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91章 “朋友”

“唷～呼！”男巫的亢奋喊叫伴随一道粉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惊骇山庄偌大的庭院上方掠过，与此同时，晴朗夜空炸开许多烟花般的电流，繁星和圆月与之相较都显得逊色许多。

狼兽人、女巫、沃利和闻讯跑来的克肯以及‘影子’们全都仰头望着这场奇观。盖文与埃德蒙站在门廊下的石阶上，像不远外的年轻人们一样，埃德蒙对这场“粉红烟花秀”抱着欣赏的态度，可他接连听到叹息，偏头一瞅，盖文正叉着腰，一脸忧虑地摇头。

“那是那个‘粉色小不点’，你和杰森少爷从学院带回家饲养的小妖怪……”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除了长大几百倍，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盖文不耐烦地打断了埃德蒙，脸色因恼怒变得通红。

“那你在这儿长吁短叹什么？他们只是长大了而已，呃……过于大。我还记得老爷有两条非常凶猛的伊巴尼尔，一种美丽强健的法兰西猎犬，老爷给它们取名露易丝和罗迪。后来的一个秋天，露易丝产下了三只幼崽，其中一只小家伙在它们的初次猎鸟训练时走丢了，护院们搜遍整座树林都没找到，少爷因此哭了一个礼拜……”

“埃德蒙……埃德蒙……光头佬！”盖文急躁地挥手制止了他，一脸茫然。“这个故事的重点是？”

“别急老东西，我正要讲呢。”埃德蒙背着双手正色道:“第二年的夏天，它回来了，上帝保佑它比其他两个兄弟还要强壮，甚至比罗迪还壮了整整一圈，也更敏捷残暴。每条猎犬都畏惧它，这不禁令人怀疑它是被母豹子之类的野兽养大。”

“你们怎么能够确定那就是它？”

“因为它们每条价值三百金币，我不认为谁会愿意为一条狗花上这么多钱——除了我富有的老爷，而且……它肚子上有特殊的花纹，少爷认得出来。”埃德蒙回道。

盖文琢磨一会儿后仰头望着那道粉色闪电落向地面，紧缩的心脏总算舒缓下来。“我不是担心他们变大了，你知道吗？我是担心……或许某个‘母豹子’也赋予了他们野性，而他们不再将我家少爷视为主人。”

“多此一举，那条失而复得之犬现在还养在犬场里，它再也没有离开过我们。”埃德蒙欣然笑道。

盖文听罢蹙起眉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他说。

杰森从身躯庞大的粉色蝠形生物背上跳至草地，这个长着小爆炸外形的家伙足有九尺多高，皮肤如斯芬克斯猫般粉嫩，头顶一对白色触角隐隐发光。当杰森踮起脚尖要去抚摸她的脑袋，她却仰高头颅躲开了。

“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还有，刚才可真刺激。”杰森的微笑有些尴尬。

“我也很高兴，你的畏高症竟神奇地消失了，是因为不懈的苦练么？”小爆炸的嗓音不再尖细，听上去像是一位温柔但严肃的女士。

杰森面带愧色耸了耸肩道:“事实上，是巫术，来自列伯彭奇之书。”

“噢，很明智，同样令我钦佩。”

“不，你没有，我能看到你刚才撇了嘴角。”

“是的，我没有！这是作弊，你还在读书时最厌恶的行径，记得吗？多少次你来花房跟我们数落那个叫查尔斯的孩子作弊？你向来是个正直的人，可你竟令人失望地堕落了。”小爆炸厉声说教道。

“好的，我会解除咒语，在我不需要飞向高处的时候，我会解除。但，这是我永远无法克服的身体缺陷，就让我稍微……可以吗小爆炸？”

“没有什么是无法克服的，而且你瞧，我是个成年蝠怪了，就像法里皮诺叔叔和葛里菲兹婶婶，我有名字，独一无二的名字，请叫我赫里蒂娅，朋友。”小爆炸——赫里蒂娅严肃地挺直触角和胸脯说道。

杰森颇有深意地点点头笑道:“你称我为‘朋友’，你的确是长大了。那狭窄的花房果真限制了你的成长，无论身体还是思想。不再将自己视为某人的奴隶，你获得了你的族群从未拥有过的自由，我为你骄傲，赫里蒂娅。”

“我也为我骄傲，从来没有小蝠怪离开过玻璃瓶，我做到了，我们做到了，我们突破了谎言和束缚，那个人类为了利用我们施行了千百年的无耻骗局，内心丑恶！贪婪的生物！我真想把他们都电成渣滓！”赫里蒂娅拍打着粉色的蝠翼，越骂情绪越激动，杰森一脸僵硬笑容，在赫里蒂娅不注意时缓慢地退到了女巫们身边。

“我不认为她会帮助我们，她不会对吗？没准出场即倒戈，她会与血族并肩作战，毕竟……他们有着同样的敌人。”杰森低声说。

“是啊，是我们欠考虑了，幸好另外两个远在伊翁莫尔山谷还不知情。看上去变大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有心中的仇恨。”塞西尔为难地笑道。

瑟杰德正与沃利和克肯谈论着巨蝠怪是种多么美丽神奇的生物，他无意间回头，看到斯诺瑞芬不知何时竟站到了赫里蒂娅身前并与之交谈。他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去，渐渐听清了他们对话的内容。

“……那有不少与你外貌相像的狼兽人，大街小巷，数不胜数，一样的脸庞一样的皮毛颜色，当然也有更高贵的白色狼兽人，他们多是有爵位者，而你的同族，大部分都是骑士或者士兵，图灵国王的红溪侍卫团里几乎全是你，我是说，和你样子差不多的狼兽人。”

“该死该死该死！”瑟杰德加快脚步，低声咒骂着窜到了斯诺瑞芬身边。“在谈什么有趣的事吗？”他心虚地笑着问。

斯诺瑞芬神色肃然，将瑟杰德推开后道:“你告诉我，你什么都记得对吧？关于西格玛、关于我、关于我的死……你一直都知道。”

“我……”

“如果你知晓一切，为什么不对我坦白呢？你知道我对我的生前有多么好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是兄弟……”

“正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瑟杰德抓住斯诺瑞芬的手臂，几度欲言又止，好一阵后，泪水已然灌满他的眼眶，“恶魔重拾记忆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不想让我的朋友、我的兄弟也去承受，更何况，我们死了，死在同一天，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去哪里，我再也不会迟到。”瑟杰德动情地说，而他的话语和眼泪都让斯诺瑞芬深深感动，纯真的狼兽人握住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思索几秒后问:“所以你也认识她，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瑟杰德心脏一抽，矛盾再三，他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能跟我讲讲她吗？”

“不能！”

“为什么？”斯诺瑞芬苦笑着质问道，见对方目光沉重，他忽然懂了。“她是那把打开记忆的钥匙。”

瑟杰德点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遗憾和可惜，也有无可言说的愧疚，对斯诺瑞芬的愧疚。

他记得那天清晨，谷地精灵凯亿公主的兽宠苏斯——一只金色松鼠，送来一封给红溪侍卫团团长兼神邦幕僚长斯诺瑞芬·格尔弗的求援信，信中称有大量蛮荒兽人和沼泽兽人正向精灵栖息的伊翁莫尔山谷进军，谷地精灵希望能够得到国王的庇护。

有着人类外形的瑟杰德虽身姿矫健，骁勇善战，能在侍卫团中获得的最高职位却只是个传令官，所幸作为侍卫团首领的亲信，周遭兽人不再像年幼时那样欺凌他，羞辱他，全因斯诺瑞芬始终对他照顾有加。

那封斯诺瑞芬交由他送至国王手中的求援信是他短暂的人生中犯下过的最大错误，当他一路狂奔到国王议政殿时，他发现信函被他弄丢了。

他向国王和群臣诸侯一字一句复述出信上的全部内容，可因为他的人类外形和来历不明的孤儿身份，谁都没有相信他。

远在神邦边境丛林的百人红溪侍卫团没能明晰这个意外，斯诺瑞芬完全相信援兵将在傍晚时分赶来，毕竟谷地精灵与神邦兽人一直都是忠诚于彼此的盟友。

暮色降临时，算好援兵快要到来的斯诺瑞芬亲自带领他的士兵们潜入糜黑森林，意图摸清蛮荒兽人的数量和位置。不幸的是，他们暴露了踪迹，突如其来的暴雨洗去了他们涂抹在盔甲上掩盖气味的泥浆，而交战过数次的敌人早已熟悉狼兽人的气味，凶残的蛮荒兽人如狩猎般逐个追上走散的红溪侍卫并残忍地杀死了他们。

瑟杰德返回禀报情况时才知道年轻的神邦幕僚长已经带兵出发——他是那样相信自己，遗憾的是，只有他相信，其他人并不。

当他独自进入糜黑森林，他发现了斯诺瑞芬与所有侍卫的惨状，暴雨仅仅冲刷掉了泥泞中的鲜血，可昔日的团长和战友们的碎肉与骸骨却散落在踩烂的草地上，与熄灭的篝火堆比邻。

瑟杰德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感到无比愧疚，但他不想让团长和战友的牺牲白费，他冒着一定会被国王处决的风险，捡起几条被斩断的狼尾，发疯似的奔向王宫……

忆至此处，剧痛袭上瑟杰德的心脏，他捂着胸口瘫跪在了地上，斯诺瑞芬立时扶住他，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他怎么了？”杰森急问，他与阿贝尔加不约而同抚上瑟杰德的肩膀施行治愈术，可都于事无补。

“可能是他的记忆……”斯诺瑞芬回说:“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能让他如此痛苦。”

“请相信我！他们死了！请相信我！他们死了！请相信我……”瑟杰德瞪着充满泪水的眼睛重复咕哝着这句话，直到他倒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