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85章 前路不通

在前往星火王国的这一路上，维鲁斯的部队走得可谓顺风顺水，就连强盗土匪都没遇见过一次，当然，七百多人全副武装的军队绝不是太小的阵仗，没点实力的盗匪绝不敢对他们轻易出手。

但星火的盗匪和世上哪里的都不一样。维鲁斯清楚地记得他与凯特在树灵花园散步时对方随口提起过，星火的山匪和海盗都嚣张得很，仿佛他们打娘胎出来时全都长着八个胆子。

前方五里即是星火边境线，负责侦查和通报的士兵没有回到部队暂歇的营地，但他的马却独自跑了回来，马鞍不知踪影，解了一半的缰绳垂在地上。科诺特队长拦下它时它躁动不安，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科诺特队长提着一捆缰绳进入国王帐篷，鲁西奥与欧绅和两名‘灰树’都在这里。一见欧绅，神色凝重的科诺特队长马上柔和了些。

“陛下，只有马回来，马鞍被摘，可能在敌人解绳子的时候它得以逃脱。”科诺特队长把麻黄色的缰绳举到维鲁斯眼前，磨损严重处溅了两朵绽开的血滴。

“怕是遇上山匪袭击了。”欧绅遗憾地说。

“据传星火王国城邦治安严酷，刑罚凶骇，鲜少出现盗抢拐骗之人，但北方地域辽阔，海域深远，出了王国边境，守备降低，占地自理的匪盗群体十分活跃。”

“还贪心，一副马鞍也要摘走，那可怜的侦察兵想必早被扒光了盔甲。”欧绅十分忧心地接过了科诺特队长的话茬，后者点点头，认同地颇为无奈。

“妈的，让我带兵去开路，他们怎么扒我们士兵的衣服，我就怎么扒他们的皮！”鲁西奥听得心里冒火，怒吼着来到维鲁斯面前，这份激昂虽说令维鲁斯很是欣慰，但他摇头拒绝了。

“我们不熟悉地形，不知敌人数量，恐怕他们还设置了陷阱，贸然前往只会落得凄惨下场。”

“可这路总得过吧？我虽不像加斯帕那么贪吃，但我也吃腻了没滋没味的烤兔子和炖鹿肉啦。”鲁西奥气恼地双手环胸，退到了一边。

欧绅撇嘴笑笑，抬眼时撞上科诺特队长温柔的凝视。我得找个机会告诉他别再那样痴心地偷看了，欧绅心想。美丽落魄的海妖的确迷人，可每次他们同处一室，科诺特队长总会有意无意地盯着他出神，这很容易被别人察觉出端倪。

维鲁斯低头深思，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袖口内，一条灵巧的枝蔓冒出头来，维鲁斯将它压下，抬头宣布:他要亲自去通知凯特公主。

“你也想被脱得精光呐，可惜诺亚不在，他能做到，还不用你搭上性命。”

“……鲁西奥。”欧绅瞪视着口无遮拦的弟弟，所幸这帐篷里都是国王亲信，除了科诺特队长。但有他在，他相信科诺特队长也不会出去乱传闲话。

维鲁斯被这话呛得一时之间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自己在清醒和人前时明明姿态严峻，对待诺亚如一般朝臣的啊。暂且别理，他装作不以为然，冷静地看着众人。

“杰夫，我们今日在此扎营一晚，你去部署巡逻和放哨事宜，至少增设三倍，通知他们不要擅自离营出去狩猎。”维鲁斯将命令一一下达，科诺特队长领命后鞠躬行礼便退出帐篷执行去了。

“你要运用你身上的树灵之力吗？”欧绅最先猜出国王的心思。

维鲁斯点头，翻开掌心给他们看蠢蠢欲动的枝蔓，“我还没搞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机会跟你们详说。还在拜索的时候就开始了，它们甚至阻止我处决索菲亚·博伊德。”

“是它们阻止，还是其实，你发自心底的……犹豫了？”欧绅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维鲁斯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我们目睹了你创造树灵的全部过程，你以鲜血喂养灌溉，而它们也在蓬生的过程中给了你回报，奥克塔维欧将你从死亡线上多次拉回，但事实上，他跟我们说过，即便没有他，你也不会死，它们不会让你死。”欧绅像个通达天下万事的稳重老者般娓娓道来。

“它们给了我树灵的‘血’。”维鲁斯承认，看着手背泛青的血管续道:“所以我想试试，我究竟能用它们来做些什么。”

“你是指你现在能变成树了。”鲁西奥似乎并不喜欢这种可能，“那你可一定要变回来啊，我可不想让我的朋友变成一块木头疙瘩。”

维鲁斯冲他微笑，“变成木头没什么不好，‘灰树’一族就是人树形态，断肢能够再生，遇雨更为强大，是最勇猛的战士。”话毕，他转头朝两名‘灰树’投以感激的目光，“我忠诚的老朋友，没有你们，我早就死于荒野，或死在敌人的刀剑下。”

两名‘灰树’微微欠身，木碧色的眼中饱含泪光。‘灰树’守护格拉摩尔家族的使命将会在他们的消亡之日彻底终结，作为族群的唯二幸存者，同性的他们无法继续繁衍，所幸‘灰树’的寿命通常在两百岁以上，至少他们可以在维鲁斯执政期间为他献出全力。

“鲁西奥，”维鲁斯突然用一种过于正式的声调叫道，鲁西奥茫然地看着他，维鲁斯蹙起眉说:“我将来会娶凯特为妻，这是我的职责，是格拉摩尔的未来。凯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像刚才那种玩笑，就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了。”

鲁西奥显然不满，“那你爱她吗？”他眯着眼睛怀疑地问:“还是你只为了你家族的未来，就把一个单纯的好姑娘拖下水？这有些不地道啊，诺亚·柯利弗看起来可是要守护你一辈子的。”

维鲁斯面色沉着，没作过多思考便干脆地点头，“我会爱她，作为丈夫，作为国王，作为男人，她会是我唯一的王后，我绝不会碰除她以外的女人……”

“和男人。”鲁西奥抢着说，发现欧绅瞪大眼睛朝自己发狠，他尴尬地笑着补充道:“以防万一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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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以后，‘灰树’放下国王帐篷的门帘并守在外面挡住门口，鲁西奥与欧绅则留在帐篷里，以备维鲁斯不时之需。

维鲁斯脱去硬实沉厚的铠甲，只穿了套日常服装，就连佩剑都没戴在腰间。他抬起双手悬在胸前，与海妖们对视一眼后便闭起眼睛默默发力，胸膛的衣襟下犹如虫蠕，无数深绿与暗红的枝蔓从领口、袖口以及衣扣之间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才几分钟，维鲁斯就被那些细长灵活的枝蔓包住了全身，只露出一双宛若苍月的银灰色眼睛。枝蔓破开土地，贯入其中，此时的维鲁斯仿佛已和它们融为一体，他的肉.身被同化成了植物，极其自然地扎进土壤，没过一会儿便整个人消失了。

他脚下的土地仍旧平坦，海妖们看傻了眼，将‘灰树’叫了进来，四面相对，神情中的欣喜与担忧难分伯仲。

穹顶高耸的红砖大厅里，两个身形瘦长，穿着轻甲戴着皮质面具的男人正挥剑比试。他们几乎同样灵活，同样有力，耍出的招式一如在战场时那样绝情且致命，可旁观席的络腮胡男人和凯特公主竟不断鼓掌，为他们喝彩，毫无担心之意。

侍女送来一壶葡萄酒，换走被男人喝空的酒壶，离开时还被男人掐了把屁股。

凯特狠狠白了他一眼，朝他的胳膊怼了一拳，“父亲！”她怒喝道，已过中年的派肯国王一脸憨笑没当回事。

“使点劲啊图克斯，你要输啦！温凯，攻他下盘！攻他下盘！”派肯·菲尔兰德的叫喊再次遭到女儿的重击。

“你要再这么闹腾，快抓几个可怜侍女回殿睡觉去吧，别给我哥捣乱。”凯特一脸嫌弃地说。

“我再看会儿，再看会儿。输就输嘛，温凯毕竟是巴洛索·德伊科森的长子，继承了他爹一身超绝武艺，作为百城总司令的接班人，输给他是很正常的。”

“那我哥还是王储呢，未来的星火国王，我不想看他输。”凯特反驳道，派肯国王并没在意，喝下一大口酒后继续将目光聚集在激烈的剑术对决中。

派肯国王虽然才四十出头，面相却和五六十岁无异，金橘色的短发中夹杂着缕缕白丝，茂密的胡须与鬓发连在一起，只给脸上留出一对苍老的眼睛和一颗硕大的鼻子。

比起他乐观的心态，这幅面容似乎并不合理，但好在他身体十分健康，天火堡的每一个侍女都能为他作证。

见女儿沉默了好一阵没再骂他，派肯国王偏头一瞅，凯特正望着手心里的一截树枝发呆呢。

“他还有两天时间，好女儿。”

“他在打仗，他根本不可能来。”凯特气鼓鼓地说。

“那我就多给他两天时间，信送出去的时候我可不知道战事已起，哎这么一说，咱们的信使没准会被拜索卫兵当成敌人杀掉了。”派肯国王的玩笑只换来女儿的一记重拳。

“好啦好啦，那小子是人又不是树，你把这根小树枝看活了也不是他。”派肯国王说着就去夺凯特攥在手心的东西，被凯特飞快躲开。

“我从树灵花园偷偷摘的，所有龙血树都流着他的血，怎么不是他了？”凯特厉声喊道。

“行行行，拿着吧。傻孩子，你死活非要替你哥去参加那小子的继位大典，不让去你就要跳火山，我早该猜到的，我养这么大一个女儿就这么不清不楚把自己嫁了。”派肯国王拉着脸把银酒杯重重砸在了桌上，“他要知道你有危险还不立刻给我滚过来，我就亲自带兵去和那母狮子联合，管他什么神地联盟。”

“你能打得过谁啊？连我三招都接不住，还想上战场呢，做梦。”凯特没给她的国王父亲留一点脸面，但派肯国王也并不生气，回头冲侍女小梦傻笑起来，“梦，梦就在我们身边呐，梦绚呀，快给你哥倒杯酒，我看他们马上就结束啦。”

“遵命，陛下。”小梦局促地屈膝颔首，从身后的餐桌上倒了两杯酒，端着托盘往决斗台走去。

“谁都可以，我的小梦不行，你别色眯眯地盯着她了。”凯特使劲掐着父亲的胳膊说。

“我视她如女儿的，看在巴洛索和温凯的份上，我怎会对德伊科森家族的女士不敬。”派肯国王严正地解释道。

“切，你是不敢罢了。”

父女低声斗嘴之际，决斗台上交战正激的两个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并都举着长剑朝观看席冲去。

“来人！有刺客！”温凯·德伊科森大喊道，守在决斗厅外的护卫队立时涌了进来。

凯特拉着父亲起身，他们回头，不远外的落地窗边，从花圃中破土而出的万千枝蔓如无数条蛇缠绕交错，圆月之下，慢慢汇集出了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