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之冠[西幻] 第439章 三个谎言

阿娜从未向谁透露过她的过去，人们以为她和大多数沦为娼.妓的女子那样，被贪财的父母卖给了妓.院，或是有个拳脚相加的坏脾气父亲，她无法忍受才独自离家谋取生路。

她对每个询问她身世的人都撒了不同的谎，跟年迈的老伯爵说自己是新婚丧夫的可怜寡妇，跟嗜酒的胖领主说自己是一出生就被丢弃的孤女……种种世间女子会经历的凄惨境遇她都在自己的谎言中用了个遍，而她真实的过去，谁都无法知晓究竟如何。

谜一样的阿娜又谜一样地死去，赤.身.裸.体被自己的白纱裙拴紧脖子挂在尤恩堡宴会大厅的吊灯下，诺亚.柯利弗是这座寂寥大厅中她唯一的陪伴。

诺亚怔怔地望着她的尸体。她引以为傲的曼妙**死气沉沉地垂悬在半空，困在大厅中的微风都能将她吹动得缓慢转圈，熔金般丝滑柔顺的长发如干草一样蓬乱，白玉似的肌肤布满淤青和血痕，比海洋还要遂远的眼眸没了半点光亮……她死了，死相狼狈且丑陋。

在诺亚思绪万千时被风推转了一圈的阿娜再次面向了他，诺亚将手指压在鼻子前，嘴角露出了深远的笑意。

“我得在天亮之前烧掉你，陛下不能来看你了，我不会让他冒这个险。”诺亚语声极低，随他前来现下守在宴会大厅外的血尸团战士曾是他在子午线帝国时的部众，他们护送王储前来祝贺，对于放弃血尸团队长身份的诺亚.柯利弗，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或许，所有血尸团都以为诺亚配合阿尔列王储演了一场戏，好能让维鲁斯彻彻底底地信任他将他留在身边。

“我知道，这和我们商量好的不太一样，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你该适时退场，这样做……全是为了他啊。”诺亚摊了摊手继续说:“即便是阿尔列.诺森伯兰，他也不想置他于死地，他要在自己无法忍受阿尔列时才会叫你出手，这就是他，天知道我有多钦佩他的耐性和善良。”

诺亚低下头不知思索着什么，枯朽冷寂的神色愈加阴郁，“让我担心的是……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他会爱上你，看起来已经有些苗头了不是吗？每次你伴他同眠，那个噩梦都不会发生，你给了他安全感，我了解他，那是他最缺乏也最需要的东西。”说罢他抬起双眼瞪着阿娜，凌厉的目光仿佛穿透残破躯壳审视着她的灵魂。

“我更愿意做那个安抚陪伴他的人，当他从惨绝梦魇中惊醒，他永远会看到我、拥抱我、依赖我，因此，你必须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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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离开国王寝殿的阿娜被诺亚.柯利弗领走，诺亚特意在没有卫兵把守的地方叫住她，拉她进了个空置的房间。

那房里的大床上坐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男人佝偻着身体，脑袋垂得极低，穿了件松垮肥大的白袍，撑在床沿的双手长满红褐色的丘疹。

阿娜义无反顾地信任着维鲁斯，同时也没由来地警惕着诺亚.柯利弗，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格外冷绝。她能在夜晚取悦维鲁斯，他则守护着年轻国王的日日夜夜。

“那是谁？柯利弗大人有何吩咐？我这会儿应该去执行陛下的计划……”

“他就是计划中的一环。”诺亚截住她的话茬，表演痕迹太过明显的假笑让阿娜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

“他还没有告诉你，必定是因为他不忍心，那么我来向你说明，这……就是第三步。”诺亚背着双手正色说道:“你是一个诱饵，同时也是一个容器。这个男人身患梅.毒，你需要与他同床，并让他的病菌留在你的体内，不可清洗，然后，你会去拜访阿尔列王储，你要将这恶疾传染给他。”

诺亚.柯利弗从容地解说了一番，随之而来的是良久的沉默，他说完便等待着阿娜的反应，看着阿娜的脸色从白到青，从震惊到愤怒。

啪的一声，阿娜重重打了诺亚一巴掌，诺亚舔舐掉溢出嘴角的血丝，将从牙缝中渗透出的血水一口吐在了地上。

“你在撒谎，这是你的诡计，绝不会是陛下的！你想害我，因为你讨厌我，你从一开始就讨厌我！”阿娜攥紧颤抖的拳头，恼怒的气势好似还要照着诺亚的脸蛋呼上几下。

“你说得对，我讨厌你。”诺亚坦然承认，他带着令人火大的平和微笑朝阿娜走近了些。“你只是个低微卑贱的妓.女，供男人找乐子的玩物，各种各样的男人尝过你的滋味不是么？而他，一位尊贵的国王，你何德何能安眠于他的枕边。你敢说你没有利用他的善良和愧疚，换取与他共处的机会么？你不敢，你承诺愿意为他做出任何牺牲，包括你一文不值的性命，你要在他眼中看到同情和自责，那代表着他会尽可能地对你百依百顺。我讨厌你，因为你对他耍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恶心花招，因为你在悄无声息地操控着他！”说到最后几句，诺亚的语声升高许多，把阿娜吓得捂住了双耳。

真相往往很刺耳。

不知是因为诺亚提出的计谋太过骇人还是因为她开始确定诺亚没有撒谎，这真的是那个柔情似水的国王的主意，哀戚的泪水很快打湿了她的眼睛。

如果让她染上无药可医的梅.毒再去传染给阿尔列.诺森伯兰是维鲁斯计划的最后一步，那么他作为国王善待甚至宠爱一个妓.女的确说得通了。

“他忍受了多少苦难磨砺才走到今日，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他的梦想。”诺亚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灰蓝色眼眸瞵视着阿娜说:“如果你真的……真的爱他，不要让他对你动心，那是害他，你懂吗？你是这个世上最不应该得到他的爱的人。”

“呵……”泪眼婆娑的阿娜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冷笑起来，笑到双肩颤动，笑到诺亚心里发毛。

“你怎么忘了自己？”阿娜带着假作震撼的古怪表情奚落道:“天呐，你觉得他会看到你的真心么？柯利弗大人，就算他会睡一万个低.贱的妓.女，也绝不可能回应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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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大厅的高大门扉被血尸团卫兵叩响，诺亚.柯利弗的思绪因此拉回。窗外晓色苍凉，窗内残烛败落，吊灯之下，泛黄的蜡油泼洒满地。要赶在侍从们来清理大厅之前移走阿娜的尸体，诺亚这样想着，抬头瞥了她最后一眼。

所有事宜都在拂晓结束前完成，诺亚.柯利弗沐浴后换上了干净的新制服来到国王昨夜暂住的寝殿外，守卫悄悄告诉他，陛下彻夜未眠，‘灰树’们仍在殿里，一晚上没出来。

男巫突然造访，凯特险些丧命，这两个突发事件打得维鲁斯措手不及。原本，要在今日离开的阿尔列会为他向两位国王捎去一封信函，一封伯梅尔王国即将向拜索王国全面宣战的通知。

多么畅快的讽刺，诺亚每每想到维鲁斯作出的这个决定，心中就无比舒爽。少年国王准备光明正大地复仇，他没有像拜索的军队那样在月黑风高时突击围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动挨打。

他会向扎克亚斯.博伊德，“伟大”的金色雄狮国王奉上他的亲笔信，让他有时间做好充分的准备，让整座王国大陆都能听到伯梅尔和格拉摩尔家族吹响复仇的号角。

斑斓晨曦刺破天空洒向伯梅尔的广阔平原，这座充满希望与生机的神地之国在光明的照耀下徐徐醒来。

年轻的国王端坐在方方正正雕刻着精巧花纹的书桌旁，面前放置着两封羊皮纸信笺。他在‘灰树’的协助下完成了这两封信的内容，用恰当的措辞表达出他明显的意向。

他给信口各自倒上一小勺淡绿色的火漆蜡，给它们留出了一些冷却时间，最后，他用纹刻着格拉摩尔家徽的圆形印章压实，将两封信递给了两名‘灰树’。

‘灰树’离开后诺亚立刻补上了他们的位置，侍候在国王身边是诺亚.柯利弗最珍视的，今天注定又是忙碌的一天。

维鲁斯双手托着低垂的额头趴在桌上，疲惫地舒了口气。

“送走王储殿下和公主殿下后你要立刻上床睡觉。”诺亚用略显强势的口吻说。

维鲁斯抬脸朝诺亚欣笑着点了点头，起身之际他忽然捂住心口，身体往书桌倾倒，诺亚见状立刻跑上前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陛下？”

维鲁斯让自己缓和了一会儿，攥拳轻捶着一跳就痛的心脏，瞬间刷白的脸色写满慌乱。

“你见过阿娜没有？”他焦急地问，诺亚吞吞口水，没有回应。

“糟糕，我千叮万嘱，不要让阿尔列得逞，时机未到……”维鲁斯烦躁地喘着气，莫名其妙的心口作痛和自作主张的阿娜搅得他心烦。

“来吧，我要更衣，得先去看看凯特，确定她已完全恢复。”维鲁斯说着无力地坐回座椅。

手心一阵刺痒，他摊开手掌查看，从袖口下的手腕蔓延至十指浅不可见的微小血管忽然全数鼓起，颜色也变成了暗绿。

因为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秒，维鲁斯以为自己花了眼，当他抬头看向诺亚，诺亚也正惊奇地盯着他。

“喂养树灵不能再那样频繁了，陛下。”诺亚提出。

宣战在即，维鲁斯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这不碍事，诺亚，每次我都能感觉到，它们吸走我的血时会给我输送一些东西。”他攥了几下拳满不在意地笑道:“而且有奥克塔维欧在，我的海妖朋友会保证我的安全。”

诺亚不敢让欧绅触碰的原因即为此，但不止于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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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三个谎言