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掀起窗前的纱帘,林舒擦干发梢滴落的水珠,身体陷进沙发,皮革下陷发出吱呀微响,冰凉的触感袭来,真丝睡裙下未干的肌肤泛起细小的战栗。闭目间,安律掌心的温度又从记忆深处回到了背上。
腰间紧绷的肌肉,沾着汗珠的睫毛,撞入怀中的瞬间,那双眼中的关注与担心,羽毛球落地时剧烈的心跳,都随着四肢传来的酸胀感清晰回放。她仿佛又闻见安律身上薄荷草的气息,像夏日暴雨后潮湿的森林。
“噗咚,噗咚……”心脏又在胸膛里疾跳起来。
林舒撑起身体,想去饮杯冰水,手掌被沙发缝里的东西硌了一下。她俯身查看,扯出一个小红包,封面上用金线烫着老式的龙凤呈祥图,用手一搓,里面还夹着东西。她不禁好奇,拆开封口,抽出来一张黄色的卡片,上面印着看不懂的符昼。
不知道女天师这回又搞什么把戏,随后她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水槽底、冰箱顶、电视后、书柜、甚至垃圾桶下,搜罗到相同的红包。
林舒:妈,你这是又搞那样啊?(一张红包图片)
女天师:你不要给妈妈乱动,位置都是算过的,乱不得。师父说了,你的正缘已经出现,妈妈给你的符可要拿好喽。
“哎…”林舒单手扶额,深深叹气,随后把一沓红包扔进垃圾桶。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酸重感立刻卷来,她很快入梦。
惊慌失措的人群在走廊中互相推攘,尖叫着逃向安全通道。林舒在人流中逆向而行,走廊逐渐变得空旷,破碎的玻璃,掀翻的桌椅,散落的书本。地上开始出现血迹,周围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地面晃动,远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和低吼。林舒闻到一阵腐臭飘来,她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一股力量把她拽进教室。天花板垂落的应急灯管忽明忽暗,发着刺耳的电流声。她看清了眼前那双眼睛,写满了关心与紧张。
安律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白衬衫格子裙,额上满布汗珠,身上沾着已干涸发暗的血渍,那枚戒指被她戴在了颈前,此刻从领口滑出,在昏暗中反射着碎光。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不要过去,吃人的。”
她抹掉那张脸上的污渍,“总要有人去……”说着感到一道温热的液体顺着胸口滑下,洁白的前襟殷出雪渍。安律掀开她的领口,眉头紧蹙,她低头看向自己,锁骨下的伤疤再次涌出鲜雪。安律的手掌压向伤口,“你受伤了,不能去!”
整栋楼突然震颤,沉重的步伐使地面剧烈摇晃,浓郁的**气息刺入鼻腔,令人作呕,墙面的碎屑簌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安律将她揽进储物柜后的阴影,潮湿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嘘!它来了。”
墙顶上的窄窗中出现一颗硕大的怪物头颅,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它的头转了过来,半张脸覆着灰白鳞片,半张脸像被击碎的瓷器,裂纹中淌出学液,眼眶中嵌着十几颗眼球。颈前生着一条猩红色的肉须,垂在胸前蠕动,像是正被无数双手撕扯着,肉舌中交替撑出数百张人脸,她好像听见了哀嚎般的呼救。
“它每吃一个人,肉舌就会长一寸。”安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怪物似嗅到了食物的气息,向人群疏散的方向加速移动。林舒从碎裂的玻璃柜中拿出消防斧,坚定的看向她。安律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我掩护你,小心点。”
安律一脚踹向铁柜,金属的撞击声在走廊回响,她迈出教室,拾起脚边的碎玻璃,“喂!”怪物在狭小的空间中缓缓回头,她朝自己的手心害刂去,雪液顺着鱼际,滴入脚下的雪泊中,“啪嗒!”
垂落在颈间的肉须突然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森白利齿。安律转身反向狂奔,手上的雪珠顺着碎片边缘在半空拉成一道红线。她踏在雪泊上,猩红的液体随着脚步飞溅而起。
楼道震动加剧,裹挟着腐臭的热浪席卷而来。“就是现在!”林舒抄起消防斧冲出门,斧刃劈开肉须,粘稠的黑雪喷溅在校服衬衫上,肉舌在地上蜷缩,数百个零魂的尖啸飞出。安律回奔,搂住踉跄的她,两人跌坐在雪泊里。
林舒惊醒,听见门口的动静,起身探查。女天师提着几袋水果、蔬菜进门,一眼看见厨房垃圾桶里的红包,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拾了回来,“都说了不要给妈妈乱放!这孩子!”而后像个陀螺在屋里转来转去,一张张重新放回原处。
林舒觉得自己头好晕,走回房间重新躺下。不一会儿,隐约听见切菜、菜入油锅的吱吱声,她又沉睡过去。吸尘器的工作声响起,门被推开,女天师掀起她的被子,“妈妈给你的符呢?有没有放好?”
林舒蜷起身体,用被子盖住头,“有啊,在裤兜里……”
女天师拎着裤子走进来,“哪有啊?你是不是又弄丢了?”“妈妈给你讲,谁拿到这个符,谁就是你的正缘啦……”
林舒抻了个舒服的懒腰,闻见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深吸一口气,屋外的安静让她有些意外,“妈?”她喊了几声,无人回应,“难道这么快就走了?”于是起身走向客厅,房间里的一切都与昨晚相同,那叠红包仍安安静静的躺在垃圾桶里。
比赛自然是输了,更不幸的是自打比赛结束,安律就开始打嗝,不光看见林舒要打,只要想起就压不住膈肌的痉挛。
新的周一到来,郑丹丹依旧搅着杯里的液体,半个屁股坐在她桌子上,“你是不是输了不甘心啊,咋还落下毛病了?”
公共办公区的同事纷纷离开座位,聚在一个电脑前,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暧昧的喘息声传来。“我去,你们大早上的,在办公室看啥呢?”郑丹丹闻见热闹就凑了过去。
“好东西,速来!”隔壁的书记员冲安律也招招手。
“什么嘛?”安律止不住好奇心,围了上去。
监控画面中,一男一女在沙发上运动,男人撅着的屁股正对镜头。沙发随节奏发出吱呀,很快被急促的呻因掩盖。这是份离婚纠纷的证据,女方知道丈夫出轨,还把人带回了家,忍住没出声,暗里装好监控,并把这份录像当做证据提交上来。
“太狠了吧!这还的当庭播放,我脚趾都的扣出个别墅区,还好不是我们的庭。”郑丹丹说。
“也还好不是我们的!”安律跟着感叹。
“哎?好了?”郑丹丹拍了她一把,“你咋突然好了?”
“不是什么?”林舒仍是目不斜视的走进办公室。
“嗝!”短促的气息紧贴着问话的尾音,从安律嗓子眼里冲出来。
两人跟在林舒身后回到办公室,郑丹丹满脸堆笑,从安律桌上拿起一袋咖啡递过去,“林法官,喝咖啡。”
“你倒会借花献福呢!”安律心里想着,不忘瞪上郑丹丹一眼,滚动手上的鼠标,对着屏幕查看排庭情况,继续拿起笔在纸上勾画。
林舒接完水,坐在饮水机旁的沙发上,抬头看向她们。安律感受到目光,“嗝~”指间转着的钢笔突然脱手,金属笔帽不偏不倚滚到林舒的高跟鞋边。
“很辛苦吗?笔都拿不稳了?”林舒俯身捡起,真皮沙发随着她交叠双腿的动作,发出暧昧的吱呀声。她胸口不加遮掩,安律只是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直视,侧头看向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长发卷曲松散的搭在肩上,线条完美的侧颜。凸起的腕骨与薄细的手腕形成完美的弧度,纤长的手指捻着笔帽,出现在她眼前。
“嗝~嗝~嗝~嗝~嗝~”
“你是只母鸡吗?要下蛋了?”郑丹丹翻了个白眼,端起水杯,临走又突然折返回来,确实是吓了安律一跳,然而从止嗝层面上看,收效甚微。
安律恨不得把头埋进键盘里,她努力憋气,倒是能憋住声音,可止不住身体节律性的抖动。林舒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忍不住笑意,“一会儿开庭可怎么办啊?你总不能在庭上下蛋吧?”
“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
不过好在安律专注于庭审后便停止了嗝气。
午饭时间,她独自出现在食堂,正好遇见郑丹丹,“你们法官呢?你都在这了她总不能自己开庭吧?”
“她让我打饭。”
“你又好了?我发现了……”郑丹丹眯起眼睛,一副看透世间真相的样子,“你一看到林舒姐就打嗝,是不是?”
安律看着指向自己眉心的指尖,气息一滞,心虚的又打起嗝来。郑丹丹如猜想得到证实般,露出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是!嗝~嗝~”安律怕听到那三个字,赶忙否认。
“你是不是有点怕她嘛……”
安律顿时松了口气,心下的痉挛也减轻不少。
“你俩不是之前是不有点什么过节?”
“你怎么知道?”她瞪大眼睛。
“宇哥说的啊。”郑丹丹满不在意。
“宇哥这个大嘴巴,哎!不对,他怎么知道的?”
“林舒姐告诉宇哥的,你不知道吧,宇哥以前还追过林舒姐呢,他俩是校友,政法大同一届的。”郑丹丹炫技般扬起头,满脸骄傲。
安律惊讶的长大了嘴,“宇哥…孩子不都会打酱油了吗?看不出来他跟林舒姐竟然是同龄人。”
“那还不是因为林舒姐没结婚,不然孩子也得有那么大了!”
“你怎么知道?”
郑丹丹神秘一笑,“我有眼线!”“不过说起来,林舒姐平时看着是挺冷的,但其实人多好,多热心的。上周我来姨妈,她只是路过看出我不舒服,还专门拿了袋生姜红糖冲剂给我。平时我们宇哥不在,有不懂的问题问她,也多耐心的,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她。”
安律听到这三个字又打起嗝,“嗝~谁…还有谁…喜欢她?”
“听说是刑庭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啊?那我再去打听打听!”郑丹丹会心一笑,用肩膀撞了撞她,差点晃洒了餐盘里的汤。
下午,安律抱着卷宗站在电梯前,出神的盯着电子屏幕上的数字,甚至没注意身后有脚步靠近。电梯门打开,汪宇、蒋仁杰、郑丹丹几个人同时出现在面前,安律打过招呼,向后退步让出距离,没想到直接撞进了林舒的怀里。
她嗅到对方身上危险的柑橘香气息,“嗝!”膈肌又开始止不住痉挛。她不敢回头看林舒,赶忙快步走进电梯,按下6楼,见林舒跟了进来,把脸埋向手机,又开始核对庭审排期表。
一阵晃动过后,电梯骤停在五六楼之间,电子显示器上出现故障代码,安律按下紧急呼叫键,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黑暗里传来衣料摩擦声,林舒的香气从后颈飘来,将她逼进角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嗝~”
林舒偏过头压向她耳边,温热的鼻息喷来,安律感到自己腰间多了双手,指尖正在腰线上不断滑动,带来阵阵酥麻。
“叮!”光亮从敞开的门缝中射入,照在她脸上,林舒从身后拍了拍她,“想什么呢?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