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564章 屠杀

傍晚的玛伦达丝渔村，一场盛大的田间宴会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早在五天前，奥蒙·杜恩便将他与妻子要宴请整座村庄的消息挨家挨户通知个遍，两天前，他驾着满载食材与酒桶的马车从数十里外的贸易小镇归来。他的脸上堆满笑容，提醒每一个路上遇到的人务必参加宴会，给追着马车奔跑的孩子们分发苹果。

玛伦达丝的女巫全都羡慕洛维莎·巴尔克利，她的丈夫无需魔力操控便能强烈专注地爱她，与此同时，他还能将那些仿佛源源不尽的爱分给玛伦达丝的每个人。他善良、正直、睿智，若是玛伦达丝村民在外地渔市场上做生意受到欺压排挤，只要向杜恩船长求助，他总会为自己的村民摆平一切麻烦，争取最多的利益。

宴会场地设立在他们住宅周围的空旷草地上，从左邻右舍借来的木制长桌与条凳散乱地摆置着，人们生起几垛篝火，架上腌好的肉排与洗净的猪崽、羊羔，大铁锅中炖煮着鲜美的肉汤，两个妇人将一盆盆切块的洋葱、胡萝卜和芦笋倒入，洛维莎则撒进大量昂贵的调味香料，只是这一举动便引起了宾客们的欢呼。

体格健壮的青年们在奥蒙·杜恩的指挥下抬来一桶桶腌了药草的葡萄酒。桶盖掀开的那一刻，浓郁异香飘飘荡荡，窜入鼻腔，人们光是闻着气味就好似品尝到了美酒般如梦如醉。

到了傍晚，所有长桌虚无坐席，桌上摆满美食与美酒，一堆堆红焰冲天的篝火将酒席照亮，夜空中的繁星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芒。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拥有乐器的男人组成了临时的乐队，他们弹奏着老旧的琉特琴，吹响竖笛与肖姆管，用《五月繁花与绿裙摆》的轻快旋律为大伙儿伴奏。人们牵着爱人或孩子的手跳起舞来，当奥蒙·杜恩拉着洛维莎步入舞池，所有人自发地将这对恩爱夫妻围在了中央。

酒足饭饱的宾客们接连加入欢快的月下舞会，跳累了的男男女女则会回到座位饱饮美酒或进食，这是一场无比成功的狂欢集会，奥蒙·杜恩搂着倚靠在他怀中的妻子，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满意地笑个不休。

一阵之后，他叫停乐手，重重拍了两下巴掌，所有人停下一切动作转向他，他们期待他的发言。决定举办这场宴会的原因是他与洛维莎要向大家宣布他们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对整个玛伦达丝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欢庆的喜事，每个人都会为他们开心。

英俊的船长先生脸上挂着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容，他扫视过每一张脸，最后回头冲洛维莎挑了挑眉。

“这个女人，这个美丽、善良、温柔聪慧的女人，正怀育着我的孩子。”他朗声宣布，所有人激动地为他们鼓掌欢呼，洛维莎羞赧地低头微笑，就在这时，奥蒙·杜恩的手近乎挣脱般从她的手心抽离。

“我这一生，所遇之人形形色色，他们嘲笑我、惧怕我、憎恶我……直到我遇见了你们，你们都是好人，每个都是。”他扬起脸苦笑着感慨道:“玛伦达丝的人们，你们相信我、关爱我、崇拜我，这时常会让我生出往昔我仍为神时的错觉。”

原本欣笑的一张张脸庞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奥蒙·杜恩再次回头看向他那一脸茫然的妻子，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从未爱过你，我只有一位妻子，她的名字是黛尔，我美好的黛尔。”

话音才落，瞪大双眸的洛维莎脚步晃荡往长桌靠去，与此同时，她的口鼻溢出鲜血，她用手指抚拭，看到指尖艳红的血液，她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仓惶地摸向腹部。

其他人也相继出现同样状况，一时之间，他们惊叫连连，有些摔躺在地，有些趴上餐桌，有些尝试奔逃却摔了跟头，无论男女老少，巫族亦或人类，全都跌撞倒地。而在一片哀嚎声中，奥蒙·杜恩用没有任何情绪与温度的眼神欣赏着这一切。

他的小腿被拽着抱紧，他低垂眼角，用充满鄙夷的目光俯视着他的女巫妻子。

“孩子……我们的孩子……”她神情痛苦地哭着说。

奥蒙·杜恩的嘴角扭曲着抽搐，“你是女巫，你和你的骨肉都令我恶心。”他一脸嫌恶地说，接着他将她踢开并抽走了腿，径自走向近处的篝火，从中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棍。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死去，蠢货们，她不是在保护你们，她是在保护她的力量，储存在你们体内的力量，而我必须确保，她无法拿到它们。”奥蒙·杜恩扬声宣告，周遭的凄惨喝喊声越来越吵，他不确定有谁真的听清了他的话。

鬓边的发丝飞起几缕，他立刻闪身往一侧躲避，一条木凳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咣当一声砸进了炖煮浓汤的大铁锅中。奥蒙·杜恩回头看去，洛维莎的双眼泛着冰蓝色的光，她挥手施法，铁锅朝他倾倒，滚烫的热汤瞬间凝固成冰，接着化为数十支冰箭朝他刺去。

奥蒙·杜恩并不急着作出回应，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中了剧毒的女巫仍能发力，那些由浊汤冰封的棕色箭矢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骤停在了半空，接着化为液体洒落草坪。

“为什么？”洛维莎含着泪问，更多女巫强撑着施法攻击他，可他只是挥挥手指便能抵消那些脆弱的能量。

“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告诉我……你是谁……”洛维莎用尽全部力量怒声喊叫，话音刚落，她便无力地扑倒在地。

“我是谁？”奥蒙·杜恩歪着头，举在身侧的火炬将他的半张脸庞照成橘红，而另一半，则像午夜的汪洋那般阴郁冷冽。“我曾是神，拜她所赐，我成了怪物。”他的声音因暴怒而颤抖。

这是一段她听过的故事，那杯为诅咒之神厄里斯准备的毒酒被海洋之神阿方索误食，众神将祂赶出神殿，放逐大海。

“如果你能理解她的仇恨，你也应当理解我的，不是吗？”奥蒙·杜恩缓步走向洛维莎，他头顶的天空阴云汇聚，雷电交加，远处的海浪被旋风卷起，狂啸着拍打石岸和渔船。

“憎恨我吧，我早已习惯遭人唾弃。你们的尸骨将会成为灰烬，海洋淹没所有。比起她会对你们做的，我的方法堪称慈悲，至少你们能有葬身之地。”话毕，奥蒙·杜恩松开五指，火炬掉在了洛维莎的裙摆上，洛维莎要伸手施法，却被他一脚踩住手腕，满面泪水的洛维莎仰望着他，在他似水般平静的双眸中游梭。

“你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家。”她用哀悯的眼神看着他说。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吞噬了玛伦达丝渔村，扑灭火焰的则是暴涨的海水和狂乱的风雨。奥蒙·杜恩走向哪里，身后便会跟随着一片汪洋，即便是位于高地的混沌之林也不例外。巨浪将紫焰黑树连根拔起，巨浪又搅动泥沙压灭树火，尖顶木屋里很快灌满浑浊的水，在强劲水流的压迫与冲撞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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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是女孩大喊的声音，稚嫩洪亮，却让才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的杰森心头一慌，等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女孩是克洛伊而非葛丽塔，他才敢呼出那口憋在胸腔内不知多久的闷气。

他撑着潮湿的草地要坐起时，匆匆奔来的阿奇半跪在地将他拥住，紧紧环绕在了臂弯中。

“宝贝，我要被你吓得魂飞魄散了。”阿奇抬起脸时，森冷的淡蓝双眸中噙着晶莹的水光。“感觉如何？能动吗？哪里疼吗？我努力接住你，可你还是受到了剧烈撞击。”他面带愧色，自责令他话音哽咽。

阿奇身上散发着极浓郁的硫磺味，杰森知道那是泯灭之火的气味，于是他警觉地抬眼望向远处，一场让他意想不到的恶战正在进行。

他们根本还没离开西格玛神邦的境域太远便遭到了葛丽塔的攻击，因为眼前的战场上，斯丁森·格尔弗正领着他的侍卫团朝悬在高空的始祖女巫不断射击，但是那些不具任何法力的铁箭虽然精准无比，却总能在撞上葛丽塔的气流屏障时化为烬尘。

女巫们各自施展法术试图攻破‘母亲’以黑暗混沌之力形成的防卫盾牌，可那就像一层永远无法破开的壁垒，使得两方争斗极不公正。她如一朵漂浮在空中的棉絮般悠然地释放着一束束暗紫色的气流，那些气流能将女巫撞出老远，但对兽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许多奔逃的兽人平民与射箭的红溪侍卫被葛丽塔的黑暗混沌之力击中后刹那间化为粉末，女巫们逐个倒地，阿贝尔加与三位长老撑在最前方，她们汇集力量由阿贝尔加抛出重击，却被葛丽塔轻轻松松躲避开来。

那份结合了四份能量的球状气流在葛丽塔的屏障内滚动，速度渐缓，移挪间似乎正受着她的操控。几秒之后，葛丽塔冷冷一笑，抬手朝阿贝尔加的位置指去，那团能量便化为四道光流箭矢由原路返回，冲释放了它们的主人飞去。

阿贝尔加控制沙土形成护盾，霍福斯汀长老则迅速唤出四头野兽光灵接下了那些穿透沙盾的伤害，她口中吐出鲜血躺倒在地，贝德福德长老与阿贝尔加立刻将她扶起。

“安洁洛！我们要先带她躲避，安洁洛？”菲莉娅·贝德福德朝站在一旁的波伊斯长老喊道，可她一动不动。

葛丽塔身后响起诡谲的低语，那是一种古老的咒文，才听到开头她便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

“你想要我的灵魂？不不不，给我你的。”话毕，她转过身去，被暗紫浸染的十指嵌入安洁洛·波伊斯那半透明的“身躯”中，遽然捏碎了她的心脏，而在地面的波伊斯长老，则在同一时刻倒地，胸膛大片血红，双目充满绝望地瞪着天空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