界。所以，不要去看，不要去感受，也不要记住。”

不起眼的白色扣子放出光芒，幻境由内而外层层瓦解，唐宋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废弃医院的二楼。

监考机器人在他头顶盘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帮他叫救护车。

唐宋忍着疼痛缓慢起身，扶着墙，艰难推开手术室的门。

火焰和血迹混杂在一起早成了斑驳的黑色，他拿起手术台旁边的记录本，果然找到魏渊的病例记录，上面写着魏渊有重度被迫害妄想症、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偶尔会自残来吸引人的注意力。

或许整个故事还并没有结束，但此刻的唐宋已经无力再深究。他转身出门，拾起地上的纽扣放进口袋，才想起这是从陶冶那里借来想要缝在这件衣服上的，后来发现和衣服原来的纽扣颜色相差太大于是作罢。

没想到竟然派上这样的用场。

也不知道这一场到底得到多少积分，唐宋叹口气，起身抖抖尘土，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