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的崽子又在发疯 第4章 玻璃纸(1)

空白的A4纸翩飞在林立的大厦间，那些高耸的、看不见尽头的建筑，最终淹没进一片汹涌的“纸海”里；规整的道路贯穿于如同矩阵般整齐排列的建筑之间，漫长而寂静。

“大家注意警戒，情况有些不对。”打头的蒋归看着监测地图上零星的几个闪烁点，低声提醒身后的队友们，又转头对小彗说，“扩大范围，再扫描一次。”

小彗点点头，再次尝试联络那些散落各处的芥子。

在队伍末尾溜溜达达的少年戳戳身前人的背阔肌，好奇地问道：“这是咋了？”

胡贰肆打开通讯器，扫了眼小彗方才发到群里的扫描结果，表情有些严肃：“芥子的数目不对，可能有‘里空间’。”

里空间，一种产生于菩提中的小型菩提……有点类似于“俄罗斯套娃”，也被异能者们戏称为“狭间”。

狭间不算罕见，也绝不常见，因为其变化莫测的特性，相对菩提而言会更加危险，不过若是有所准备，并非不可以提前规避。

只是众人作为第一支进入的队伍，猝不及防地遇上如此大规模的里空间，属实不太走运。

“啊哦。”001配合地感叹一声，却依旧是一副走马观花的样子，显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然，也可能他眼里压根不存在“危险”的情况。胡贰肆习以为常地摇摇头。

十几分钟后，众人找到了第一个芥子，可惜的是，里面并没有记录太多有用的信息，坐标的破译进度停在尴尬的“9%”。

“啊——”少年无所事事地蹲在路边哀嚎，被胡贰肆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后，改为小小声地嘟嘟囔囔，“还要找多久啊，我腿都酸了。”

知晓他在家是什么懒样的仿生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人从地上提起来，哄道：“忍忍吧，搜集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001哼哼唧唧地晃了晃身体，拒不配合，但——拒绝无效。

短暂的休整结束，蒋归招呼众人赶往下一个标记点，少年只好不情不愿地被胡贰肆抓着手臂向前走。

无意中看见了他俩整个交流过程的沈寄，不知联想到什么，心不在焉地落在队伍末尾。

不知过了多久，余光中似乎有道白色的影子划过，青年悚然一惊，蓦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去——

是一张A4纸，静静躺在灰色的地面上。

他松了口气，见队伍停在不远处破译坐标，便大着胆子上前几步察看。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张普通的、标准的空白A4纸，至于纸为什么不受重力影响——害，菩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毕竟是“梦”嘛。

沈寄看不出个究竟，准备起身离开，却在抬头的那一刻，看见大厦的玻璃窗中，倒映出一个诡异的人影。

那人的躯体异常干瘪，四肢修长，关节处的转折有些说不出的奇怪，远远望去只是白花花的一片，看不出衣着如何，更别说辨认他的五官样貌……总之，此时出现在其中的这人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额——啊！”还没来得及出声喊来队友，青年便被白纸死死蒙住头面，他抬手拼命撕扯，竟毫无作用！

喘不上气的感觉无限接近死亡，沈寄的胸膛急促起伏着，逐渐被缺氧与恐惧填满，他连连后退几步，在目不得视的惊慌中一脚踩空。

倒地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他们迅速朝这边赶来，人高马大的蒋归率先冲到青年身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刚触碰到沈寄的皮肤，那不停扭动挣扎的身体竟如同放气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人”。

“沈寄？沈寄！”蒋归焦急地唤了两声，但很显然，没有人会再给他回应。

进入菩提不过一会儿，便猝不及防地牺牲了一位队友，众人的心情都不由得有些沉重，就连一直状况外的001也神色莫名地沉默着。

因为等待数据传输而姗姗来迟的小彗，注意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看看地上的沈寄，又看看满脸沉痛的蒋归，在短暂的思考后，有些不解地拍拍他的肩膀：“额……蒋归？”

男人抬起头看他，眼角微红，难以自制地紧紧握住仿生人的手。

“沈寄的异能不是——”依托“宿主”的身体再生吗？

而进入菩提前，青年对蒋归说过，想选他作为宿主。

被小彗温和地提醒的男人，总算想起来这回事。

“……”尴尬了。

*

“啊啊啊啊啊，蒋哥！！！”惊魂未定的青年缩在蒋归怀里哀嚎，唯一具有治疗类异能的乐不全一边给他检查身体，一边拍拍他的背以作安慰。

目睹蒋归用一根头发丝“大变活人”，脱口而出“我靠好吊”的001，被忍无可忍的胡贰肆拖去周围警戒了；无所事事的卷发少年想了想，找了个他们视线范围内的位置蹲着养蘑菇。

“沈寄，刚才到底什么情况，你能和我们说说吗？”待青年的情绪平稳下来后，小彗单膝跪在他身侧轻声询问。

“呜呜呜燕哥，”看见那张笑意温和的熟悉面孔，青年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一旁的男人愣了愣，沈寄后知后觉地瞥了眼他的脸色，连忙改口，“额，小、小彗。”

仿生人不在意地摇摇头，沈寄冷静了许多，简单讲述了自己发现人影、被白纸蒙脸，以及变成纸片人之后的事。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所有东西都是由纸构成的世界。”

“纸？”众人抬头看了看飘在空中的A4纸。

“应该是的——全是纸，就、就连‘人’也是纸做的，”讲到这里，沈寄打了个寒噤，情绪又有些失控，“他们……他们把我的胳膊腿儿都抢走了呜呜呜！”

最后，只剩头颅的青年失去了意识，直到从蒋归身上再生。

听他说完，众人怎么能不认识到，这个菩提的里空间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危险。

“地图上还剩几个标记点？”

“三个。”小彗将最新的扫描结果发到群里。

蒋归迅速地在心里规划出大致路线，问道：“坐标的破译进度如何？”

“……17%。”仿生人面色凝重地和他交换了个眼神——

如果要回收剩余的芥子，破译完整坐标，他们恐怕不得不进入里空间。

男人在小彗担忧的目光中沉思了许久，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随后，他将众人召集过来，一一陈述了目前的情况。

“出于安全起见，待会回收完地图上的三个芥子，我和小彗会想办法进入里空间，”蒋归一脸严肃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如果在那十分钟后还没有我们的消息，恐怕这个悬赏……”其余人就得酌情选择放弃了。

听到他俩准备以身犯险的沈寄，咬咬牙说道：“蒋哥，要不我再进去试几次吧？”反正他还可以再生。

蒋归摆摆手，谢绝了青年的好意——沈寄的异能固然好用，但他的战斗力太低，在里空间寸步难行，无法独自完成任务。

“我不明白，”一直安静旁观的001蓦地出声询问，“我们不可以一起进去吗？”

“里空间的危险程度未知，随时有牺牲的可能，”胡贰肆无奈地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再生。”

而真当危险来临时，强制退出也不一定来得及。

看了看一直蹲着自闭的小卷毛，和没什么战斗力的乐不全，少年的脑筋总算转过弯来了，恍然道：“哦～所以蒋哥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在狭间遭遇不测，我们就赶紧收拾收拾跑路？”

事实是这样，但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啊。认清001过于直白的语言风格是改不了了，胡贰肆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好在无故中枪的几人都不太在意，反倒是说这话的少年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地问蒋归：“……你在开玩笑？”

男人不太理解地摇摇头。

“哼！”001气愤地叉腰，在胡贰肆眼疾手快地阻拦下，好歹没有故作夸张地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你们随意，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我001的数据库里，从来就没有‘逃’这个字，这狭间我进定了！”

被他嚣张的气焰震住，众人目瞪口呆地沉默了片刻，随后沈寄率先反应过来，向蒋归表示自己不想走，乐不全也趁机出声附和，小卷毛……小卷毛安静地举了个爪。

最终，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蒋归只得同意，所有人一同进入风险未知的里空间——

有难同当。

*

“嗨，小沈。”

“啊——嗨，君、君大佬。”

等待最后一个芥子数据传输的间隙，蹲在路边的001只好找同样无所事事的沈寄闲聊。

“你的异能是无限再生？”

“不是，有次数限制的，”青年羞涩地搓着手，解释道，“再生次数根据宿主的实力而定。”

“哦～”少年了然地点点头，突然察觉到不对，“等等，那你为什么不选我当宿主？”他的实力不够强吗？！

“啊、啊——可以吗？！！”没想到001会主动提出做自己宿主的沈寄，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眼睛。

“当然可以啊，”少年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勾唇道，“我们是队友嘛～”

“叽！”沈迷弟快要幸福地昏古七了。

胡贰肆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不太习惯这么正常的001。

良久以后，小彗处理完采得的数据，破译进度也升到了可观的36%，众人聚集在一块儿，开始尝试进入里空间。

胡贰肆开枪击中了一张纸，只见它不出预料地下坠，但还未靠近地面，就迅速地化为了灰烬，这个方法显然行不通。

“你要抓A4纸？”少年不解地问道，得到他的肯定回复后，面露自信地抬手，“早说嘛，搞这么麻烦。”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高空上的纸海开始以一条“水龙卷”的形态向下涌来，而少年始终面不改色，很是轻松的样子——

简直强得离谱。

“等等！”时刻关注菩提状态的小彗突然叫停，有些焦急地解释道，“菩提有崩坏的倾向，恐怕这样不行。”

每个菩提都有一定的运行规则，如果过于违背它，便会导致空间崩坏，陷入无比危险的混沌状态。

少年忙不迭地收了爪，纸龙卷迅速跌落回去，激起一圈圈巨大的涟漪。

“啊？不会要爬上去吧？！”001仰头看着少说有一百来层的高楼，面露难色——这不得要了他的小命啊？

暂时想不到别的方法，众人只得分头找大厦入口。

望着天空神游的卷发少年被人戳了戳手臂，乐不全仗着身高优势，在他头顶露出两只眼睛：“看啥呢？”

钟景面色平静地被吓了一跳，回答道：“没。现在是要干嘛？”

“找入口，”青年揽着他的肩膀往一个方向走去，“走吧，我们去这边。”

“不全。”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轻轻唤了乐不全一声。

“嗯，咋了？”

“你觉不觉得，”钟景始终有些在意一件事，便询问自己最亲近的好友，“上面的纸，在某些方面很像‘水’啊？”

“……”乐不全震惊于他的反射弧之长，但还是配合地应道，“是、是吧，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好友的认同，少年平静地说出一个关键性的名词——

“表面张力。”

“你是说，”找入口找到一半，突然被叫回来集合的001，听完钟景的解释，试图用他不太好使的脑子去理解，“上面飘着的那些纸和水差不多，具有那个什么什么力？”

“表面张力。”涉及到专业领域，小卷毛十分严谨地纠正他。

“好吧，表面张力。”少年从善如流地改口，继续尝试理解，“所以只要毁掉大厦，使中间的空隙够大，A4纸就能自己流下来了？”

在他怀疑的目光中，钟景确信地点点头，已经想明白怎么回事儿的胡贰肆无奈地拍拍少年的背，哄道：“先动手吧，我回去给你解释。”

001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抬起右手，难得好心地提醒道：“准备好了吗，我开始咯～”

一声清脆的响指之后，似乎有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高大的、堪称神迹的建筑如同枯叶般被狂风卷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化为粒粒晶莹四散而去。

失去大厦的支撑，纸海果然如钟景推测的那般，从众人头顶的空缺倾盆而下，犹如一条白色巨蟒，迅疾地朝着他们袭来。

在骤然降临的空白中，001失去了意识。

[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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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玻璃纸(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