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33章 复梦

用过午饭，众人小休了半个时辰，巫岚把巫影叫过去交接家中事务，陶冶则按着方诺问个不停。

“老师们家访从来都是不来大家族的，方诺啊，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方诺道，“我们倒是想直接去唐宋家，可人唐宋不是在你这里呢嘛？”

唐宋尴尬的咳了一声：“师兄，我只是借用陶家的训练场......”

“在我这里就对了，像唐宋这样有资质但是没家族的学生学校以前不是没招过，结果呢，能有几个人坚持到顺利毕业？”陶冶道，“就算此前从没接触过妖魔鬼怪，只要你的名字上了驱魔师名单，基本上就相当于跟大部分妖怪势不两立了——没错，我们是祛除妖怪身上的魔气，消灭魔化污染源——但更多的家族，更多的人，还是希望能够驯养力量强大的妖怪，或者夺取他们的力量吧？更别说现在唐宋已经是我的契约者了。”

“所以呢，你以为他是更危险，还是更安全？”

方诺神情严肃起来。

“唐宋，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后悔的话，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错误的录取名单，被人恶意释放出来的妖怪，别无选择而定下的契约......

“想要通过评级考试，你必须从心底认可你自己，认可你的力量，认可你即将面对的使命。”方诺道，“身为驱魔师，破解诸般谎言如迷雾行舟，消弭种种痛苦怨恨如临渊过独木桥，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那些痛苦和黑暗拖入其中。唐宋，你真的想好了要面对这一切吗？”

半晌，唐宋摇头。

陶冶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半空，虽然有契约，他能知道唐宋并不打算反悔，可是他为什么要摇头？

“纸上谈兵没有意义。”唐宋缓缓道，“拯救世界也跟我没关系，但我不想放弃此刻拥有的术法和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能力。”

“很好。”方诺意外的松了口气，“这就够了。唐宋，你过来，我有个成功秘诀告诉你。”

“1、任何时候都不要对自己说谎；2、相信你自己。”

看唐宋迷惑不解，方诺又笑了：“不明白就对啦，别急，你总会明白的。”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拜托有话直说好不好！”陶冶把唐宋扯回去，“我的第二个问题：你怎么认识的巫影？”

“我可没想认识他。”方诺道，“不过是我一直追踪的某个不安分的术士刚好找上他，我顺手救了他一把而已。”

“什么术士？”

“为了获得力量，可以不择手段的家伙。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寻常的傀儡师，后来也不知听说了什么还是受到什么影响，渐渐走上了在触犯禁忌边缘试探的邪路。”方诺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也说过，禁忌本身就是对于弱者而言的，或许与那人同样狂热追求力量的家伙眼中，我才是固执死板，毫无意义的存在吧......”

方诺越说声音越低，后面的话几乎完全是自言自语。

“力量如果用来守护他人的话，再强也不为过，但若是会带来危害，那就麻烦了。”

“是啊。可万一你想要守护的，和别人想要守护的，从本质上就是两种相反的存在呢？比如，妖怪们也有他们的神明，他们也想守护自己的神明，为此和人类发生战争，你又觉得如何呢？”

方诺师兄是在说蜚炎吗？

唐宋插话：“如果人类先背弃自己的神明或者信仰，和魔也没什么分别；但如果是外力造成的灾难，人类也理应反抗。”

余下两人同时看向他，唐宋感到些许压力，吞了口口水：“而且，世界时时刻刻在变化，总有意外发生；人类光凭神明和信仰，早晚会有难以维继的某天，在那天之前，他们应该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所以才会有我们。”

陶冶抬起手：“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我怕是要被大家长点名了。”

“这么大了还怕家长？”

“拜托你不要不了解情况就乱说！”

另一边，巫影一下午都在同巫岚学习处理家中事务，被自家与各家族间、族内不同派系间的复杂关系闹的头晕脑胀；晚饭之后他又教了唐宋两个小时符咒，整个人宛如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撑到走回自己屋里便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据说人的大脑有一种神奇的机制，如果你入睡的时候情绪高涨，很容易做噩梦；反之，如果睡前情绪低落很难过，梦境八成很温和很美好。

鉴于巫影一整天极度兴奋的状态，他毫不意外的做噩梦了。

梦中世界远不如现实色彩华丽，灰蒙蒙的如同恐怖电影里妖魔肆虐的异界，巫影漫无目的的行走其中，隐约能感觉到一双眼睛藏在身后。

“我已经知道你的目的，”巫影道，“我不会上当的。”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雾气中传来喑哑诡异的回应，“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你的家族，你的妹妹，还有你自以为的那些朋友。”

巫影冷笑一声：“一厢情愿那也是我乐意，难道要我和一个操控魔物的家伙同流合污吗？”

“你太天真了。”声音古怪的笑了几声，“你以为方诺那么强悍靠的是什么？你以为陶家几百年风雨不衰是因为什么？普通人、妖怪都是有极限的，但只要付出一点点代价，这个极限就可以被突破。只要你与我合作，你的家族可以比陶家、比任何家族都更强大，你可以让所有人崇拜你、嫉妒你，甚至对你俯首称臣。”

“我不需要也不屑于那种东西。”巫影站定，“你可以在暗中窥伺我，揣度我的想法，我也不会掩饰自己曾经有过的黑暗念头；但如果你以为凭那些就算是了解我，你就大错特错了。”

对方没再回答，周围的浓雾逐渐淡化，巫影定睛看去，不远处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古朴大气的建筑。

“云间宫？”

巫影走上台阶，推了推门，没推动。

“有人吗？”扣了三下门环，并无人应答。

自己怎么会梦到如此恢弘的宫殿？宫殿里为什么没有人？

雾气凝结在门上，沾湿了巫影的手心。

“云间宫......”仔细念了两遍，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周围世界猛然开始震动——

“嗡……嗡……”

闹钟响起，巫影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个呵欠，感觉到手心有些潮湿。

奇怪......难道是空调温度调得太高？

而且只有右手手心很湿，像是摸到什么凉凉的东西，沾了一手露水。

巫影抬起手凑到脸前闻了闻，没有味道。

一点湿气很快蒸发消失，屋外有人敲门告知早饭马上准备好了，巫影应声，将心中疑惑放在一边，起身穿衣洗漱。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方诺似乎已经吃过，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只有一个箱子？衣服呢？洗漱用品？”

陶冶满脸不耐烦：“待几天还得回来，带来带去怪麻烦的。”

唐宋也点头：“衣服什么的家里都有。”

“啧啧啧。”方诺感慨道，“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神经病啊！”陶冶怒道，“开学遇到你这样的变态考官怎么办！”

“不劳你费心。”方诺道，“请我都不去。”

余光瞥见巫影，方诺放下手里的东西，殷切的走过来，猝不及防的摸了摸他的头。

巫影：“？？？”

“头发上有灰。”方诺若无其事的回去，提起东西边往外走边到，“大少爷你家里这用人不够勤快啊，客人住的房间里都落灰了。我跟你说唐宋要不年后你就别回来了，你担心考试的话我帮你问下考官是谁，咱们提前两天把他打趴下。”

“现在都是机器监考。”陶冶冷哼，“你小心被电成植物人。”

吵闹中吃完早饭，巫影目送他们坐上车，往回走时路过中庭，无意间一瞥，看到个身着白衣坐在枝头的少女。

“那是谁？”

“嗯？”陶冶侧过身，循着巫影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什么？”

一晃神的工夫，哪还有少女的影子，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轻颤。

“没什么。”巫影摇摇头，心道大概是看错了，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还没和我说唐宋力量的事——别跟我说什么天生的——是不是和龙骨有关？”

既然被猜到，陶冶不再掩饰，简单复述此前唐宋的异常和最后与蜚炎的一战：“唐宋阴差阳错念出了蜚炎的名字，所以得到了它的力量。”

收服妖怪得到力量本是常事，但当时蜚炎的状态明显是已经魔化，这又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对于蜚炎那种级别的妖怪，善与恶、魔化与否都在一念之间，心愿得偿，可能魔化状态也就解除了吧。”

是么......原本以为能听到些应对魔化妖怪的方法，结果陶冶他们和自己一样糊里糊涂的。

“我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怎么，担心回家之后又被忽视吗？”

巫影轻笑：“怎么可能，而且我现在力量很强好不好？”

陶冶撇嘴，不置可否。

“我在想龙骨的事。”巫影道，“想来想去，家里也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难道是有什么只有家主才能打开的密室？”

“就算有那种东西你也应该知道啊，”陶冶道，“巫岚之前不是有心让你做下任家主？”

巫影摇头：“谁知道呢，大家族谁还没点密辛，你家不也是——怎么样，大家长们同意了吗？”

陶冶无可奈何的叹气：“管他们，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还在上学，就算把我选成家主也管不了多大事啊。”

两人一路走到道场，准备回顾下昨天的战斗，仔细看看方诺究竟用了什么法术，才走到边沿，巫影猛然收住脚步——

“我想起来了！”

“啥？”

“我，我昨天晚上做梦了！我想起来了！”

“淡定，”陶冶道，“你先想，想好再说。”

“我梦到个大房子，叫……叫……云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