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88章 救兵

潘地曼尼南，撒旦宫中，此刻的场景一如往日。猩红的魔鬼端坐在新铸的血金宝座上，乖顺的地狱之犬纳托瑞斯匍在他的脚边，两爪压着一颗裂纹头骨舔舐。高台下的大厅中央，阿奇与两个狼兽人分站而立，神情恍惚，不难看出他们这会儿各有各的焦虑。

穿着修身黑色礼服的优雅老者双手搭在镰刀拐杖的手柄上，以调和者的姿态立在两方之间，但对阿奇来说，他们不过又是老调新唱——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罢了。

“事态既已至此，我们没有再干涉的必要，我会将此事归为人间灾劫，届时所获灵魂会在某些时段爆发，你们必须留下来协助我们处理突发事宜。”死神悠悠然地说，口吻更像是一种温婉的命令。

“你是指——为你们效命，像以前那样。”阿奇用质疑的眼神扫过死神，扫过他身后高台上的撒旦。

死神淡淡笑了，“是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他的微笑中隐约可见一丝怒意。

“我以为我的立场早就相当明确，你们不是我的主人，我无需侍奉你们，我们拥有自由之身。”

“你在地狱，我们的地狱，所以你们永远无法真正自由。”死神坦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阿奇实在没有耐心继续往下听，他未发一言，转身便与两个狼兽人往殿门走去，纳托瑞斯猛然抬头，冲他吠啸，但并不是发怒的那种。

雕刻着山羊与漩纹的镀金黑铁门扉呼得一声阖闭，阿奇轻抬右手挥开大门，脚步没有半点减缓的意思。

“你不该忘却你的身份，你属于这里，所有逃避都是暂时，地狱才是你永恒的居所。”死神扬声问道:“守护家园难道不是你们应尽的职责么？”

话音重重落地，阿奇定身转向他的两位前任主人。“那么他们呢？他们面临战争，无数生命将会陨落……”

“得了，小子，我知道你并不在乎。”

“可他在乎。他还活着喔。”阿奇挑起眉毛，冲死神颇有深意的笑笑，他知道男巫对二位来说，比他有力。

死神大人哪能不懂阿奇在搞什么把戏，他整个身体转向撒旦。纳托瑞斯贪婪地舔掉藏在头骨眼洞里的干涸血丝，撒旦面不改色，按在扶手上的食指与中指微微抬起，算是回答了死神。

“至少你要同意，不作过多干涉，我是指:不可出手参战。”死神回过身说。

阿奇捕捉到了他们之间隐蔽到可称低调的交流，一时之间，他的大脑被迷思填满。

“否则呢？谁在监督吗？我说的是整个地狱，你们，监督你们，怕我惹祸，你们才要管控我的行动。”阿奇提问。

“这叫秩序，无论地狱还是人间，都需要秩序，你不认为么？”死神极为冷静地回道。

“我很赞同，只是……谁定下的秩序？谁在审度这个秩序……我想，必定是个连你们也要敬畏的角色罢。”阿奇用意味深长的话术试探道，他们并没有反驳或纠正他。

纳托瑞斯忽然奔下高台朝殿门狂吠，打破了逐渐有些僵硬的沉默，阿奇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便迎上了那张烂漫的笑脸。

杰森似乎是从现身点狂奔许久才找到这里，他气喘吁吁地倚靠着殿门，看见阿奇平安无事，他不止松了口气，还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杰森嘿！见到你真好！”瑟杰德激动坏了，能在令人压抑的地狱中见到一同冒险的小伙伴显然十分惊喜。

“瞧瞧你哟，像回家一样自如，请别告诉我你解决了所有守卫，”死神笑盈盈地揶揄道。

杰森急忙摆手否认:“我没伤害他们，只是……我需要他们睡上一会儿。”

“噢，挺好。”死神假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惩罚’明明还被关着。”阿奇急于解惑。

“我……”杰森正要回答，黑色浓霾中的庞然大物却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停顿了几秒，这在他人看来甚是古怪。

“我自有办法。”他苦苦地笑着说:“在谈什么？可以离开了吗？我有重要的事对你们说。”

“能教你深入地狱，肯定很严重。”瑟杰德说。

“我们走。”阿奇点头，拉上他就要提步，杰森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高高在上的撒旦大人也正对他注目。

“别去。”阿奇低声阻拦，杰森浅笑着示意他没有关系，接着，他便持着丽维因法杖朝血金宝座的主人走去。

经过死神时，他极有礼貌地浅鞠一躬，纳托瑞斯见他越来越靠近，压低前身，呲着獠牙，目露凶光，从嗓子眼深处发出低吼。

护主心切的地狱之犬匍匐着冲下高台挡在男巫面前，杰森抬起左手，口中发出安抚的嘘声，纳托瑞斯皱着黑而亮的鼻头，向他的手掌凑近，它嗅了两下，接着便作出了令大家全都匪夷所思的举动——他哀嚎着趴在地上，一脸惊惧，惶然退后，直到缩进阴暗的角落。

死神与撒旦短暂且严肃地对视了一眼。

“你碰过什么？”路西法·晨星沉声问。

“碰……我没碰过任何东西，大概是我手上还有风寒药汤的味道罢。”杰森故作稳重地解释道，他瞥了一眼蜷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纳托瑞斯，强装随意地向撒旦欠身颔首。“我只想向你道歉，关于我擅入你的领地一事，如非紧急，我绝不会如此冒犯，请你饶恕我的莽撞，大人。”

相比阿奇，男巫的态度显得格外诚恳，让其实并不在意面子的路西法·晨星感到一丝安慰。

“我曾亲手结束你的生命，我可并不觉得愧疚，所以……我饶恕你。”

杰森对此泯然一笑，再次颔首致意，转身走向殿门之际，纳托瑞斯又惨兮兮地长嚎了一声。杰森心虚至极，只得加快脚步，他完全知悉凶猛的地狱之犬对他这般惧怕的原因。

“‘秩序’！谨记。”在他们要离开撒旦宫前，死神大人发出了最后的警示。阿奇点头，却在心中作下另一个决定——只要杰森·温伯尼需要他出手，他必定不会旁观。

通过黑烟之门，他们出现在惊骇山庄的大厅中，两方都把此前不久的经历交代清楚，期间沃利·比德尔悄然站到了他们中间。

得知杰森曾被莉莉姆挟持，在兰多身旁待过一阵，阿奇大为震怒。

“高岩—埃罗凯茵—别汶塔，这里对吗？我现在就去把他们的头颅取来。”阿奇语气严厉地说。

“等等！你忘了死神是怎么交代的了？我们不可以插手。”斯诺瑞芬拦下了阿奇。“他们看上去非常认真，这让我有些担心。”

“是啊，似乎……有来头更厉害的大人物约束着他们，所以他们才要给我们定规矩。”瑟杰德附和道。

“我不管，当初要我们缉拿兰多·维斯劳德的是他，现在才要叫停，已经晚了。即便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会放过那个疯子。”阿奇愤慨地说。

“他有满城的血奴和女妖，数量不可估计，仅凭我们完全不够。”杰森正色说道:“我需要你们通知所有王国往高岩派兵，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们能将全部血族困于围城。”

“我去找拜索女王，然后再去安尔雅特。”斯诺瑞芬应道。

“我们需要兵力雄厚的王国，首先要知会维鲁斯，伯梅尔距离高岩最近，瑟杰德，你带我去。”杰森说罢看向阿奇，“你是唯一到过图耿的，而且他们相比其他王国也更近些，去和奥斯兰舅舅谈。”

阿奇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他仍坚信由他独自潜入别汶塔，暗袭兰多是个更好的主意。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兰多，”看出阿奇的迟疑不定，杰森续道:“他能召唤黑夜中的女妖，你认为她还能有多远？不要擅自行动，一旦你落入她的手中，她要拿走的，绝不仅仅只是你的声音。”

这个提醒让阿奇从愤怒中醒来，他点点头，旋身步入黑烟，斯诺瑞芬和沃利属于第二次合作，他们不约而同进入另一道黑烟，杰森则抓紧瑟杰德的臂铠，冲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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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于朦胧夜色中的别汶塔，熊熊炉火点亮了空旷大厅，兰多倚坐在石桌边沿，拿起身旁盛满鲜血与葡萄酒的角杯，将那富有力量的醉心汁液全数灌入口腔。

整备中的嗜血者军队将在明日入夜时分开拔，兰多对这座他暂居了几日的瑰丽高塔有些不舍，他热衷于周边的宁静，只有他和温暖的炉火，未经允许，再无他人敢来打扰。

他将喝空的角杯放回桌面，拖开座椅坐好，他趴在冰凉的石桌上，享受着饱饮鲜血带来的热流游遍全身，迷乱的醉意充盈在每根神经中，让他有种飘飘欲仙的爽意。

酒汁流进角杯的声音惊得他坐直身体，他刚要发怒，这里本该只有他自己。

在他面前，石桌的另一端站着一个身形瘦长，穿着如夜黑衣的年轻男人，乌黑的发丝垂向肩头，几缕散在额前，挺拔的鼻梁两侧有着刀锋般锐利的颧骨，鲜红的薄唇勾起阴鸷笑意，惨白的面孔上，眉眼被一条两寸宽的黑色绸布遮挡。

兰多知道他来自黑夜，像裘诺斯和弥塔尔斯、诺妮斯等诸多女妖一样，生于黑夜。

但他是个男人，这就意味着，他是夜魔莉莉丝唯一的儿子——魅魔克雷尔。

克雷尔拿起倒满的角杯饮下一口，血色酒渍弥留在他的唇边，他张开嘴用舌头拭净，灵巧的舌尖舔过右侧那颗锋利的犬牙。

虽然夜色昏暗，黑绸盖住了眼睛，但他脸上的傲慢与邪恶却未弱化丝毫。

他将角杯递向兰多，“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她们全在谈论，如果你不介意，我决定加入你的复仇游戏。”克雷尔幽幽地说。

兰多仰着脸，神情倨傲地撇撇嘴道:“可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失去眼睛的魅魔，只是一坨垃圾。”

克雷尔冷笑起来，悬在兰多眼前的角杯仍未放弃，“她给了我全新的眼睛，取自她的女儿。你瞧，她多爱我，她愿给我一切，可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兰多接过角杯，浅饮了口。所幸克雷尔看不到他脸上的忧惧。无论眼前这家伙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杰森·温伯尼就好，他在心中暗付。

“阿奇·墨斯昆汀。”克雷尔用轻慢的口吻说:“我那漂亮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