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94章 血色将至

潮湿的空气中满是血腥与泥土混合的气味，士兵们拖着疲惫或负伤的身躯在遍地尸堆和冒着青烟的余烬中寻找还未死透的血奴，或者仍有生命迹象的人类战士。

秀美的翠绿原野被这场从后夜持续到黎明的大战毁了个彻底，眼下正是充满希望的日出时分，可盘旋在这片土地上的只有傀儡的尸骸和再也无法回到家乡的亡魂。

用几根树枝捆住断腿，满脸污泥的年轻士兵突然停下搜寻的脚步，在他面前，血奴碎散的残肢旁躺着一个他认识的安尔雅特士兵，旁边还有一个趴在地上，后颈被咬得椎骨暴露的图耿骑士。

他难过地流下泪水，闭起眼睛，低头默念悼词，同时他也为那些英勇牺牲的灵魂祈祷。他们以自己的生命奋力抵抗，赢得了这场胜利，保护了许多王国的无数人民。

男巫竭力治疗了许多重伤的士兵，当他开始额头冒汗，手也发起抖时，奥克塔维欧严声制止了他，并将他搀扶到了各国将领集合等待的老橡树下。

“都是些平民百姓，就连为首的血族也没有装备铠甲，如果他没在昨夜激战中被砍掉脑袋，兴许我们还能拷打出几句实话来。”沃利一脸失望地向杰森禀说。

“看来兰多把主力军从其他路径带走了，克雷尔肯定会带阿奇去找他，我们立刻出发。”杰森说罢转头看向斯诺瑞芬说:“能否找到他们全靠你了。”

“容我问一句，接下来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诺亚拦住准备离开的男巫问。

“图耿骑兵已在天亮时返程，清理完战场后，安尔雅特和拜索军队也会离开。如果真正的血奴大军故意避开此战，那么其他地方很快会被侵略。我的建议是，大家暂且撤回各自王国休整，一旦某处发生战事，还请各位如今日这般团结，响应联合的号召，我们必须守住每座王国，才能防止同类变为敌人。”杰森向在场的将领们严正说道，大家接连点头，向他作下保证。

战后事宜交给诺亚处理后，杰森与两个狼兽人、沃利和克肯很快动身。因为还不知道嗜血者军队的具体去向，他们只能骑着从诺亚那里借来的马匹行进。

五匹骏马奔腾在杂草及膝的荒野上，温暖的光辉撒向随风浮动的绿色波浪，烈日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疾蹄迅驰许久后，斯诺瑞芬的嗅觉总算在逆风时起了作用，淡淡的腐血气息迎面扑来，他微笑着告诉大家，他们走对了方向。

在黑烟之门和敏捷快马的相辅相成下，他们发现了嗜血者行军留下的大量足迹，这让追踪变得异常轻松，就连杰森都能靠繁多脚印找到正确的方位。

他们经过一座远离王国但靠近水域的村子，距离以诺河不足百米，村中人口不多，这会儿都已死得干干净净。

对于兰多和血奴来说，这不过是一顿餐食，他甚至留下了所有村民的尸体。相比起配备铠甲和武器的健壮石兵，这些孱弱的乡野村民实在没有什么多余价值。

“他们准备去哪儿？我真希望这时能有一张地图。”杰森遥望着前路慨叹，一望无际的平原尽头是整片森林，再往前则是两座大山。

“要是我们一直在往东面走，没有多少偏差的话，密克拉兹王国正是这个方向。”瑟杰德向杰森投去沉重的目光。

提到密克拉兹，杰森自然最先想到厄夏·弗农，那个与血族不共戴天的残疾伯爵，当如此庞大的嗜血者军队找上门时，他还能应付得了吗？

“哈哈，那小子肯定‘高兴’坏了，他不是最喜欢杀血族么？这就让他杀个过瘾。”克肯讥笑着撇嘴揶揄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最好提醒他们，瑟杰德。”他唤道。

瑟杰德奋力施展恶魔的高超技能，滚滚黑烟形成一道比树还高的入口。

五匹骏马先后奔进翻腾的黑烟，冲出黑烟时，他们正位于青砖城堡不远外的广场上。远处的弗农城堡依旧壮丽，滚着金边的黑色旗帜也依旧在城墙上飘舞。

“密克拉兹？”沃利四下打量后问，曾经来过此地的三人同时点头。

“瞧啊，街上还有行人，那座城堡城门大开，看来我们没有来晚。”斯诺瑞芬乐观地说。

杰森的神情却很凝重，上次与厄夏不欢而散的他，该如何让对方相信他这次前来是抱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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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你，杰森。”坐在木轮椅中的少年伯爵虔诚地微笑着向男巫颔首致意，杰森只将来此目的对他说了一遍，他便全然接受了。

于是这会儿的男巫有些不知所措，“不……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看到敌人的队伍扩增。那么，你准备如何应对？他们数量很多，斯诺瑞芬根据足迹能推测出个大概。”

“至少三万。”斯诺瑞芬接着说。

“这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数量，但我们有出色的弓箭手和堆成山的银头箭矢，在他们接近时，我们完全有能力将他们吓退。”厄夏冷静地回道。

“吓退？他们不会恐惧，而且他们装备了结实的盔甲，弓箭没那么容易射穿。”瑟杰德提醒道:“别以为你曾赢过一次就能赢第二次，那时你的兵力较多，对方困在城内，现在立场调换了，你懂吗？”

“看起来你和这位外形奇特的狼先生似乎都有些战事技巧。”

“现在不是评论他人外貌的时候，而且关你屁事，你该思考的是如何抵御嗜血者大军，他们正朝这边移动，到时会像狂暴的旋风将你和你的王国席卷一空。”瑟杰德怒斥道，厄夏脸上依然带着淡定的笑容，这种不在乎事态轻重的反应真让瑟杰德感到恼火。

“他们来了，我们只能倾尽所能应战，不是么？最好的结果是战死，相信我，我更不愿看到密克拉兹人变成那种东西。”厄夏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不难听出其中的绝望。

“召集所有平民，离开这里。”杰森提出，“如果你们失守，所有人都会变成他们的一员。”

“我们能去哪里？哪里会接受我们？哪里是安全的？”站在木轮椅后沉默许久的赫克特·希尔总算开口。

杰森转身面向同伴，大家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沃利冲他点头，他便拧着眉心回身说道:“随我们前往拜索，索菲亚女王会为你们敞开大门。”

听到这个回答，赫克特半跪在厄夏腿边对他低声说起什么，厄夏看着赫克特的眼睛，表情从抗拒到妥协。

赫克特起身时，双手按在厄夏的肩头，厄夏的十指在胸前交叉，指尖正不安地搅动着。

“我要再次感谢你，基于此前……你表现得十分宽容。”

“我重复一遍，我只是不想让困难升级。请你立刻做好决策，清空密克拉兹王国的所有城市，随我们离开。”杰森语气强硬地说。

厄夏点头，他们便以为这是同意，可厄夏只同意了一半。

“劳烦诸位带领无辜平民前往拜索寻求庇护，我将与我的佣兵们留下。不作任何抗争就落荒而逃，总归说不过去，对吧？”

“你疯了，不走就是死路一条，你不可能挡得住他们。”沃利瞵视着矮处的伯爵斥道。

“至少能为他们争取一些逃离的时间。”厄夏缓缓回道。

沃利顿时哑口无言，这位年轻贵族的自我牺牲精神和对平民的爱护绝不亚于一国之君，他无法去怒言顶撞一个如此勇敢的人。

“赫克特，传令给德力瑞格队长，派人探查嗜血者大军的位置，整装备战。召集所有护院和卫士，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平民们撤离。”厄夏向赫克特吩咐，后者领命离开了会客厅。

“你也该一起走，这不是对你身体的羞辱或轻视……只是，你留下来并没有什么用。”杰森尽量委婉地说。

厄夏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不甘的苦笑爬上他的嘴角，“赫克特教过我射箭，我射得也很准。腿已经废了，手就要勤快些不是吗？”

“厄夏……”

“我不会离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离开。”厄夏打断了杰森的劝说，目光坚毅地环顾着眼前的客人们，一阵之后，烂漫的纯真微笑再次回到他的脸上。

“能够亲手杀死那些污秽的生物，运气好的话还能解决几个血族，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你们必定无法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杰森用忧虑的目光扫过同伴，大伙儿脸上都挂着几乎相同的无奈，除了克肯，但他最终还是咽下了他的讽刺。

“沃利、克肯，指引并护送密克拉兹平民去往拜索一事就交给你们了。”杰森嘱托道。

“你也要留下？”

“富有经验的佣兵和银制箭头都很充足，或许这一仗我们未必会输……输得太惨。我需要斯诺瑞芬和瑟杰德助我救出阿奇，他被蛊惑了太久，也该让他清醒了。”杰森语气沉重地说。

“阿奇，他怎么了？”厄夏瞪大淡如蜜乳的眼睛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