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雯养伤期间也不是不能动弹,她没事的时候都会出去走走,说是散心,更多的是为了偶遇姜婵。
但不知是姜婵刻意躲避还是她真的运气太差,总之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就在两人的僵持中,苗疆新年如约而至。
各大部族齐聚落花涧,日日歌舞,好不热闹。
姜婵又见到了阿娅诺和她阿妈。
显然阿娅诺也看见了她,她笑了笑,正准备过去打声招呼,就见阿娅诺已经甩开阿妈的手朝她跑过来。
一到她面前,阿娅诺便朝她伸出了手。
“什么?”姜婵愣了一下,实在没反应过来阿娅诺做什么。
“银子啊。”阿娅诺理所当然道,“当初把你送过来,见你受伤了可怜兮兮的,我可没收你银子。现在你好了,总不能再拖下去吧。”
见姜婵震惊又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她想了想,这才有些心疼地大手一挥:“没事。看在我们勉强算朋友的份上,我就不收利息了。”
姜婵这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由得失笑,十分无奈地摊手:“唉,可是我没钱怎么办呢。”
“没钱!”阿娅诺状似惊讶地大呼一声,随即满脸纠结,又不时偷偷看一眼姜婵。
姜婵见她偷看自己,只是笑着等她下一句话。
不久,就见她挥了挥手,重新换上一副笑容看着姜婵。
“姜姑娘,这样吧。”她似乎有些不安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要不你以身相许吧。就像话本里的那样,我就不收你银子了。”阿娅诺突然抬头,小脸上尽是严肃,完全没有半分说笑的样子。
姜婵一愣,好笑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是认真的。”被她当成小孩子对待,阿娅诺表示非常不满,“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反正你也没银子给我,那就以身相许嘛!”
姜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话本总归是话本,小姑娘还是少看点得好。”
姜婵看着悠然走过来的人,抿了抿唇,这下是真不说话了。
倒是阿娅诺转头看了对方半晌,抬了抬头:“你是谁?”
姜婵一愣,随即就有些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
阿娅诺的反应不像假的,原来并不认识吗?
戚雯没去看姜婵,自然也没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疑惑,只是挑了挑眉看着阿娅诺:“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她指了指姜婵,“她不会以身相许你就是了。”
阿娅诺的眼珠子转了转:“管得这么宽,你们什么关系啊。”
姜婵才要说话,就听戚雯先一步开口:“你们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姜婵刚才稍微提起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阿娅诺打量了戚雯半晌,忽然一笑:“如果我没看错,你也是天齐人吧?”
戚雯挑了挑眉,没反对。
阿娅诺就笑着露出她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你们天齐可是不许两个女孩子成婚的,你还是别想了。”
“我们苗疆就许呀!”她看着戚雯挑衅地笑了笑,立马上前几步离姜婵更近了些,同时把两人隔开。
姜婵还没从苗疆可以两名女子成婚的事情中缓过神来,耳旁突然传来戚雯不惊不扰的声音:“不是还有句话,规矩只能束缚守规矩的人。像我这种不守规矩的,自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姜婵:……
阿娅诺:……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怎么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阿娅诺鼓着脸瞪着戚雯。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发现不对的她阿妈赶忙过来,对这她说了两句什么,这才抱歉地看着两人。
姜婵看得清楚,她看见戚雯时,明显一愣,随即微微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却又立马浮出一抹尴尬歉疚的笑容,拉着阿娅诺走了。
只剩下姜婵和戚雯两人。
周围依旧热闹,各个部族的人在今天丢弃往日的争夺,一同欢歌悦舞。
只是两人就好像被冰墙隔开了,完全参与不了。
姜婵轻咳一声:“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戚雯想问,“你是在关心我吗”,正要开口,再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想“嗯”一声,又太过冷淡,单调,也不合适。
她一时间没有开口。
姜婵不知道她什么想法,但是也不想这时候同她闲聊,就道:“此处吵闹,殿下要是累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我也……我也先走了。”
她低头准备绕过戚雯。
“姜婵。”戚雯转头叫住她,“你要一直躲着我吗?”
她的声音轻得过分,轻飘飘的,差点就不能落在姜婵耳朵里。可姜婵又觉得这句话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心里很不舒服。
姜婵无声叹口气,慢慢转身回复戚雯的眼神:“戚雯,你又是何必呢。”
何必过分追求永远没有结果的事情呢。
“何必什么?”戚雯的眼里有几分复杂,更多的是几分坚决,“姜婵,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你,但……”
“我现在只想要这个。”姜婵打断她的话,“几句话的事,比其他要求简单太多,难道不是吗?”
戚雯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姜婵别过头。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你找我,想说什么?”
“道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姜婵又道。
戚雯却只是看着她,良久,没说话。
就在姜婵正要转身离开之际,戚雯又道:“我将要回京都,你呢?”
姜婵离开的脚步一顿。
京都……京都啊。
*
白天的事瞒不过老夫人,虽然她们也没有想过要瞒着。
换句话说,两人都没在意这件事。
晚间,等宾客都歇下,姜婵才卸了妆,就见之前那个小丫头来了,道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姜婵只当有什么事,道了声好,又换了套衣裳,也不上妆了,直接跟着小丫头过去。
到了地方,屋里除了老夫人,还有那个四姑娘。
小姑娘小小的,正鼓着腮帮子吃什么东西,见是姜婵来了,连忙跳下凳子跑过来迎接。
吓了姜婵一跳,生怕她噎到了。
老夫人笑着招呼她:“你来啦?四姑娘闹着要吃汤圆,叫人做了几个,吃着还成,你尝尝。”
说罢,就有人给姜婵端了一碗。
姜婵接了,见是指头大小的米酒汤圆,姜婵尝了一个,是黑芝麻馅。
说不上喜欢倒也说不上讨厌,姜婵慢慢吃着,想着老夫人叫自己过来总不会是这点子小事。
果然。
一小碗也就四五个小汤圆,姜婵吃了几颗,刚要放下碗,就听老夫人温声看着四姑娘:“四丫头累不累?是不是想睡了?”
四姑娘其实还不想睡,但见两人这模样也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就点了点头,乖乖地跟着丫头走了。
其他丫头也跟着出去,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老夫人和姜婵两人。
姜婵知道要说正事了,不由得坐直了些。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们说说话。”
她望着姜婵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有些感慨。
女儿年少走丢,找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些消息,却已经不在人世,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偏偏又……
见姜婵不说话,老夫人又接着问:“这些天可还好?”
姜婵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这是寒暄了。
她们隔三差五见个面,这种问题不需要问。
于是她就道:“祖母,您要说什么,就说吧。”
此话正合老夫人的意思,她立刻道:“我们苗疆向来不会天齐那些弯弯绕绕,说话直,你莫怪罪。”
姜婵就无奈笑了:“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您是长辈,又……”
老夫人抬手打断她的话,想了想,还是说了些别的:“天齐长公主殿下这几日养伤,你们不曾见过吧?”
姜婵一愣,虽然猜到要问一问戚雯,却没想是问这个,她点了点头。
“有件事,你大概不知。”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外界总有传言,说苗疆人擅蛊,什么一言不合就下蛊,控制对方心智,简直是胡扯。”
姜婵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说到这个上面来了。
“不过。”老夫人话锋一转,“蛊毒没这么大本事,控制不了人的心智,可有些蛊,剧毒也是真的。”
姜婵眉心一跳。
“长公主养伤期间,见了我一面。”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也从刚才的坚硬变得柔软。
听了这句话,姜婵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来找我,求了一种蛊。”
姜婵只觉得心狠狠地漏了一拍。
她肯定是听错了。她想。
说到这里,老夫人也叹了口气:“那种蛊所谓情蛊,却并没有传说中那种让对方爱上自己的神力。但是,剧毒在身却是真的。”
“我是不赞同。年轻人啊,总是冲动得很。”老夫人看着她,“只是她执意求取,我也劝不住。”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一指长的小瓶子塞到姜婵手中:“你们相处过很长时间,你比我更了解她才对。”
“不……”姜婵摇头,想说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戚雯,从来不知戚雯的真正想法。
然而她说不出。
手中的小瓶子由冰凉变得温热,姜婵满脑子混乱。
老夫人最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当断则断,不断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