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暗得快,房间里的窗户成了一副暗黑的画,柯抑双手抱膝坐在地上,目光专注而沉静。
岑寂也走到她边上,跟着她一起坐下,而后就听见柯抑问道:“公司的事情都还好吗?”
“都好。”
两人一齐盯着柜子里的那件礼服裙看,忽然,柯抑开口道:“岑寂也,我定了后天的机票。”
这是柯抑下午做的决定,并不是因为这场忽如其来的重逢留不住她,而是因为柯抑清楚地知道,如果只是一味靠岑寂也,她的自由不会持久。
而岑寂也也从把护照交给柯抑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点,闻言,他没有半点意外,只是将手搭在了柯抑的手背上。
手背传来的温热让柯抑莞尔一笑,这一次出国,她有最坚实的后背,不再只是孤身一人了。
“我给你收拾行李。”岑寂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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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岚,私人场所里。
岑寂也将斟满茶的茶盏推到对面人桌边,“李秘书,请。”
被称作李秘书的人抬眸看来岑寂也一眼,而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我说岑总,有的时候我都快搞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了。”
岑寂也被人这样明着试探,却也不生气,“李秘书只要知道,我和前一位岑岳不是一条路子的,也不会干一些肮脏事就够了。”
李秘书是有些年纪的了,但是他却很是欣赏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闻言也不再端着而是松下语气,“我真不明白了,你昨天在会上是什么意思,城东那个项目,左停右搁的,上面已经很不满意了,如今好不容易把这块肥肉掉到你碗里,要是你做好了,还怕岑氏之前的债还不完,你为什么非得将自己项目再让利百分之十给柯氏,那到底还是外地企业。”
“这个项目原先打着的就是本地企业和外地企业合作,”岑寂也八风不动,“以外地企业推动本地经济发展,这不是市里的原话吗?”
李秘书被呛了回去,啧了一声,“可那到底是外地企业,难不成安岚的项目,最后一来,外地企业赚得比我们本地的企业还多,这也不利于我们本地企业的发展,更何况,现在岑氏可以说是‘两手空空’地准备东山再起,至于岳家,也倒了,短短一年之内,本地两家领头企业都受了重创,谁能满意。”
李秘书这话就有意来敲打岑寂也,城东项目是市里的重点项目,他自然是代表市里跟各企业对接的人。
岑、岳两家接连受创,可以说是互相争食的后果,只是岑氏是有把柄在先,被人纠了出来也不为过,可是岳氏那摊子事,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快。
而自己的区域内,一下子损失了两个龙头企业,是哪个领导都不会满意的,要不是看着岑氏的班底还在,这个项目说不定还不会重新落到岑寂也手里。
“我再让这百分之十出去,原本就还不到市里给的底线,李秘书就不必跟我再唱调了,您只管回去汇报,这个项目到了我手里,就不会再停,而且一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少年人年轻,说起话来时常没轻没重的,但是李秘书对上岑寂也板正的身姿和悠然自得喝茶的姿势,却还是不由得被他话里的坚定和郑重稳住了。
挑起一个担子不容易,但是要将担子挑稳更是不容易。
秦远知道柯抑回安岚之后,就一直吵着要来见她,谁知道岑寂也没一次答应的,一气之下,秦远也不管,自己不打招呼就上半海别墅去了,只是还是没能看见柯抑,只看见了在沙发上睡了一宿的岑寂也。
秦远想到昨天爸爸回家之后,扯着自己耳朵念叨岑家的孩子有多么好一事,脑瓜子久违地灵光了一下,想来这位岑少爷是把合作生意打到了自家的地盘上去了昨晚自家老爸之所以会唠叨肯定是因为刚从和岑寂也的饭桌上下来。
一想到自己好兄弟极有可能是累到在沙发上睡着的,秦远也不忍心在这打扰,正准备自己找个地方凉快的时候,岑寂也醒了。
见他既醒了,秦远也就大喇喇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岑大少,昨晚坑了我老爹多少钱啊,把你累到倒头就睡。”
岑寂也惊讶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对秦远的惊奇。
秦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觉得我知道你昨天干什么了这事很惊奇吗?”
“确实挺惊奇的,”岑寂也嗤了一声,“什么时候一心只想着当赛车手的秦少爷都知道生意场上的事了。”
秦远:“要是你昨天少发点力,不至于让我老爹一回家就拿我跟你对比的话,我也不至于能猜到。”
但是听到刚刚岑寂也话里的赛车手一事,秦远又忍不住牙疼,“我要是真能当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每天就去赛车就好了。”
对于秦远的这个梦想,显然秦家是不认同的。
岑寂也抬手捏了捏额头,“昨天听你爸的意思,他准备往外开拓市场,安岚这边有你哥接手,外边的,肯定是要交给你了,你还是弃车从商吧。”
秦远差点被这一句“弃车从商”给气到跳脚,“我弃个屁,从商个什么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数学都学不好,看到你们这些推杯换盏算计着别人兜里的钱的花样,我就头疼,你也不怕我真进公司之后,我家的富贵就截止在我这一代了。”
岑寂也笑了声,“反正进的也不是我的公司。”
他站起身,或许是昨天喝的酒多了,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昨天跟你爸谈完之后,我还挺想你赶紧进秦氏的。”
秦远琢磨了一会,明白他话中意思,“你是想着我进去之后,你从我身上捞油水比从我爸那里捞更容易吧。”
“这不挺聪明的,听得懂人话了。”岑寂也丢给他一个背影,往盥洗室去了。
留下秦远一个在沙发上,盯着岑寂也的背影,悄声笑笑。
虽说和前段时间比起来,岑寂也还是忙,但是见到女朋友人了就是不一样,总算是会开玩笑了。
秦远一想到这段时间里,岑寂也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和落寞的样子,还是觉得渗人。
那副样子,跟他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简直是差不多的。
见岑寂也的身影就要消失了,秦远急忙喊了一声,“话说柯抑呢?怎么我进来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人影啊?”
盥洗室的方向传来一句,“去英国了。”
秦远:?
“不是?你俩才见面多久,这就又分开了?”
秦远说着,忍不住在客厅的范围里找寻人影,来和他一起分担这个不解,而后视线就碰上了后面的刘管家。
管家偷摸地把手机藏起,里面是他刚向大洋彼岸传递消息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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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抑是早上六点的飞机到英国,她甚至没做休息,就去上了八点的课,而后马不停蹄地去申请了退出医学的课程,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搬出了当时付兰为她准备的公寓。
眼下住着的这一间公寓,是柯抑决定回英国的那天下午,联系了傅微帮自己找到的。
虽然岑寂也没说,但柯抑很清楚,自己手里握着的护照一定是他花费许多才从付兰夫妇二人手中拿回来的,如果自己依旧住在付兰为自己准备的公寓里,那么早晚有一天,如果付兰想要发难,那自己被她抓回去,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她必须搬出来。
回到学校上课之后,柯抑更加确定了这件事。
原因是教授告诉她,在她前段时间不知缘由请假之后,曾经有人替她提交了一份退出服装设计的申请,只是很快就被人追回,所以这一次她回来才能这么顺利地继续服装设计的课。
柯抑很明确,替自己提交退出课程申请的,肯定是付兰使人这么做的。
对于生意场上那些事,柯抑其实并不了解,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能判定岑寂也是压力柯氏一头的,但是她没法确定,岑寂也是不是能一直压制住柯氏,所以,她不能一直待在半海别墅,做一个被保护的小朋友,她必须有自己的能力。
凌晨两点多,柯抑才将自己尝试着设计的初稿保存,准备睡觉,手机就响了起来。
纤细白皙的手打开手机,是刘管家发来的消息。
柯抑迅速点进去,第一条就是岑寂也在沙发上睡着的消息。
【昨天少爷回来得晚,今早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睡在沙发上。】
【秦少爷来了,听他们说话,昨天少爷应该是和秦氏岳事长有局。】
【秦少爷说是来找您的。】
柯抑顿了顿,看着那张照片,岑寂也就那么躺在沙发上,连个毯子都没盖,一只胳膊抬起搭在额头上。
照片的位置离得远,并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就这么睡着,怎么样也不会舒服的。
柯抑几乎是一下子就蹙起了眉,给刘管家回了消息之后,几乎不犹豫地就转到了重逢之后才重新加上的岑寂也的联系方式上。
只是一条消息删删减减,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合适。
刘管家是在她来英国之前被自己“收买”的,她不知道这样子的传递消息会不会让岑寂也感到不快,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直接问,岑寂也一定不会明说他做了什么,所以这是她唯一能够知道岑寂也近况的来源。
或许是因为太瘦了,柯抑就连蹙眉,脸上皮肉都没有半点的变化,只是眉眼之间能够让人看出一点她正处于一种焦虑、又难以抉择的情绪之中。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将这个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岑寂也的消息率先弹了出来,【没记错的话,英国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六分,这个时间还不睡觉,对着我的聊天框发呆?】
自己原本想先找岑寂也聊一聊他太过拼命不好好休息的,结果反倒被他抓到了自己熬夜,柯抑有点心虚,同时又有点不服气。
反正明天是早十的课程,不用早起,柯抑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
熟悉的嗓音隔着电流传到耳边的时候,柯抑不由得一愣,暗中察觉,自己对于给岑寂也打电话的这个动作有多么熟练,就像是两人重来都没有分开过一样的熟练,仿佛这只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每天必备的事项之一。
“怎么不说话呢?”岑寂也声音懒懒的。
他那边有水声,柯抑想着管家刚刚发来的消息,心想应该是刚起床在洗澡。
或许是因为刚起床,而且一晚上都没睡好,岑寂也的声音带着一股刚起床的哑,“知不知道熬夜对身体很不好啊,小朋友?”
低哑的嗓音配合着背景的水声,莫名有一股不知名的性感。
“小朋友”三个字被他喊得,有种宠溺的意味。
柯抑的脑子里不适当地飘过一些从不在她脑子里出现过的事情。
她轻咳了一声,声音里已经是带着一丝缥缈的心虚了,只是脑子还是很快将不该出现的画面一扫而空,迅速回到平时的敏捷,反驳,“那你不好好睡觉,就是对身体好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甜甜的谈恋爱情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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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Firework 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