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508章 两只老虎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宴席次日清晨，杰森与阿奇要去拜访迪托尔公爵。他们拒绝了埃利欧特公爵提出的卫队护送，骑着两匹枣色与黑色的马儿，前往峰峦之下，绿谷之中的白色高塔。

晨曦与薄雾中的蟒塔宛若一条冲天飞跃的纯白巨蟒，在翠绿山林中是那样突兀，由远处看，奇绝的峻峰山岭仿佛不过是那条蟒蛇的玩乐之地。

他们是来拯救夏雅这件事似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座神女城，两人路过街道和广场时，遇上的每一个夏雅平民都会朝他们微笑、鞠躬、打招呼，眼中饱含感激与崇敬之意。

顾及礼节，杰森向所有人不厌其烦的颔首应和，阿奇却不愿搭理，杰森催着他也照做，他敷衍地点了几回脑袋，但很快就烦了，狠夹马肚向蟒塔方位狂奔，杰森只得速度跟上。

他们一前一后，你追我赶，阿奇不时回头朝他坏笑，以胜利者的姿态冲他惋惜摇头，杰森看出他是在和自己较劲，也来了脾气。

“如果这是赛门，你早就被我甩出老远啦！”杰森奋力策马，不甘心地叫喊。

“你要不服气，等我们回家了让你用你的马再比一次好喽，那我也要骑我的‘惩罚’才行，如此一来，你还是得输给我！”阿奇嚣张地回喊几句，随后如狼一般仰天长啸，又发出狂妄的笑声，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笑过。

于是，他们一进入亚蕨树林，欢腾的呼喊声便在树丛之间传开，直飘进了蟒塔中。熟睡的迪托尔公爵被这动静吵醒，翻身下床，跑去露台伸头张望，看到了两个越来越近，穿梭在绿林中的黑影。

迪托尔公爵慌了，那两位一个是恶魔，一个是男巫，他们要是进了蟒塔，会不会发现小怪婴的存在？会不会把他当做怪物，报给埃利欧特，或者直接抓走？这样一想，迪托尔公爵赶紧脱下睡衣换上日常服装，捧起在他枕头之间的缝隙里睡觉的怪婴，匆匆忙忙放进了衣橱的抽屉中。

迪托尔公爵拖着那条跛腿还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他将虎杖夹在腋下，抓着楼梯扶手爬下螺旋石阶，赶在侍从确认好身份领他们进来前抵达了一楼。

“公爵大人，日安。”杰森立刻问候，对方气喘吁吁，挤出一个好客的微笑。

“只有你们是吧？我那弟弟没来？”迪托尔公爵忍下焦虑往外看，他倒蛮喜欢杰森·温伯尼，可埃利欧特如果跟来，他的心情将会一落千丈。

杰森摇头，只把迪托尔公爵的反应当做对埃利欧特的嫌弃，没看出对方极力克制下的心虚。

“实在抱歉，我和阿奇冒昧拜访，是不是打扰公爵大人休息了？”杰森瞅见迪托尔公爵塞进长裤的衬衫并不平整，扣子也系错了位。

迪托尔公爵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慌忙之中有多疏忽，一边调整衣扣，一边告诉侍从备些茶水。

“茶就免了，实不相瞒，公爵大人，昨天与你交谈，让我对你的动物朋友们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杰森拘谨地笑道。

“是真的，他打小就这样，特别喜欢那些听不懂人话的‘小朋友’，和你一样不爱跟活人来往，但是过路的苍蝇也要抓来跟人家大聊特聊。”已经私下沟通过的阿奇立刻配合，只不过言辞略有夸张，惹得杰森有些窘迫。

“我从来没和苍蝇说过话的。”杰森平静地笑着解释。“总而言之呢，我来找公爵大人是想见识见识那两只威风的大老虎，我还没见过老虎呢。”

迪托尔公爵喜笑颜开，迪诺与雷安诺向来都是他的最爱。它们平日总在茂林山谷的深处捕食、玩耍，迪托尔公爵有时会提上一桶新鲜牛肉，顺着贯穿栾鹰谷的过山溪寻找它们，每次它们都会被他找到。

迪托尔公爵难得遇上一个与他兴致相投的人，顿时情绪高涨，巴不得立刻向杰森展示他与老虎们有多么心灵相通，情谊厚重。

“拿桶肉来。”迪托尔公爵对侍从说，脸上的亢奋清晰可见。“我这几个月没去找过它们，它们肯定也很想我。”

对此，阿奇双手环胸，扭过身体，一脸不屑，白眼更是翻上了天。老虎才不会想你，那是野兽，只会想食物、休息、交·配……才不会想你，自恋的人类，他在心中数落。

迪托尔公爵拄着虎杖领路，由阿奇提着那桶血呼啦啦的鲜红牛肉块，杰森走在他们之间。他们行走在亚蕨树林中，草地十分平整，就和有人修剪过似的，一点也不绊脚，但繁多露水还是打湿了他们的皮靴。

“这山谷里除了老虎，还有很多猛兽对吧？昨天夜里，很晚的时候，我听到窗外有狼嚎叫，在高处，而低处还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但不知那是什么。”杰森发问。

迪托尔公爵嘿嘿一笑，“应该是狮子，和猫儿一样，它们也会‘咕噜’，或者不是兽，是鸟，可能是猫头鹰，我见过好多颜色不同，样貌不同的猫头鹰，它们夜里可热闹了。”

“要是你遇上了狮子野狼那样的凶兽，不会遭到它们的攻击吗？我小时候意外落入过狼群，它们追着我咬，还抓伤了我的马呢。”杰森以一种抛出自己的经历，引出对方经历的方式提问，迪托尔公爵为人正直憨厚，应该不会撒谎骗他。

“说来也怪，栾鹰谷里的所有飞禽走兽，我几乎全都遇上过啦，没有一个会伤害我，不管是野猪也好，鬣狗也罢，最不近人情的动物看到我，都会放下防备，吃我喂的牛肉，或者听我说话。”迪托尔公爵有些自豪地回道。

杰森偏头冲阿奇做了个鬼脸，咧嘴笑笑，阿奇牵起唇角微笑回应，但不作声。看他耍小心思套出迪托尔·杜尔塞的话后那得意的模样，再让自己提溜十桶牛肉，他也会心甘情愿照做。

“公爵大人，你都跟它们说些什么？你能确定它们听得懂吗？”杰森又问。

迪托尔公爵思索几秒后颇为郑重地点头，“我告诉它们，这里是它们的家园，我是它们的客人，也是它们的守护者。”说完，迪托尔公爵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杰森笑道:“我想，就算它们听不懂，山林女神也会把我的善意传递给它们。”

“山林女神？”杰森听得一愣，迪托尔公爵会心地笑了:“索菲亚女王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呀，你作为她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她都未向你们透露过丝毫吗？”

“透露什么？”杰森与阿奇面面相觑。

迪托尔公爵摆摆手，提步便走，“你作为男巫呢，静下心来感受，试试看，你能不能发现她们。”他意味深长地说。

杰森仰头环顾林间，温暖晨光穿透树杈与繁叶的缝隙，在绿毯一样的草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迪托尔公爵一边喊着老虎的名字，一边扶着笔直的亚蕨树前进，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半晌，一声洪亮的长吼从远处传来。

“它们来了。”迪托尔公爵笑着加快脚步，杰森与阿奇也立刻跟上。

他们在一片宁静湖水旁的花丛里发现了它们，那是两只矫健强壮的老虎，雷安诺全身棕黄，遍布黑色横纹，粗长的尾巴高高翘起，又圆又大的脑袋上，两只耳朵不停抖动；迪诺有和雷安诺同样壮硕的身体，不同于雷安诺的琥珀色眼睛，它有一双淡蓝的眼珠，皮毛是灰白相间的条纹，脸型要比雷安诺尖瘦一些，这使得它的面相更加凶厉。

它们趴在野花遍布的油绿草地上，双眼迷离似是刚刚睡醒，迪托尔公爵朝身后两人做出动作轻缓的指令手势，一边对老虎们说话，一边向它们靠近。

“你们好，我的老朋友，有些日子没见啦。”迪托尔公爵半蹲在它们面前不足一米处，将虎杖放在脚边，从阿奇手中接过了铁桶。

“我给你们带了早餐。”迪托尔公爵说着徒手抓起一块血淋淋的牛肉轻轻丢在了雷安诺的爪子旁，雷安诺嗅了嗅，看着迪诺将肉一口叼去旁边啃咬。

“真是个好哥哥，雷安诺。”迪托尔公爵称赞道，同时也扔给黄色老虎一块牛肉。

在老虎们专注地享用美味时，迪托尔公爵扭头看向杰森，笑着示意他可以再近一些。杰森其实有些害怕，这两只成年老虎体型太大，自己在它们身边就和站在阿奇旁边一样衬得异常娇小。他紧张地挪了两步，缓缓蹲在了迪托尔公爵身旁。

就在这时，胡须沾满血红的迪诺突然暴吼一声朝杰森扑来，把杰森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退后，迪诺。”迪托尔公爵温柔地命令，凶悍的白色老虎收起獠牙，十分乖顺地缩回到雷安诺旁边。

“他们是朋友，我们不伤害朋友，好吗？要保护朋友才对。”迪托尔公爵说，接着将一桶肉块均匀地倒在了它们面前。

老虎们吃得津津有味，用爪子压着红肉咬断肉筋，期间不时抬眼瞟向杰森与阿奇，但那眼神中明显不再存有一丝警戒或敌意。

阿奇轻步绕到老虎们后方，仗着胆子抓起了雷安诺的粗尾巴，雷安诺也只是抽走尾巴左右甩摆。

“或许它们真能听懂人话。”阿奇摸着迪诺柔软顺滑的背脊，一脸惊讶地说。

临近正午时，他们从亚蕨树林中走出，杰森与阿奇向迪托尔公爵告别后回了吼堡。

迪托尔公爵可谓心情大悦，独居多年的他总算遇上两个与自己合得来的朋友，而且他们的造访让公爵大人找回了他年纪尚轻时，两个侄子与梵尼兰常来蟒塔找他玩耍的感觉。

他高高兴兴地回到寝殿，要与怪婴说说他这半天都忙了些什么。当他来到衣橱旁时，关着怪婴的抽屉就如被什么炸过一样，木板碎烂，木屑满地，而怪婴也早已不在抽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