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42章 搞砸

圣迪卡佛斯宫时常举办盛大宴会，主要归功于居住在圣宫的赫尔南德斯家族、博伊德家族和麦奎利家族有一群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爷小姐，他们个个善于交际，活力充沛，舞会和酒宴办上通宵十分常见。

今天的晚宴有所不同，举办者是国相泰瑞佐.赫尔南德斯，他与他的两个儿子平日不常回家，每月最多只会在圣宫住上三五天。父子三人多数居住在骑士团训练营附近，位于王城以南的宁静郊外，那里有座国相大人早年购置的私人府邸。

乍听起来，这本该是国相一家与公爵一家作为比邻而居于同一宫殿的温馨小聚。

作为这场晚宴里唯一一个来自圣宫以外的受邀人，兰迪心中颇为忐忑。且不说他与莉莉才刚确定关系，国相大人本不该知情，就算知情，比较正确的邀请也不应该只是邀请他一个人，他的父亲作为法务大臣，国相与公爵的下属本该也在受邀之列。

兰迪只能想到，这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会面晚餐，这顿饭与他和莉莉的关系无关，国相大人将他喊去是为了别的事情。

出于工作原因，兰迪平时总爱穿些稍肥大的衬衫和外衣，脚上一双结实的皮靴被磨损剐蹭的不成样子，因为抓捕罪犯，衣服也常会撕坏。就他今日这身，褐色衬衫被揪掉了两颗纽扣，领口低到快要能看见一格格腹肌。

早些时候进入议事大厅前还有不少父亲的同僚，一些老前辈数落他的装扮不够郑重严谨，他告诉他们，自己替父亲听完会议还得去突击窃贼窝点，没时间搞那些好看的常面活儿。

当然，放荡不羁的兰迪还不至于不羁到出席国相大人亲自邀请的晚宴也是这幅打扮。

离开国王城堡后他立刻带哈恩和沃尔兹分头领了三支队伍多面围剿早就被他们监视了许久的贼窝，总共抓住了六个行窃多年经验老道的贼头子和二十多个正在培养学习的新手小贼，缴获的钱财、珠宝和贵重物件不计其数。

天色已暗，兰迪将扣押罪犯和运送赃物回审判厅的事宜交给两个得力部下处理后就打算赶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赴宴，令他惊诧的是，赫尔南德斯家的马车陡然停在了他面前。

“来接我的吗？”兰迪左看右看，那车夫向他点头，哈恩与沃尔兹便开始起哄，打趣说兰迪这是要被强娶到国相家做上门女婿了。

兰迪将他们一一踹走后询问车夫能不能送他回家换身衣服，车夫告诉他晚宴会在半个小时后准时开始。

“半个小时。”兰迪听完短暂无语了一阵，半个小时别说回维尔曼奇宅邸，就是从这儿径直去往圣迪卡佛斯宫都不太够用。

兰迪只能先上马车再思考，坐在稍显颠簸的车厢中，兰迪越想越气，国相大人怕不是故意要让他出丑。

首先，他向自己发来邀请时并没有说定时间，也没说过会来接他，接就接了，还在贼窝外头接，很明显国相对他的行动踪迹一清二楚，这就代表着国相大人有派人监视他。

其次，这是一场公爵全家也会参加的晚宴，换衣服的时间都不给他，他就这么风尘仆仆，邋邋遢遢的去了，被人笑话倒是好说，重视礼仪和穿戴的莉莉得被气得够呛。

内心七上八下的猜测加上快马加鞭的颠簸让兰迪很是烦躁，下了马车随侍女步入圣宫庭院这段路程很长，可彷徨的他感觉嗖一下就走完了似的。

侍女将他领进大厅，富丽堂皇的装饰和堪比白昼的灯火让自己这身造型看起来更加寒酸狼狈，兰迪干脆破罐子破摔抓乱了自己的一头褐发，好让全身风格彻底统一。

晚餐在小宴会厅进行，不比大宴会厅的高耸穹顶和数不尽的烛台吊灯，这里只比正常饭厅大上一些，以米白色绸缎和金色法兰绒布置的窗帘、沙发、餐桌看上去风格统一，十分融洽。

来到小宴会厅外时，厅内的交谈气氛似乎很融洽，他听到卢卡斯的笑声、婴儿的哼唧声和女人们的低声交谈，其中便有他最熟悉却也是此刻最怕见到的莉莉。

果然如他所料，在他进入小宴会厅那一刻，所有人都傻了眼，就好比一群衣着光鲜华服的贵族中闯进了一个流浪汉，苏利文和狄伦甚至噗笑出声。正抱着卡门儿子逗弄的莉莉连忙将婴儿还给他的母亲，疾步来到了兰迪面前。

“你怎么来了？”莉莉压低声音问。

兰迪一脸茫然，他越过卢卡斯与米克看向端坐在主位上的国相大人，泰瑞佐.赫尔南德斯刚酌了口酒，嘴角含笑地回望着他。

兰迪马上意识到，这是国相大人故意为之，显然莉莉包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突然造访感到惊讶，没有人知道他会来，更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穿成这种落魄样来。

换成别人必定会因遭到了羞辱转身就走，但他可是兰迪，以厚脸皮见长的兰迪.维尔曼奇。他轻咳两声清清嗓子走向众人并对他们欠身问候，这举动惹得国相大人沉下了脸。

不知所措的莉莉紧紧跟在他身后轻声问他在做什么，兰迪扯着嗓子回道:“今日国相大人亲自邀请我来吃饭，还派马车接送，真是盛情难却。”

“只接，不送。”泰瑞佐肃然说道。

兰迪踱步到他面前，明明被气到眼角抽搐还是得装出微笑，“我可以把这当做国相大人邀我留宿吗？是的话我就不走了。”他嬉皮笑脸地问。

泰瑞佐抬起充斥着凌厉杀意的眼睛，没过多久便扫视众人示意他们入座，仍处在懵圈中的少爷小姐们赶紧照做，兰迪则一把拉开座椅坐到了国相大人手边的位置。

莉莉见状与本该坐在那个位置的米克耳语了几句，米克便挪到了远些的地方，将兰迪身旁的座位也留给了莉莉。

“父亲没跟我们提，肯定是忘了，今天议事会开了太久事情太多。”卢卡斯主动打起圆场。

“对，陛下生病卧床那段时间可把国相大人和我父亲忙坏了，你看陛下才恢复健康，我父亲又倒下了。”米克领会到卢卡斯的意图也赶紧补充，顺便解释了公爵大人为何缺席晚宴。

“这么累还有心思算计人。”兰迪咕哝了句，除了左右两边的泰瑞佐和莉莉，其他人并未听清。

莉莉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立刻换上笑脸，并将这张极度刻意的狰狞笑脸展示给了国相大人。

“你是不是才忙完啊兰迪，快给我们说说又破了什么大案件！”卢卡斯装出极有兴趣的样子，好让兰迪不会为自己格格不入和衣衫不整感到尴尬。

兰迪点了点头，把这场长达两个月的盯梢围捕简略地向大家讲述了一番，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还向他询问细节，焦灼的晚宴气氛总算缓解了一些，窘迫的莉莉也放松许多。

“我得承认，你的口才可比雷好多了呀，同样的故事还是经你本人讲出来更有趣动听。”卢卡斯夸赞道。

“口才必定超凡出众才能哄骗到我的女儿。”泰瑞佐突然开口，瞬间将氛围拉至冰点。

“父亲，他没有……”

“所以您认为您的女儿是蠢货么？”兰迪语气怪怪地问:“莉莉小姐可是整座王城公认蕙质兰心的才女，怎么可能轻易受我欺骗呢？”

“小女平日接触之人都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很明显你与这些并不相干，想来你是靠着自己的离经叛道特立独行吸引了她的注意。”

“您是说那些戴着人皮面具的伪君子吗？撕下那张虚假的笑脸，她只会看到他们的丑恶、贪婪、自负，处于这个圈子中心的国相大人应该再清楚不过。”

泰瑞佐挑了挑眉道:“你说得对，我们处在一个圈子里，而你，你永远无法踏足其中。你父亲古板固执，你倒还比他圆滑些，只是用错了地方。”

“我听出来了，原来我那老爹惹过您啊，那您今天真该把他也邀来与我一同受辱，太可惜了，他会在意这些，我可不会。我来是为了莉莉，留下是为了表达我的决心，我想娶她，我会娶她，既然走不进你们的圈子，我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圈子，远离那些令人作呕充满虚伪和算计的社交游戏。”兰迪说着握住了莉莉放在酒杯旁的手，莉莉回握住了他的手，看向父亲时她脸上的浅淡笑意却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紧张到屏息凝神不敢说话，泰瑞佐看了看众人又看向兰迪，不修边幅的治安官与优雅端庄的王城之花同处的画面并不和谐，女儿与兰迪紧紧牵着的手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他本以为兰迪不可能好意思留下来，更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出言顶撞，女儿似乎也变了个人，抛开平日的娴静温顺，变得更像她的母亲玛丽.费鲁乔。

泰瑞佐.赫尔南德斯突然抓起餐巾擦拭嘴角，冲众人点头后便无声地离开了。

“父亲？”莉莉十分机敏地察觉到了这些，于是她匆忙起身要去追，兰迪还以为是自己赢了口舌之仗气走了国相大人，满不在意地拽住了莉莉。

“上了年纪的人不宜吃太饱也该尽量早些休息，你别去打扰他啦。”兰迪揶揄道。

莉莉严肃地皱起眉摇头道:“并不是那样。”说罢，她便提着裙摆离开了小宴会厅。

莉莉的反应让很少紧张的兰迪都不安起来。

“见鬼，你真是戳到他的痛处了啊兰迪。”卢卡斯凝重地叹息道。

“什么？我说了什么？”兰迪荒唐到哭笑不得。

“你刚才说的话简直是我父亲当年的往日重现，只是……完全相反。”卢卡斯激动地解释道:“他那会儿还只是个十**岁一贫如洗的骑士，外公外婆不同意他们来往，还安排一位伯爵来家中坐客。”

“小卢！”苏利文严声呵斥了弟弟，不想让他把父亲的陈年往事说给圣宫以外的人听，但卢卡斯并没理会。

“那天晚上，我父亲闯进外公家的饭厅，告诉所有人他要娶她，死活都要娶她，还对外公外婆发誓，他会让母亲过起人上人的生活，让所有人都羡慕她的生活。”

“那个你万分鄙视的圈子可是国相大人好不容易为玛丽夫人建立起来的，他怎么会允许你带他们唯一的女儿脱离呢？”卡门一脸同情地说。

兰迪思量再三，焦虑到不断用指尖敲打餐桌，半晌后，他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问:“我搞砸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